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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妹子……何出此言……”
“我从刚才坐下……看见你们逼他……就在笑了,呵呵,晚晴姐……”
“呃……”
“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厉害……但,小妹只知道……”师师笑得低下了头,手在额头上撑了片刻:“周美成曾自承,若是在他面前,有些不敢写诗……晚晴姐,你们为何……非得逼他呢,哼哼……对不住,太好笑了……”
两人之间虽然表面上一向和和睦睦,但花魁之间争夺名声,其实私下里也已经撕破了脸几次。师师一贯以知xìng清雅、智慧清澈的感觉示人,但若是心怀恶念时,也常常是言辞犀利,往往淡然的一句话,便能将人刺得不上不下,不是那种逆来顺受之辈。此时众人还没将注意力放过来,她在这儿笑得开怀,姬晚晴的脸sè一时间也被膈应得红白不定。周美成在他面前不敢写诗?若真有此事,她回想整个事态的发展,简直可以清晰看到自己等人在对方眼里变成了怎样的丑角了……
她的脸sèyīn晴,复杂难言。不过在师师此刻的心中,却并没有去关心对手被打脸后的惨状如何,她更多在想的,也是整个事情的过程。
老实说,眼下宁毅的这词破局,是连她都有些被吓到了的,以至于在她心中原本似乎清晰一点的有关宁毅的形象,此时又变得有些模糊神秘起来了。
载jì随波任去留……虽然说实在是很潇洒,但他想的……到底是什么啊……
就在师师自顾自地在心中想着这些事的同时,宁毅也已经带着周佩,出了那庄园,到了外面的林荫小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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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八章 叮嘱与猜度
“……对不起,老师,又给你添了麻烦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地面,就算林叶葱翠,置身其间也有几分炎热了。不同于院落之中的哗然与混乱,此时在这林荫之下的,只是看来普通的师生交流。
周佩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与宁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随后有些惭愧地跟宁毅道了歉:“若非是我乱说话,他们今日也不会怂恿了这些人来与老师为难,就不会……”
“有什么关系,他们弱爆了。”
对于周佩表现出来的内疚,宁毅摇头笑了笑了,表示无妨,随后道:“几句话之间,起了嫉妒之情,原本也没那么严重,只不过他们手里有家世、影响,随便弄一下,就成了这样的声势,小佩你也不必将他们想得太坏了,究其本心,他们未必是想要跟你撕破脸,顶多也就是同龄人之间嫉妒一下,这些事情不久之后,就会烟消云散的。至于我跟那几个文人之间,是另外的争斗了,像我说的,他们弱爆了,也不用理会太多。”
周佩愣了愣,有些不太明白宁毅说的:“可是……”
宁毅笑着挥了挥手:“今天来的那些年轻人中间,应该也有不少对小佩你有好感吧?”
周佩低下头:“我……不知道……”
“他们对你感兴趣,所以过来看看热闹。我这样跟你说,是不希望你把这件事情看得太大,当然,你是王府中长大的,这些事情,应该比我更明白。你们以后,大部分人还是要有来往的,不要像今天一样,看起来好像就要跟他们掀桌子一样。一个人对一群,最好的办法永远还是分割一部分。孤立一部分,打击最小的一部分。台面下分的胜负,永远别拿到台面上来。你以后要成家了,这些很重要。”他笑着拍了拍周佩的头,“你其实有些清高,这样不太好。”
周佩原本一直低着头在点头,这时候倒抬起头来,情绪之中微微有些迷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忽然说她这个。
事实上,跟着宁毅从那别苑中出来,周佩的心里,一直都是懵懵的,虽然也在说着话,讲述事情的经过。听着老师的话做出应答。实际上她的心中就只有砰砰砰、砰砰砰的在跳的声音。
她甚至于连那首诗都没有仔细看过,如今也不知道老师写了些什么。
如果是以往,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过来的路上,她的心中也一直在跳,不知道会遇上怎样的事态,老师会如何应对。刚刚赶到时,她站在那边看情况,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老师不愿意写诗向这帮人“证明”。她是看了出来的。这样的情绪,直到宁毅说出那句“原来如此”,老师唤她过去,然后道:“之前不是说在这边过得很好的吗……”
当她在呐呐无言中看见宁毅拿起笔来,少女的心中忽然明白过来,老师的这首诗,是因为这件事而写的。
他是因为自己的这件事,决定写下一首诗给那帮人好看的。她想到这件事,心里如打鼓一般的跳。情绪都有些懵了。对于老师写了些什么,反倒没有去看。就算看了也未必进了脑海。此后一路出来,更多的情绪也只是砰砰砰、砰砰砰的简单应答。只是到得此时,才有些迟疑地抬起头,日光洒下树隙,照进她的眼里,耳中听见的是宁毅有些柔和的声音。
“才学高的,被人赏识,这没什么不好,但说到诗词歌赋做学问,也只是生活里的调剂而已。小佩你自幼聪明,学什么都不错,你也愿意跟这类人往来,但你以后生活的圈子,并不全是这种人,或者说,他们聪明的地方,跟你认可的,也许不一样……”
宁毅一面走,一面说着:“这些事情说出来你就能明白,但以往也许没有什么人正式地跟你说。原本该是你父王……或者是康明允跟你说的,不太该由我来说,但康明允本身也是个清高之人……小女孩啊,真是长得太快了,也许大家也没怎么做好准备吧……”
宁毅看着她,笑了笑,伸手在空中比了几下,大概是周佩以前的身高:“你就快成家了,成家之后,与他们的来往,与皇亲贵胄之间的来往,不是开个诗会那么简单。绝不会没有来往的,文人可以清高些,但在你们这个圈子里,没有多少你们自己选朋友的自由。我务实一点,只希望你成亲以后过得开心一些,容易一些。在这之前,总得有个人正式地跟你提一提的,你很聪明,提一提你也就懂了,还是那句话,台面下的胜负,永远别拿到台面上去,这是你们皇族的游戏规矩……当然,你今天这样子赶过来,我是很感激的。”
周佩很聪明,宁毅这样说一说,她也就明白了。她心中原本砰砰砰的跳,这时候却如同被泼了一盆温水,很温暖,但还是忍不住的感到狼狈。
她忽然明白过来,老师为什么要说这些,当然不是因为她的清高给自己带来了麻烦,而是因为,老师也将她要嫁人的这回事,真正提到台面上来了。因而,本着作为师长的态度,对她做出了最后的提醒。
她当然明白王族的规则,但她当然也明白自己是清高的,在这样那样的场合里,当别人赞她有学问,赞她是才女的时候,她心中自然也会感到高兴,在择友之时,也会因为这样的标准高看或者低看谁一眼。
哪怕平日里也都克制着自己,但例如来到京城,在一干亲戚姐妹中间大出了风头,她作为一个外来者,也会油然生出飘飘然的感觉,对所有人保持着良好的礼貌和态度,不代表这种骨子里的清高不会露出来。若非如此,想必也不会令旁人嫉妒,给老师带来今天的麻烦。
老师说起这个,当然不是因为麻烦。而是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要嫁人了,即将进入另一种生活里,才忽然对这件事做出提点的吧。驸马爷爷是不会说这种事的,而老师,接下来他就要去山东了。回来之后,他可能要在京城长居,而自己回去江宁成亲,此后甚至可能连见都见不到了。也是因此,他才在这可能是最后的几次见面里,对自己这个未必是多么正式的弟子,做出有关以后生活上的这次提点。
意识到这一点,她鼻头一酸。忽然间就想哭。日光耀眼,眼泪就掉下来了。
风过林间,木叶沙沙如逝水。
还未真正品尝到青春的甜美,晚钟就已经在山间敲响了……
同一时刻,那边的别苑之中,另一个小插曲。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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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姬晚晴的面前说着有关宁毅的褒美之词,甚至不惜以周邦彦来做出衬托,轻声嘲笑,但是当陈思丰与于和中过来询问有关宁毅的情况时,师师还是摇了摇头。
对于宁毅的印象,她的这边,也一直在变化,无法弄得清楚。
初时的旧友相识,后来觉得他才华横溢。到汴河相遇,一路同行北上时,多少也曾料到过宁毅有谋划之才,只不过后来才发现,当时的她还是小看了这位儿时的旧友。她回到京城之后,着重打听了一下有关宁毅、江宁的情况,矾楼的消息何其灵通,当她想要打听,琐琐碎碎的不少事情便反映过来。一步步修正着她对宁毅的印象。
梁山贼寇入江宁劫狱时。曾杀入布商苏家,将苏家上下两百多口人屠戮近半。最后竟是一苏家赘婿奋力厮杀,正面将穷凶极恶的梁山凶徒逼退。她无法打听到这事的细致过来,就算有,也多半添油加醋的不真实。但这样的消息也足够让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初随船一路北上,宁毅曾随口提过他将会在北上之后去一趟山东,自己当时的猜测太过温和了,只以为他要去经商或者办什么小事,与人询问山东那边的事情。那个人……是什么浪子燕青吧,跟自己说了一些梁山人的好处,自己还什么事都不明白的与人宣传梁山侠盗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不过心情归心情,他当时也已经在布局了。后来的那天晚上,那位锦儿姑娘在自己面前看起来是大发脾气的样子,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在说什么梁山侠义。能够在江宁那样的情况下一己之力逼退梁山凶徒,后来在汴河行程中几乎全歼对方的人会有怎样的分量,师师还是清楚的,特别是透过渠道还直接询问了路途之上随行偏将陈金规,确定了宁毅当时竟然是行动的主脑,她就知道,自己原本对他的推测,有些幼稚了。
由此一路拼凑,情况就变得很明白,一般人家若是被匪人洗劫,顶多也就是报官。而立恒这边,看起来竟然是要一路追杀,到了京城之后转山东,是要杀到对方家里去报仇的!陈金规不好说出宁毅如今的背景到底为何,但师师还是明白过来,宁毅背后,还是有着他的背景,这次上京,也就是要统和力量,东行报仇之用。
事情只能组成这样的轮廓,再详细的,便没有办法了,师师当然也不至于非要查个究竟,这次见面,她也随口询问了几句,叮嘱宁毅东行小心。对方显然也并不奇怪自己能猜到这些事,随口回答。
师师在青楼中这么多年,一颗心思灵巧剔透,说起来,与于和中、陈思丰这些中上之姿的人来往时,心思还得有所保留。但宁毅这个旧时好友却显然与她有着相同甚至更高的段数,不得不说,有时候随口说出一句话来,对方便知道背后的所指,小心思、幽默感,能够准确把握到背后的意图,这种感觉,又因为儿时好友的身份不需要太过设防,其实挺好的。
但她还是错估了一些东西。
当忽然发现姬晚晴等人竟然将目标放在了宁毅身上的时候,她心中错愕的同时,确实是非常好笑,也有着莫大的期待。在整个过程里,她在好奇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说的几句话也都是有着试探的心思,立恒那边,显然也有这样的目的。确定这件事后,整个过程里。她都是一边怀着期待的心情,一边在嘲笑姬晚晴等人的愚蠢,挑了个不该挑的对手。
她早已在心中做好了有关立恒到最后舌战群儒,或是一个一个地破解掉对方的刁难,以一首一首的佳作比过在场所有书生的情景。心中在考虑的,仅仅是自己要不要将《浣溪沙》说出来,给其锦上添花。但连她也没想到的是,事情的最后竟然是如此收场。以一首诗砸翻全场,扬长而去。竟然会随手写出……这样的一首诗。
对于立恒,自己的心中,竟然还是低估了的,想到这里,她的心情都有些复杂难言。
如果说上次在江宁的诗会所见。看见宁毅与云竹的感情之后,她心中觉得这位朋友果然是风流才子,才华横溢,那到得这次,她将宁毅看在眼中就真觉得有一种惊人的大才子的气势与威压,比自己曾经所想的,要更加厉害,更加惊人,轰然间迫至所有人的眼前的那种感觉。
他在这方面也许真的是……可以不将所有人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