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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逸挥起了手:“你不够用心。你没注意到吗,谭剑……那个目标曾经和你们抢剑,他割伤了自己的右手。而他上吊用来垫脚的石头上却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血迹。你想想,他孤身一人,上吊的石头难道自己就跑到树下让他上去吊死?肯定他自己搬来。怎么可能不在右侧染上血迹?!”
刘定强瞬间就面如土色。
冷笑声中,王天逸说道:“这就是你的用心?真正用心的人看到的是和别人不同的东西,任何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要拼命考虑到。这次目标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出次纰漏还不至于酿成致命伤。要是换了大人物,你布置的局一眼就可以看穿。你早就死掉了。也许被对方报复,也许是被我们灭口,即便你还活着,你认为你还能得到上司的信任而被赋以重任吗?这么点小事。对不对?你的前途完蛋了。”
“不过那次我原谅你,你是新手嘛。不过我不会反复原谅你,在江湖上,一道刀疤比一千遍叮嘱都更有用,但你能保证这道刀疤不在你脖子上吗?”王天逸再次拍了拍对方肩膀,但这次刘定强这好手的肩膀垮的如同破败的泥土,王天逸每拍一下。就塌下去一分。
“你的同袍有不少人都请教官和我管家吃饭,力图打听我和锦袍队的事情,这种事情在你看来也许很不屑,但是你的情报绝对不如他们这些让你不屑的人多。在搜集情报上,你再次不如别人,你连你处的环境都没表现出兴趣,这是你的家也是你的堡垒啊,你连自己的家都不熟悉,怎么出去历受江湖风雨?呵呵。你连自己的事都不用心,却把心思花在不切心思的幻想上。我想这是你的傲气的直接表现。这很危险,谁在江湖中得意,不是武功说了算,更不是傲气说了算,那些是傻子。真正说了算的是江湖。而江湖无处不在。”
“如果我光给你这么说,你恐怕还是云山雾罩般的不清楚方向,要做到用心,你要有用心的理由。”
“理由?”刘定强问道。
“你为什么用心?”
刘定强摇了摇头。
“忠心。才是帮派一切美德的基础。忠和孝很像,只是孝是忠于父母而已,假想一下你给你重病的老父熬药,只要是孝顺的儿子都会想到在喂父亲喝药之前,一定会自己先尝尝药烫不烫。这细心不细心?这用心不用心?为何孝子能用心?因为他孝顺才感同身受,能设身处地的为父亲着想,把所有事情都办的让父母满意。”
“忠也一样,不过是要替自己效忠的对象着想,让自己的效忠的对象满意。江湖里最强大的不是人而是门派,在门派中强大的人才是笑傲江湖的人,要在门派里出人头地靠的是两种事情:一个是看你老子是谁,有人生来就是帮主,这是没法子的事情,他们上辈子修来的;另一种就是自己对帮派的功劳,这是靠你忠心殚精竭虑为帮派做事以门派为家换来的。”
“我一定忠于长乐帮的,加入长乐帮的时候就已经发过誓了……”刘定强当然知道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丝毫马虎不得,立刻回答。
但王天逸轻蔑的一挥手:“什么效忠长乐帮?大家都是长乐帮的,帮派虽然强大。但它是人吗?它会说话吗?它会夸奖你吗?它会给你发银子派宅子佣人吗?它不会。效忠帮派这种漂亮话只会让你摸不清东西,成了扯淡的话了。”
王天逸拉住了少年的前襟,凝视着对方森然的说道:“帮派是由人组成的,你要效忠的只能是人。效忠你的上司,现在这个人是我。你为我做事,我给你一切。逆我者亡,顺我者昌。明白吗?你效忠的人是我。是我。”
刘定强只能频频点头,他还能说什么。
“当然还有帮主,哈哈。好吧,今天这些话我只对你说。你不要告知其他人。这是训练你保守秘密的本事。我希望你很快就能有绰号。哈哈。”
送走了灰头土脸的刘定强,王天逸张着嘴,只感到口干舌燥,他平日里还真难得说这么多自己平日认为的废话。
因为他和刘定强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刘定强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身为少林今年学徒第一的高手,长乐帮不过是他手里无数选择中的一个而已;而王天逸。一个曾经走投无路在江湖绝无半分立锥之地的“死”人,从入长乐帮那一刻开始,就决定了效忠的对象,而这种连性命都可以舍弃的忠诚,只有具有知恩图报罕见美德的好人才可能拥有。
只感到烦的要死的王天逸解决呃刘定强,转身就走,并无心看新手的训练,因为他入长乐帮的时候。根本就不是江湖新手。
一众教官追上了他,有人十分讨厌刘定强,此刻在王天逸耳边直接说道:“司礼不要对那家伙如此关切了,就他的能力来看,我看他就是个马粪蛋子。”
“要不你给我几个身世师门卓越适合结交江湖豪杰的好手来?再说就算是个马粪蛋子,还能生火取暖不是。”王天逸目不斜视,但身边的几个教官都笑了起来。
“对了。一会出去我批一笔银子过来,给他们发第一笔赏金。”王天逸边走边说。
“咦?您这是?”
“唉,怕人闹着跑,撑过这一段。”王天逸一声叹息:“什么东西都是白给的不香,一有来抢的就变香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弱弱的一声叫唤:“司礼……”
一众人同时扭头,却是秦盾跑了上来,他身上可不像刘定强那么干净,好像刚从屠户的放猪血的桶里捞上来的。浑身泡透了猪血了,一片猪皮在发髻上颤巍巍的摇曳。
“怎么不训练?!滚回来。”秦盾身后负责训练的教官大吼起来。
王天逸冲那教官一挥手,分开众人,走到面色窘迫的秦盾面前问道:“什么事?”
“我有些话想给司礼说。”秦盾有些胆怯看着那群横眉立目的教官,气势上新手不可能超过老手。
“说吧。”王天逸冷冷的说道,秦盾无论出身门派还是武艺以及傲气都和刘定强差老远一大截,王天逸知道他随手指派给秦盾的队长一职已经让这个家伙在队里吃尽了苦头,他无法服众,因为锦袍队任何一个新手怕都比他优秀,所以并不担心他会再跑去俞世北大喊大闹坚决要离开锦袍队,所以也没想再摆出一副慈祥的面孔。
在王天逸的威严下,秦盾使劲搓着手,手心里的猪血发出啪啪的声音:“我……我……我……司礼,我不想当队长了……”
王天逸一愣,没有说话,一时间的静默和对方的威压,让秦盾受到了宛如静默审问般的压力,他抬起头却闪烁着目光躲避着王天逸的眼睛自顾自的说道:“我不够……唉……大家都很强……我觉得……我……还是让别人来做吧……”
他没说完,王天逸已经过来,勾肩把浑身猪血污秽的他揽到了身侧,像老朋友一样搂着秦盾的肩,耳边只听司礼笑道:“怎么?我指定的夜壶队长觉得自己不行了?是说我选人错误咯?”
“没有。没有。”秦盾大叫起来,一边躲避着王天逸身侧袍袖,但还是让传闻有洁癖的司礼身上污了一大块血迹:“我只是自己觉得比我强的人大有人在,唉,司礼。您也知道了,他们叫我夜壶,您想想就知道了,我平常还要呼号命令他们,我实在……实在没脸了。”
“不就是个夜壶吗?”王天逸冷笑一声,转头对秦盾说道:“你可知我刚入长乐帮的时候,加入的是什么产业?”
“嗯……嗯……虽然他们都说您是做盐生意的,但我也听有人说您是暗组的。”秦盾惊疑不定回道。
“‘但’个屁,在我面前还敢打马虎眼?我就是暗组的。”王天逸问道:“你知道我刚入暗组的时候,绰号是什么?”
“不……不知道……”
“僧尾(yǐ)巴。僧人的僧。僧人的尾巴。因为我和一个和尚一起加入暗组。战斗时候总在一起,我那时武艺低微,时常要靠队友和尚摆脱危机,两场战斗后,就有人叫我僧尾巴了。你觉得对一个武人来说,僧尾巴和夜壶哪个好听?哪个让人舒服点?”
王天逸语气有些调侃。但绝对听不出好恶来,秦盾只觉得自己要吓尿了。
“差不多吧?”王天逸突然回头朝教官们大笑起来。
背后一直在听的教官有两个脸色倒都不好看起来,和秦盾差不多。
“小子,听好。”王天逸一把把秦盾拉得更近了,胳膊好像铁箍一样勒紧勒秦盾肩膀:“绰号是变的。‘僧尾巴’只叫了我两个月,很快我的绰号就变成了‘疤脸狼’,因为我一仗从屋顶突入敌人巢穴,杀得目标保镖队血流成河。我就值一条狼吗?这不够啊。我后来又有了新外号,和原来那个僧人一起,他是‘疯虎’,我是‘插翅虎’,我俩并称‘双虎’;再后来是‘冰将’,不过这个外号很少有人当面讲,也就是说。那时候我已经没有绰号了。”
“明白了吗?绰号就是你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这不错,但这绰号是在不断变化的,别人说你是夜壶你就当一辈子夜壶?难道你真这么废物吗?我不信,能被邀请加入长乐帮的人最起码是个汉子。”王天逸嘿嘿冷笑着。
胳膊下的秦盾牙齿已经咬到了一起,他答道:“我明白了,司礼。我绝不是个废物。但是……但是您不是一上来就做暗组指挥官的啊,我现在很尴尬……怕辜负您对我的信任。”
“信任你?嘿嘿。”王天逸眯起眼睛说道:“告诉你,小子。你是我随手指定的,就你们这群新手,在我眼里一样的废物,指定谁当队长都无所谓的事。”
秦盾顿时面如土色,他以前倒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王天逸随手指定的,那天还以为王天逸是喜欢或者看重自己呢,毕竟任何一个年轻人都以为自己比别人强那么一点。
“队长是我能指定的吗?这种领袖都是在组织里自己长出来的。我们要干的可是刀头上舔血的买卖啊,可不是我能点石成金,说你行你就行,真正信任的人要用刀和血来证明。这种事不是挑武功最好的,不是挑出身门派最好的,更不是看谁外号最响亮,我需要的锦袍队长是勇于承担自己职责的人,他面对什么困境,他面对什么棘手的任务,他面对多少压力,这我一概不管,我要的是只要是我下达任务,他就能凝聚激发所有同僚的力量,漂漂亮亮地替我完成!这才是我心目中的队长,这也是人才,任何帮派都求之若渴的最宝贵财宝。现在你们根本还没干过正事,指定谁不一样?很快,一旦真正开始在江湖厮杀起来,勇于承担自己职责的有心人我会马上看到。”
“我希望这个人是你,或者你是这种人中的一个。”王天逸捏着秦盾的肩膀:“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既然我随手点了你,这就是你的运气。你不是辜负我,你是不要辜负自己,江湖男儿有什么做不到的?!把你所有力量都拿出来吧,让我看见你的能力你的忠诚,你不辜负自己,我就不辜负你!”
秦盾浑身颤抖,长长出了一口气,他陡地转身立于王天逸对面。“啪”的一声,秦盾单膝跪地,对王天逸行了个最正式的跪礼:“多谢司礼!属下明白!”
看着秦盾朝小楼有力狂奔而去的身影,旁边的教官对王天逸恭维道:“司礼,您真好利口,说句让您见笑的话,以前我在暗组也曾跟随您鞍前马后,但是真不知道您说话如此厉害……”
王天逸还没回话,另外一个也是出身暗组的教官已经插嘴了:“老张,那时候司礼用得着废话吗?他只要出马。办什么事情不利利索索的。看见是他指挥,心就踏实了。”
“不要拍马屁了。”王天逸嗓子干的冒烟,他干咳了两声:“你们以为我想这么多废话吗?唉,这群废物不骗骗,万一跑了怎么办,有人要来给我抢啊。”
说到这里。王天逸叹了口厌倦的气:“以前在暗组,江湖规矩简单的很,用刀给对方讲理就可以了。脑子里盘算的全是如何直接从江湖里抹掉对方,晚上出动,蒙上脸,带上好刀,把一切逆我们意的渣滓全屠掉,何等简洁?我们就是暗夜江湖的主宰。那时候。我却羡慕可以锦袍出没的白日江湖,觉得那种风光无限威风八面的生活比暗夜飞鹰要更舒服。谁料想,我真的脱下夜行衣,来到这到处是锦袍华盖的白日之下,却发现这里不比暗夜中的江湖轻松啊?相反,个个都穿的人模狗样,人人笑面如花。个个舌绽莲花,肚里却和暗夜江湖一模一样。却是把脸皮当成了蒙面巾,把利剑藏在了腹中,逼得我也不得不放手了双剑,操着虚情假意坑蒙拐骗一起上了。真他妈的!”
这边王天逸抱怨自己放脱了双剑,那边秦盾和刘定强却握紧了手里的竹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