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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形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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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高高的人影精神勃勃地沿着通往我们这里的小径走着,头上戴着一顶老旧的毛毡帽,穿着一件皱得不成形的裙子,和一件有点累赘的毛织运动衫。 
  “艾迪丝姨婆,”苏菲亚说。 
  这个人一两度停住脚步,俯身看看花坛,然后继续朝我们走过来。我站了起来。 
  “这位是查理·海华,艾迪丝姨婆。我姨婆,哈薇兰小姐。” 
  艾迪丝·哈薇兰是个年约七十的妇人。她有一头蓬乱的灰发,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孔和精明、锐利的眼神。 
  “你好,”她说。“我听说过你。从东方回来。令尊好吗?” 
  我感到有点惊讶,回说他很好。 
  “打从他小时候就认识他了,”哈薇兰小姐说。“跟他妈妈很熟。你看起来有点象她。你是来帮助我们──或是为了其他什么事?” 
  “我希望帮得上忙,”我有点不自在地说。 
  她点点头。 
  “我们是需要点帮忙。这里到处都是警察。随时随地突然间就冒出来。有一些我不喜欢。进过高等学校的男孩不应该当警察。那天看到摩娜·金诺的孩子在指挥交通。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她转向苏菲亚: 
  “兰妮在找你,苏菲亚。她要你打电话叫鱼。” 
  “真麻烦你了,”苏菲亚说。“我这就打电话叫去。” 
  她敏捷地走向屋子去。哈薇兰小姐转身慢慢朝着相同的方向走去。我跟在她一旁。 
  “不知道我们要是没有兰妮那该怎么办,”哈薇兰小姐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个象兰妮一样的人。她们过来洗烫衣服,做饭烧菜,料理家事。忠实。我自己挑上她的──几年前。” 
  她俯身,恶狠狠地拔起一团纠缠的绿草。 
  “可恶的东西——野生旋花草!最坏的野草!纠缠蔓延,闷得花木透不过气来——而你又无法妥善把它们处理掉,在地底下到处蔓延生根。” 
  她恶狠狠地把那一把绿色的东西丢在地上,用脚后跟践踏着。 
  “这是件糟糕的事,查理·海华,”她说。她望向屋子。“警方的想法怎么样?我想我不应该问你这个。想到亚瑞士泰德被人毒害好象怪怪的。讲到那件事,想到他死了好像古里古怪的。我从不喜欢他──从来就不!但是我不习惯想到他死了……让这屋子显得这么──空荡。” 
  我什么都没说。照她的语气听来,艾迪丝·哈薇兰似乎是在回想的情绪当中。 
  “今天早上正在想──我住在这里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四十多年了。我姐姐去世就来这里。他要我来。七个孩子——最小的才一岁……不能眼看着他们由一个拉丁人带大,我能吗?一项叫人无法忍受的婚姻结合,当然。我一直觉得玛西亚一定是——呃——中了邪。丑陋庸俗的矮小外国人!他不干涉我——凭良心说。保姆、管家、学校,全由我一手包办、聘请、挑选,还有适当的有益健康的幼儿食品──不是他常吃的那些怪味道的米饭。” 
  “从那时候开始你就一直住在这里?”我喃喃说道。 
  “是的。有点奇怪……我想,我可能早已离开,当孩子们都长大,嫁的嫁,娶的娶……我想,我是对花园产生了兴趣,真的。后来,菲力浦来了。要是一个男人娶了个女演员,他就无法享有任何家庭生活。不知道女演员为什么要有孩子。孩子刚一生下来,她们就匆匆忙忙走得远远的,到爱丁堡或是什么地方的戏院去上台演戏。菲力浦做了件明智的事──连人带书一起搬来这里。” 
  “暮力浦·里奥奈兹从事什么工作?” 
  “写书。想不出为什么。没有人想要去读它们。全都是一些有关晦涩历史细节的书。你听都没听说过吧?” 
  我承认。 
  “太有钱了,他就是这样,”哈薇兰小姐说。“大部分人都得赚钱过日子,哪有他那种闲工夫。” 
  “他的书不赚钱?” 
  “当然不。据说他是探讨某一时期历史的伟大权威人士。不过他不需要靠写书赚钱──亚瑞士泰德给了他大约十万英镑──相当令人惊叹的一笔数目!为了逃避遗产税!亚瑞士泰德让他们全都在经济上各自独立。罗杰经营联合筵席包办事业──苏菲亚则有一份非常可观的津贴。给孩子的钱都存在信托基金会里。” 
  “这么说没有人能因为他死而特别得到什么?” 
  她以怪异的眼光瞄了我一眼。 
  “不,他们是能得到什么。他们都能得到更多的钱。不过反正只要他们开口要,也许就能得到。” 
  “你有没有任何看法,是谁毒害了他,哈薇兰小姐?” 
  她颇具特色地回答: 
  “没有,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我非常困扰不安!想到有个毒害自己亲人的凶手在屋子里逍遥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我想警方会盯牢可怜的布兰达。” 
  “你不认为他们这样做是正确的?” 
  “我完全说不上来。在我看来,她一向是个特别愚蠢、庸俗的年轻女人──有点刻板守旧。不是我观念中的下毒者。然而,毕竟如果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女人嫁给了一个近八十岁的男人,显然她嫁的是他的钱而不是他的人。照一般正常的现象来看,她可能期望不久成为一个富孀。不过亚瑞土泰德是个特别坚韧的老人。他的糖尿病并没有恶化。他真的看起来象是个会活到一百岁的人。我想她等得不耐烦了……” 
  “要真是这样,”我停下来没再说下去。 
  “要真是这样,”哈薇兰小姐敏捷地说,“那就多少比较好些。当然啦,是会引起公众非议。不过,她毕竟不是家族分子之一。” 
  “你没有其他的想法?”我问道。 
  “我该有其他什么想法?” 
  我怀疑。我怀疑在那破旧的毛毡帽底下的脑子里,不只想着这些。 
  在这心血来潮,几乎不相连贯的话语之后,我想,有一颗非常精明的脑袋正在运作着。一时之间,我甚至怀疑是否哈薇兰小姐毒死了亚瑞士泰德·里奥奈兹…… 
  看来这似乎不是个不可能的想法。在我脑海深处,是她狠狠用脚后跟把野生旋花草蹂进土里的样子。 
  我想起了苏菲亚用过的字眼。冷酷。 
  我偷偷从旁瞄了艾迪丝·哈薇兰一眼。 
  只要有个足够的好理由……但是到底什么对艾丝·哈薇兰来说是个足够的好理由?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得多了解她一些。 

  
  

 









  前门敞开着。我们穿过前门,进入有点大得惊人的大厅。厅里布置严谨──精漆黑橡木和闪闪发光的铜器。在大厅里头通常会出现楼梯的地方,是一面有着一道门的嵌板白墙。 
  “我姐夫住的地方,”哈薇兰小姐说。“一楼是菲力浦和玛格达住的。” 
  我们穿过左边一条通道,进入一间大客厅。浅蓝色的嵌板墙,厚厚的绵缎面家具,每一张桌子上和每一面墙上都摆满、挂满了演员、舞者、舞台场景设计的照片和画像。一幅狄加斯画的“芭蕾舞者”挂在壁炉上方墙面。大量摆设花朵,大朵大朵的茶色菊和大瓶的各色康乃馨。 
  “我想,”哈薇兰小姐说,“你想见菲力浦吧?” 
  我想见菲力浦吗?我不知道。我所想的只是要见苏菲亚。这我已经做到了。她极为赞同我老爹的计划──但是她现在已经退场,想必正在什么地方打着电话叫鱼,没有指点我如何继续进行。我该如何跟菲力浦·里奥奈兹接触,是以一个急于娶他女儿的年轻人身份,或是以一个路过顺便拜访的朋友身份,(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吧!”)或是以一个警方有关人员的身份? 
  哈薇兰小姐不给我时间考虑她的问题。事实上,她的那句话根本不是个问句,倒更象是个断言。我判断,哈薇兰小姐惯于断言而不是征求别人的意见。 
  “我们到书房去。”她说。 
  她带我走出客厅,沿着一条走廊,穿过另一道门。 
  这是个堆满书本的大房间。书本并不是安安分分地摆在高及天花板的书架上。椅子上、桌子上,甚至连地板上都是。然而却不给人零乱的感觉。 
  房间阴冷。少掉了一种我所期待的味道。空气中有股旧书的味道和些微蜜蜡味。一两秒钟之后,我知道了少掉的是什么,是烟草的香味。菲力浦·里奥奈兹不抽烟。 
  我们一进门,他从书桌后面站了起来——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高大男人,非常英俊的男人。每个人都太过于强调亚瑞士泰德·里奥奈兹的丑陋,以至于我预料他儿子也一样丑。我当然没料到会见到这么完美的外貌──挺直的鼻梁、曲线无暇的下巴、一头从造型美好的前额往后梳的金发飞溅着些许灰白。 
  “这位是查理·海华。菲力浦,”艾迪丝·哈薇兰说。 
  “啊,你好。” 
  我不知道他是否听说过我。他伸出来跟我相握的手是冰冷的,他的表情相当漠不关心,让我有点紧张。他耐心、兴趣缺缺地站在那里。 
  “那些可怕的警察在哪里?”哈薇兰小姐问道。“他们有没有过这里来?” 
  “我相信督察长——”你瞄了一眼书桌上的名片)“呃──泰文勒稍后就要来跟我谈话。” 
  “他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跟布兰达在一起?” 
  “我真的不知道。” 
  看看菲力浦·里奥奈兹那副样子,好象相当不可能有件谋杀案已经在他附近发生。 
  “玛格达起床了没有?” 
  “我不知道。她通常不到十一点是不会起床的。” 
  “好象是她来了的声音,”艾迪丝·哈薇兰说。 
  她所谓的“好象是她来了的声音”是高亢快速的谈话声,很快地朝这里接近过来。我身后的房门猛然一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让人感觉到好象进来的是三个女人而不是一个。 
  她抽着长长的滤烟嘴,穿着一件桃色缎面家常长服,一手提起衣角。一头瀑布般的黄褐色头发倾泻在她背后。她的脸有着那种时下的女人在完全没有化妆之前的惊人裸露感。她有对巨大的蓝眼睛,走起路来非常快,讲起话来声音有点粗嘎迷人,发育非常清晰。 
  “亲爱的,我受不了──我完全受不了──想想大众的注意──是还没有上报,不过当然会上报──我还决定不了上调查庭该穿什么衣服──色彩非常非常收敛的衣服?——总不会是黑色的吧,──或许暗紫色的──我的衣料配给票都用光了——我把卖给我的那个人的地址搞丢了──你知道,在靠近雪佛兹贝利巷的一个车库──如果我开车过去,警察会跟踪我,他们可能会问我一些叫人感到非常难堪的问题,不会吗?我的意思是说,我能说什么?你多么冷静啊,菲力浦!你怎么能这么冷静?难道你不了解。我们现在可以离开这可怕的屋子了?自由——自由!噢,这样说太无情了──那可怜的老甜心——当然他还活着的时候,我们是不会离开他的。他真的溺爱我们,可不是吗──不管楼上那个女人再怎么想尽办法挑拨我们的感情。我相当确信要是我们早离开了,把他留给她一个人,他会什么都不留给我们。可怕的女人!毕竟,可怜的老甜心已经快九十岁了──全世界所有的亲戚加起来也对抗不了那与他朝夕相处的可怕的女人。你知道,菲力浦,我真的相信这是个推出艾迪丝·汤普逊那出戏的大好机会。这件谋杀案会给我们很多预先宣传。比尔丹斯登说他可以找到悲剧演员──那出可怕的关于矿工的诗剧随时都会下档──这是个好机会──好极了。我知道他们说我必须一直演喜剧,因为我的鼻子──但是你知道艾迪丝·汤普逊那出戏里还是有很多喜剧的成分──我不认为作者了解这一点──喜剧可以升高悬疑的效果。我知道我该怎么演──平庸、愚蠢、伪装,然后到了最后一分钟——” 
  她掷出一条手臂──香烟从烟嘴上掉下来,落到菲力浦的桃花心木书桌上,开始燃烧起来。他平静地把香烟捡起来,丢进废纸筒里。 
  “然后,”玛格达·里奥奈兹轻声说,她的眼睛突然睁大,面孔僵化起来,“全然的恐怖……” 
  全然的恐怖表情在她脸上停留了大约二十秒钟,然后她的脸上肌肉放松,又皱了起来,有如一个惶惑的孩子正要放声嚎啕大哭一般。 
  突然,她脸上的所有表情一扫而空,转向我,一本正经地问我: 
  “你不认为这正是演艾迪丝·汤普逊的方式吗?” 
  我回说我认为这正是演艾迪丝·汤普逊的方式。当时我对艾迪丝·汤普逊是何方神圣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但是我急于跟苏菲亚的母亲有个好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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