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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捭阖,戎马一生,在一个民族积弱为奴之时,以巨大的意志与力量撑起整个民族的兴盛,托起兴旺之脊。对于女真这个民族而言,他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对于整个时代而言,他也是最为亮眼的一颗星辰,一代天骄!
他的道路,在这里走到了尽头,而在他身边的,是令他自豪的儿子与族人,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弼、完颜宗尧、完颜宗峻……完颤阇母、完颜娄室、完颜希尹、完颜斡鲁、银术可、辞不失、拔离速……他们存在于这位英雄的身边,接受考验,继承火种,是组成这个时代完颜家族的最为璀璨的将星与辅佐者。
在冰天雪地里带着他们杀出来,纵横天下的狼王将要睡下了,然而只要有这些人在的地方,仍旧是冲天的狼烟精气,真正的气吞万里如虎!
整个大殿的肃穆气氛中,床榻上的老人朝床边的人说了很多,即便在这样的时刻,他的思绪仍旧清晰,只是偶尔也会陷入沉默与短暂的沉睡,夜黑到极限了,人们能听到殿外火焰的呼啸声。某一刻,老人又睁开了眼睛,望着上方,静静地想着什么,可怕的沉默里,床榻附近的儿子和大臣们靠近前去,听到了低沉、带着虚弱却又简单的声音。
“……伐辽已毕,可取武朝了……”
夜色中,这是他交代的诸多事情中简单的一条,床边的人点了点头,接着听他说其它的东西。
这天凌晨时分,完颜阿骨打去世了,随后继位的,是阿骨打的四弟完颜吴乞买,成为金国的第二任皇帝,君临天下。
长风吹过一万里。
得知完颜阿骨打终于死去的消息,武朝朝廷上下,都在私下里弹冠相庆,一个被他们认为最可怕的对手,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
此后又两月,深秋的吕梁舞起了金黄的叶子。清晨,那个曾经老旧的村庄里,福端云从睡梦里醒来,看过了自己所在的房子。
她走出房门,如同往日一般的,在新建起的村庄里走来走去,有人如往日一般的跟她打招呼,她有些惶然地笑着,点头相应。
她收拾了房间,洗了衣服,也给自己洗了澡。好些年来,除了经历的最为悲惨的记忆里,她又一次变得干干净净的了。下午时候,见到她的样子,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的村人终于还是决定骑马去青木寨报知红提。那天傍晚,红提还没到,村人看见她抱着双膝,如往日一般的,坐在村口的突破上,睁大眼睛,看黄叶落下,看远山的归人,脸上偶尔也有笑容。
某一刻,她像是看见了什么,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笑容,站了起来,朝前方走了两步,她向着黄叶飘落的方向,伸出了手。
她倒在了土坡上,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
有成、婆婆……我回来了……
……
天风卷动春日的韶光,卷动夏日的雷雨,卷动秋日的黄叶,卷动冬天的冰雪,滚滚而来,滚滚而逝。
一个旧的时代就要过去了,而在新时代到来之前,人们还要经历无数的战乱与冲突,无数的悲恸与苍凉。
只因天地如炉。
而万物为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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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6 23:43:33|10429249…………
第五五六章 风筝有风 海豚有海(八千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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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离开宫门之后,秦桧拉开帘子,看街道两边的店铺和行人。
时间是八月,京城秋日的明媚景象将他的脸色映得有些难看。眼下正值京城武状元考试的时间段,虽然一直以来,武状元这东西不太受重视,但眼下正值朝廷对北方充满警惕心的时间,配合着对北面的“招安诏”,以及最近这段时间一些舆论上吹捧,汴梁京城里的武人地位升高了不少,一些佩剑之人在街道边走着,昂扬奋发之态。
秦桧乃是文人出身,对于武人地位的提升,原也该抱持不悦的态度,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一会儿这些身影,他脸上的郁郁之色反而消去了不少,随后才放下帘子,靠在了轿中的椅背上。
心里,其实是很累的。
因为他知道,今早金銮殿上的召对,出现的各种事情,这个时候也已经传出去了,如果他没猜错,该有人在家中等他。
一路回到府上,管家便过来报告,罗公子已经在堂上等着了。秦桧一面进去,一面让管家召人到书房。
这管家所说的罗公子名叫罗谨言,乃是秦桧收下的弟子,如今也在御史台任职。小吏也有官身,但由于秦桧与罗谨言的关系亲如父子——秦桧就不止一次地说起过,若有女儿定将许配给对方——管家也就称他为罗公子。
回到书房之后,短短片刻,便有一名年轻的男子从院外进来了。罗谨言不过二十来岁,但样貌俊逸。身材颀长,办起事来也是精明强干,虽然如今官职不高,但在许多事情上,委实帮了秦桧不少忙。这一次谭稹的“招安诏”发出,北地的“匪转兵”数字便迅速膨胀。朝廷也不是傻瓜,对此事监督要求甚严,不仅有外派官员随时监控此事,私下里秦桧也派出了不少人跟踪调查。
罗谨言便是他派出去的人之一,也可以说是最重要的着手人。两个月的时间。罗谨言搜集了大量的徇私枉法证据。触目惊心,证据的核心,也将箭头直指朝堂上的几位大佬级人物。辽国已灭,金国进入雌伏期。但压力已经开始转大。秦桧等人心知这是巩固防线的最后机会。证据返回之后,哪怕有着一定的心理准备,秦桧仍然看得呀呲欲裂。大骂贪腐误国,奸臣误国,庸人误国。
然而整个事态的牵扯实在是太大了,他在家中思考数日,嘴唇都起了火泡,这一日将奏疏交上,弹劾官员时,却还是没能将所有的关键证据拿出。
所有被交上去的证据,都经过了精心的陈列,算是御史台的一场大案。然而消息传出去,始终还是有一部分人能够看透端倪。秦嗣源之类的大佬姑且不论,罗谨言是最明白不过的,虽然这次涉及的人员众多,但证据被巧妙地斩断在了中心的外围,案件追到一定程度,是一定可以结案,而且很难再往下走的——即便将剩下的证据再拿出来,案子也很难继续下去了。也就是说,由于之前拿出来的证据因为逻辑链被打乱、互串,核心证据被巧妙地蒸发了,失去了意义。
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只能是秦桧的亲自操作,他实在太懂得人性,这一刀斩下去,会给人以震慑,但点到为止,恰到好处地踩在了线上,说不定谭稹、童贯等人还要感激他。
但是很明显的,罗谨言并不满意。
“恩师……”
“你别火急火燎的,先坐。”罗谨言进来时,秦桧挥了挥手。
“恩师,我……我不坐。”罗谨言摇了摇头,他大概已经斟酌了许久,此时咬了咬牙,“您、您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秦桧手指敲了敲书桌,“你质问我?”
“弟、弟子不敢,但是……”
“但是你实在忍不住而已!”秦桧等了他一眼,从罗谨言的这里看过去,眼前一脸正气的老师此时眼眶胀满发红的血丝,嘴唇干裂,目光凶戾。他滞了一滞,有些不好说话。
不过秦桧到底也没有拿“你不懂我的做法”之类的大话来压他。只是过得片刻之后,他吸了一口气:“你当为师想啊,你知不知道……不,你知道,这次涉及的人有多少,局有多大……”
“弟子自然知道。”罗谨言道,“但恩师也曾说过,以雁门关以北蛮人之凶残,一俟北方战事停下,叩关可能极大,这已经是我等最后的机会,便是为之粉身碎骨,也不能让这最后的机会流失,恩师,这些话您都说过……”
“我当然说过!我当然知道!”秦桧砰砰两锤敲在桌子上,他虽然年轻时愤青一点,然而到了眼下,尤其是这个达到这个地位后,情绪也已经能够收敛,但此时,仍旧显出如狮子一般的愤怒来。
“北地之人,为师当然知道!茹毛饮血,如狼似虎!他们崇尚强者,崇拜蛮力,要获得他们的尊敬,你本身就得有力!可这些年来咱们做了些什么!阴谋诡计、暗中运作!这是秦嗣源,昏聩至极!而李纲呢!本身手段不够,做起事来只知徒喊口号,他正直是正直了,朝堂上他对付得了谁!为什么让他当左相!童道夫!矮个里面挑高子,他打的什么仗!说好了与女真联合出兵,为了杭州一点事,一拖就是一年,二十万大军拖上去打不过人家一万人!让女真人怎么看你!”
他深吸着空气:“做完了事情,可以交差了,撂下挑子就跑了。就是图个盖棺的身后名!什么燕云六州,六千万贯!六千万贯啊!拖上去买回来的!人家女真人还怎么弄,六千万贯买六个州,他们还先把六个地方值钱的东西、人全都掳走了……这样的交易他们也敢做!可你能怎么样,他们背后是蔡太师。是半个朝廷的官,半壁江山的商人哪!”
“一样一样,全都让人瞧不起。还有张觉……什么密侦司,你保不住不要随便招降啊!一反一复,让人寒心。这样子的对手,要是你……呵呵。”秦桧讽刺地笑起来,“要是你是女真人,你放着不打吗?你是一定要打下来的啊,满朝文武看不见这样的事情,还在捞来捞去。心存侥幸……”
“可是……”秦桧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可是……谨言啊,我若反复推敲后觉得做得了事情,我就一定会把事情揭出来。可做不到啊,为师死在这里都做不到。为师不怕死。可死了又能怎样呢……”
罗谨言硬着脖子:“若死了……至少能如那钱希文一般……”
“钱希文死了可惊醒民众!为师触柱而死只会让人笑话!”秦桧敲打着桌子。“只因民众昏聩庸碌。外面怎样说,他们怎样听!而金殿之上的官员,都是人精!触柱而死。他们只说你疯了傻了!要跟他们打擂台,他们先往你身上泼脏水,杀人诛心!把你泼臭了再杀你!到时候官员、民众,皆唾骂你!你以为万事公道自有人评说?荒谬啊,多少人耿直一生,死了之后到如今还被骂做贪官奸臣啊!”
“可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做不到。”秦桧稍稍收敛了怒气,靠上椅背,“完颜阿骨打死了,谨言,你知道完颜阿骨打死了的影响最大的是什么吗?最大的是圣上放心了,圣上可以松一口气了,少一点麻烦了。给圣上报忧……他心中忧的时候没关系,他心中更愿意听到太平之事的时候,你报上去,一开始他也会重视,然而当谭稹出来,后面的童道夫出来,再后面的蔡太师他们一个个都出来,包括北地的那么多家族、当官的都出来的时候,你以为他信谁呀?”
罗谨言想了想:“至少,李相、秦相他们会为我们说话……”
“那就是党争!”秦桧瞪大了眼睛,“为师不怕党争,可这个时候,开始党争……谨言,你知道这意义吗?一个乱七八糟的防线至少还有防线,一旦党争,满朝内讧,女真人就此南下时,我们连最后的预防都没有了。”
“谨言,你去想想,景翰四年、五年、六年、七年……朝堂之上宰相换得有多频繁,半年就换一个,一直到北伐,李相上台,再启用秦嗣源,持续了这几年,这两年朝堂之上多少针对他们的参奏,为师能压则压,能抹则抹,有人说为师和稀泥,有谁知道,为师尽了全力维持,不让出现大的党争。”
“为师想要保全李、秦二相,哪怕他们做得不尽如人意,至少有人去做,有谁明白为师的苦心孤诣!你又有没有看到,完颜阿骨打的死讯传来之前,朝廷对这次武状元考有多重视,因为它是陪着招安诏来的!可是他的死讯一来,朝堂上打压习武之人的呼声又开始出现了,开封府尹王时雍,上折子说习武之人最近乱了京畿治安!习文这么多年,这种时候了,他们还怕军人压了他们一头,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做事是有办法的,尤其朝堂之上……”秦桧叹了口气,“真正决定这件事情的,是圣上的心情,圣上忧,则天下忧,圣上不忧的时候,天下也忧不起来。为师会在最近想个办法,让圣上能忧起来,这才是做事、才是在朝堂上做事之法。你迟早是要进金殿上去的,到时候,你便明白,要成一件事,能有多难了……为师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下去吧。”
“但是……”罗谨言犹豫和挣扎了许久,秦桧已经下了逐客令,开始闭目养神,终于,年轻的男子还是从房间内出去了。
房间里静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