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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苏檀儿与宁毅怕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样的一场普通宴席中,会有几个人一直心情忽高忽低地注意着他们两人,并且直到最后,那情绪也无法得到丝毫排解。
“待会宋知州他们一定会过来,然后会夸奖那个宁毅,一旦宋知州说起来,大家就立刻注意,好戏要开场了。”
对于这件事,苏文圭自认已经看得通透,特别是在那边最初的几段谈论中,宋茂就提到了宁毅一次,并且指他教学有方之后,这想法就更加笃定了。待到宴席开始后一刻钟左右,各桌之间也已经开始动起来,随后又一刻钟,宋茂方才拿起酒杯与苏仲堪在附近稍微走动一番。
以宋茂的知州身份,原本坐在主席位上始终不动也是无所谓,不过他一向面面俱到,这走动一番,并非是拿着他知州的架子,而是将自己的身段如以往一般放在了苏家亲朋的位置上。这样子一来,将周围几桌的招呼打完,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了,但随后,他果然以随意的姿态朝着苏檀儿与宁毅这边,眼看着便说了几句话:“苏家有檀儿、立恒两人在……”
“我过去……”苏文兴拿起一只酒杯靠了过去,才刚刚走近,只见宋茂与苏仲堪转身走了,他微微愣了愣,掉头回来。
“怎么了啊……”
“不知道啊,舅舅就随便说了几句……”
“以知州大人身份,本就不该多说,怕是知州大人觉得时机还不够吧。”苏文圭阴沉着脸想了想,“可能是要等着二妹与宁毅过去敬酒时,才好说些话做考校。”
火光萦绕间,宴会闹哄哄地进行下去,人影走动,小孩打闹,酒桌上觥筹交错,几人心中有事,没什么心情吃喝玩闹,不一会儿,苏檀儿与宁毅起了身,他们便也拿了酒杯起来,混在人群中朝主桌那边过去。苏檀儿与宁毅敬完酒回来了,苏文兴与苏文圭也疑惑地回来,望望宁毅又望望宋茂,眨眨眼睛,随后又商议一番,不久之后,苏檀儿与宁毅这对夫妻又起身,在不远处与宋茂有了交谈,苏文圭推推苏文兴,苏文兴跟过去……又拿着酒杯回来……
酒席渐散了。
如果按照严格一点的规矩,老太公离开之后,其余人才能走,不过老太公喜欢在这里跟几个老兄弟说说话,气氛也热闹。看时间差不多,便笑着挥挥手:“有事的,吃饱了喝醉了的,便自散了、散了,呵呵……”
原本有的孩子闹够了也已经开始打盹,有的人喝吐了,趴在桌子上。老太公这句话出来,气氛就变得更自由了些,部分人离开,也有人过来这一桌与老太公等人问安,聊些有趣的事情。苏文圭等人的脸色阴沉得一塌糊涂,苏文兴因为宋茂要过来已经夸口了好几天了,这时则感到面子掉地上摔八瓣,如今拼也拼不起来。
“什么嘛,根本没戏……”
“你舅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考他些什么……”
“说不动你舅舅帮忙,直说不就成了吗,出来的时候还说什么晚上一定……”
视野那头,宋茂已经站了起来,似乎在笑着说什么:“不胜酒力……”大概也要告辞,而苏檀儿与宁毅也已经去老太公那边打招呼。当宋茂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檀儿与宁毅也开始转身要走了。脸色漆黑的苏文兴陡然站了起来:“等等!”
喧闹的声音被这话压下去了一瞬,随后又运转起来,倒也有许多人注意到了他,自然不会觉得那句话是针对自己来的,门口的宋茂朝这边看了一眼,苏檀儿与宁毅疑惑地望过来,然后朝周围看看,转身继续走。老太公偏了偏头,看着苏文兴,眨了几眼:“哦,文兴啊,你们那边说什么呢?有事?”
“我……我……唔……没没事……”
他将这句话说完,悻悻地坐下。
片刻之后,他再度站起身来,往宋茂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自酒宴上离开,回到房间,宋茂喝了一口宋开早已准备好的醒酒茶,随后洗了把脸。
喝的酒并不多,对他来说,不过是漱漱口的程度。此时的脑袋依旧是清醒的,他在桌边坐下,拿出一本帖子放在一边,随后磨了磨墨,又抽出几张宣纸来摆好,备好毛笔,手上摆出写字的姿势,心中斟酌着。
今日收获颇丰。
原本对秦师只是例行拜访,预期的收获不多。似他这等为官之道,原本就是重要人物都得多拜访,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挥具体的作用,平日的打好关系总是没错。对于与秦嗣源之间的师徒之情,他本未抱什么大的期待,这事情无非就是摆在这里的一个筹码,日后秦嗣源复起,自然记得自己一些,若他没了复起的机会,自己总也能与他的两个儿子有些联系。这个来往的程度不算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今天会或多或少地进一步。
今日在秦府之中,那宁立恒与两位老人表现出来的随意的确是吓了他一跳的,看起来自然而然,又并非子侄辈之间的来往,难怪秦师介绍的时候说的是他与明公小友。心中震撼归震撼,事情不坏,当他坦白出与苏家,与对方的亲戚关系之后,秦师对他的态度,就明显变了一些,不再是那种纯粹的普通弟子与师长之间的客套,关系有这种加深,他就很满足了。
而另一方面,他还认识了康贤康明允。
宋茂想着这些,在宣纸上首先写下几个字:康公明允赐鉴。随后又停了下来。过几日要去拜会明公,他在斟酌着帖子的用词,随后在“赐鉴”的“赐”字下划了一笔,在旁边写个道字。道鉴,这是适合对道德正人,望重学者的用法。
这些用词是小节,不过他此时想的也的确是这些事。至于试探宁毅是否沽名钓誉的事情,从在秦府与宁毅打过招呼之后他就打消得一干二净了。平心而论,以他目前的地位,不至于怕秦嗣源,也不至于怕康明允,至于仅仅以布衣身份与这两人相交的宁毅,他就更谈不上怕或畏什么的,如果真要做什么,宁毅对他来说也只是个小人物。
但何必呢。
反正二房接苏家也好,那个叫苏檀儿的小姑娘接苏家也好,自己能得到的都没什么差别,何必呢。从那个时候起,可以做的决定就已经一清二楚,宁毅这人到底是不是沽名钓誉都好,反正自己没必要去揭穿他,那么当然也没必要去试探什么了。
至于那个一心想要让对方丢脸的外甥……这只是小事而已,决定既然做下,他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片刻之后,宋开进来报告:“文兴少爷求见。”他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目光仍专注地停留在眼前的宣纸上,动笔写起随后的文字来……
雪风拂过,雪景下的夜色,有着几分孤寂与寥落,远远的,有寺庙的钟声传过来。
远处的宴会基本也已经散了,自二楼围栏边朝那边望过去,火光似也显得残褪了许多,宁毅趴在那儿随意地望着这灯影摇曳的苏家大院,雪幕之中,一个个房间、阁楼中的灯光漾得极有意境。
脚步声自楼梯那边传来,不用去望,他也知道那是谁,这脚步声与平素爱上来拉他下去的小婵并不一样,小婵的脚步活泼许多,这脚步娴雅而安静——或许说从容和安静会显得更加贴切一些。
偏了偏头,那抹银白色的身影正从视野那头过来。他只看见了狐裘的一角,因为身边是一根柱子,那身影走到了柱子的那边,便也停了下来,同样趴在栏杆上往院落间望出去。
两人沉默着一同望了一会儿,若是偏头去看,可以看见女子那美丽又犹带青涩的侧脸。不久之后,苏檀儿才终于开了口:“相公很喜欢在这里看景色呢。”
“很漂亮不是吗?”
宁毅笑了笑。知道对于两人来说,摊牌的时候到了。
……
“相公是个怪人。”
“嗯?”
第三十三章 第一步二
第三十三章 第一步
“相公是个怪人。”
“嗯?”
雪花在落,名为夫妻的两人站在那柱子两边,看着四周延绵的院落。偏过头去,苏檀儿微微低了低头,嘴角溢出一抹微笑来。
“其实……倒也并非是相公怪了,小时候檀儿也喜欢站在这楼上看。相公发现了没,这边的视线是最好的。”她伸手朝远处指出去,“呐,哪里是爹和娘住的院子……二姨娘的……爷爷的稍微被挡了些……三叔在那边……那个灯笼,应该是文英那帮人在走……”
夜色下的苏府,一个个的区域在苏檀儿的指点下划分得明确,也有提着灯笼走动在院落间的各个人影,苏檀儿驾轻就熟地一一指了出来,片刻之后,稍稍想了想。
“小时候妾身不住在这里的,但也常常喜欢到这里来玩,坐在这楼上看来看去,奶娘找不见我,就知道要过来这里寻了。我在上面看见奶娘过来,就常常到里面躲起来,嘻,每次都躲一个地方,奶娘笨笨的,我有一次换了个地方藏,她就找不见了,在外面唤了好久……”
“奶娘每次找过来的时候,都说上面风大,或者说要吃饭了。相公或许想不到,妾身小时候身子很好,吹吹风,根本就不会生病,喜欢像男孩子一样跑来跑去,追追打打,但是他们后来都不跟妾身玩了。至于吃饭,为什么要吃饭呢,有时候好像感觉不到饿,问奶娘,奶娘也不知道的。呵,娘亲生我的时候,爹爹说想要个男孩子继承家业,可是生下来的是个女娃,爹爹说也好,有个大家闺秀。其实妾身也不像是个大家闺秀……”
她仰了仰下巴笑起来,但那笑容之中没有什么阴影,此时的她纵然没有多深的学问,但无论容貌行止,至少在“看起来像大家闺秀”这一项上,是毫无问题的。
“所以后来……嗯,后来妾身可以自己选个院子的时候,就跟小婵她们搬到这里来了,相公可能不知道,敢搬进来那会儿,妾身是住在这边的房间里的,因为这边的视线要好些。不过……后来便搬到那边去了,相公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你吧?”
宁毅随口答了一句,苏檀儿沉默半晌:“相公以前……可有什么理想抱负么?”
“我啊……”宁毅想了想许久以前的事情,“想砌房子。”
“呃?”这个答案显然令苏檀儿有些意外,片刻之后才道,“砌房子?类似……泥瓦匠么?”
“哈哈。”宁毅抬头笑了起来,“没错,泥瓦匠,泥木匠之类的……嗯,差不多。”
“这倒是未曾想过了……”苏檀儿低喃一声,宁毅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了几下,随后拿出一只洗了的松花蛋来,隔着木柱递了过去:“对了,给你尝尝。”
“鸭蛋么。”
下着雪,这一处回廊上从下方照射上来的光芒还是挺足的,但要分辨出鸭蛋蛋壳上些许不同的斑纹却是不行了,苏檀儿倒也不怎么介意,拿了那鸭蛋,轻轻在栏杆上敲打几下,伸手慢慢地剥壳,剥了几片又停下来。
“我……妾身小时候,其实想要当个变戏法的戏子……呵,当然是这样想而已,家里年年请戏班过来表演,小时候看着好神奇呵,老想着学会了也许会飞天遁地成了神仙,后来便也学到了一些,如同那日你教小婵的一般,相公你看……”
她在那边伸出左手来,雪花中皓腕晶莹,仿佛要发出光来,纤巧细长的手指上捏着她方才剥下来的几片蛋壳,随后手指轻轻摩挲着,散着荧光的尘埃自她的指尖如细线般往下散落,神奇而瑰丽。这大概是跟哪些戏子学到的秘方,表演完毕,她轻声笑了出来,有些开心。
“不过当然,爹爹和娘亲都不会允我去当什么戏子的。太小的时候,有些东西感觉不出来,渐渐的大了,妾身才发现爹娘都有些不开心。爹爹想要个男丁,但后来就算娶了两个姨娘,还是没能给我生出一个弟弟妹妹。有的时候,爹爹当然会……当然会觉得……”
可能因为这话有些不好说,苏檀儿在那边停顿了许久,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反正……从那时开始,妾身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继承家业呢,他们明明什么都做得没我好,就算跑去学堂学诗文算数,妾身也扮成男孩子的打扮去了……当然会被看穿,但不管怎么样都不出去,打也不出去骂也不出去,就一定要坐在那儿把课听完,好在是家里自己开的学堂,后来爷爷也发了话……所以现在小七那些丫头能去学堂听课,也是妾身这样犟出来的……”
一边说话,她一边缓缓剥着那蛋壳,这时候微微笑了笑,随即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咦”了一声,她举起那剥了一半的松花蛋,琥珀色的蛋清与其中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