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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这个亲随就借着从城中百姓那里道听途说来的一点儿猜测,又加了几分自己的发挥,将这些皇汉勇士是如何被蛾贼杀害的过程,说的是天花乱坠。那圆眼睛的老者听了几句,脾气消退了几分,对着空中虚挥了一记马鞭,淡淡的说道:
“行了。故事编的不错,就是没一句是真的。”
那亲随深知自家主人的脾气,见马鞭袭来,也不低头,笑着“诺诺”了两句,这才退下。看起来,他事先就知道,主人的鞭子其实是落不下来的。
一路来到空荡荡的县中寺衙,陶姓老者骑在马上也不下来,就这样进了寺衙的大门。他用鼻子吸了吸,又信马由缰的在县衙院墙中转了转,突然开口说道:
“这伙蛾贼不错呀!居然没有将此处弄乱?”
听陶姓老者这么一说,身边的随从一个个注意了一下周围,发现的确是出乎意料的干净,没有原来见过的那些普通黄巾军大营中的遍地秽物。
一个披着轻甲的年轻人,口中啧啧称奇:
“父亲,这里似乎比那贼酋卜己的亲帐,还要干净整洁些呢!”
陶姓老者“呵呵”笑了笑,说道:
“这伙蛾贼,还真是爱干净啊!正好,便宜了我。就把大营安在这里!”
说完,陶姓老者跳下马来,对那个披着轻甲的年轻人说道:
“商儿,去请刘义士,过来商量事情。”
“父亲,刘义士不愿将受伤的手下送到辎重队那里,结果拖慢了行程。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个角落里走着呢!”
“那你就去给我找嘛!”
老者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交杌(俗称马扎)上,不耐烦的说道。
“人家年纪不比你小子大几岁,可是行事说话,比你小子可就强多了!再说了,人家可是大破卜己的头号功臣,你多走几步路,很费事吗?”
那个“商儿”知道自己老爹,经常说些不着调的话。这一点,就连皇帝陛下都是知道的。不过,虽然很有些官员私下里因此而讥讽老爹,却因为老爹办事能力强,那些家伙也找不到太大的过错来指责老爹。不过,自己身为儿子,最好老实的按照老爹的话去做。要不然,老爹若是突然发起脾气来,那可是自己承受不起的
想到这里,“商儿”,或者应该叫做陶商的青年人,立刻带上两个侍从,骑上快马,顺着来路的方向,一路向后寻去。
第91节细分狐与豺【上】
要说这位“刘义士”的踪迹,还真是有些难找。陶商这一路上,遇到了多批老爹手下的“义兵”,也就是民间自发组织的武装队伍,都没看到那位“刘义士”。
一直走出了七、八里,转到了辎重队那儿,陶商依然是劳而无功。不得已,他只好掉头回去,准备硬着头皮挨上老爹一顿骂。
结果,当陶商再次来到寺衙门口,却一眼看见那个刘义士手下的两个大块头同伴,正牵着马,在寺衙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看来正等着他们的头领出来呢。
陶商心中郁闷,径自快步冲进去一看,果不其然,那个让他跑前跑后找了大半天的刘义士,居然正坐在交杌(马扎)上,与老爹一人一个葫芦,边喝些酒水边聊天。
“那年遇上大旱,一石粮食卖到一千钱。郡守下令郡中禁酒,酿酒的话都会有罪。但是,有郡吏从民家搜得酿酒器具,就开始议论,应否将他们与酿酒的人同罚。
我说:‘满大街的男女,都想行淫,干嘛不把满大街的男女统统抓起来?’督邮就问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我说:‘他们都有行淫的器具,与在民家搜得酿酒器具,不是一回事情吗?’”
“哈哈哈”
那刘义士面色微黑,相貌端正,让人一眼望过去,就会觉得非常的亲切。此时,他不顾形象的捧着肚子猛笑,跟丝毫没有朝廷官员做派的陶姓老者,恰恰凑成了一对。
陶商虽然心怀郁闷,不过冷不丁听到自家老爹的笑话,也有些忍不住。那陶姓老者一见陶商从外边走进来,突然一拍自己的脑门,笑道:
“呵呵,与你这小子只顾着说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听到这句话,刘义士立刻收敛笑容,正色问道:
“议郎有何吩咐?”
议郎可是级别为“比六百石”的朝廷官员,职责为在大汉天子面前,充当守卫门户,并随时顾问应对的天子近臣。如果能担任这样的官职,那这位官吏未来的前途,通常就相当的光明了。
陶姓议郎见眼前的二十出头青年,神色大方,应对自如,心中极为欣赏。他笑着说道:
“你看看这个院子,可还干净?”
“虽然不是一尘不染,却也是相当不错了。恭喜议郎有群勤快的仆人。”
“不,在我刚进入这个院子的时候,就有这么干净了。”
刘义士显然有些摸不清话题了,问道:
“议郎的意思是?”
陶姓议郎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
“这处院子,是蛾贼这几天,驻扎的地方!”
见刘义士还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陶姓议郎得意的解释道:
“这些蛾贼的行军驻扎,规矩森严,居然比我大汉的南军还要整肃。而且,这些蛾贼颇会用兵,昨日刚全歼了我军的先驱骑兵,决不可与其他的乌合之众,视为一谈!”
“哦?”
刘义士听出了陶姓议郎的话语中的味道:
“议郎的意思,是说这些蛾贼,可能会有些麻烦?”
“不错!”
陶姓议郎明显是个知兵的。他看着刘义士顺眼,就愿意多说上几句。
“普通的蛾贼,多为出身贫民。种种生活陋习,诸般不洁。正常来说,数百人呆在这个院子里,随意大小解,不过两、三日,就会遍地黄白之物了!
而眼前这只蛾贼,在此处驻扎了数日,居然还如此整洁。可见领军之人,必然不是凡俗之辈。
如今这支黄巾军,人员不过二、三千人,还不足以成为我大汉的大患。可若是风云际会,让这支黄巾军的首脑,得以掌握数万,甚至是数十万的蛾贼,那后果”
刘义士听了,明显有些吃惊。这样的推理,对他来说,还是闻所未闻。不过,对眼前这位陶姓议郎,他还是比较佩服的。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他干脆就问个清楚。
“议郎的意思是,要我带人前去追击?”
陶姓议郎点点头,说道:
“不将这股隐患击灭,我心中难安。你之骁勇,我已亲眼见到。你可带本部义兵为先锋,我自提兵在后接应。皇甫中郎将那里,我也会写信知会。”
刘义士还有些踌躇,问道:
“那谷城县中的数万蛾贼?”
陶姓议郎不耐烦的叫道:
“豺狼当道,安问狐狸!皇甫中郎将只要派出一支偏师,便可牵制这些蛾贼。小洞不补,大洞吃苦。真要是放过了眼前这些黄巾,必有后患!”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义士只得慨然承诺道:
“议郎既然有令,刘某自当遵从。我这就带上手下的兄弟们,立刻上路!”
“这也不必。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追上去,也不算晚。”
说到这里,陶姓议郎又笑了笑:
“俗话说,皇帝也不差饿兵嘛!我已经让侍从备下酒肉,你可带人运回去,犒赏士卒。”
刘义士一听,脸上大喜,笑道:
“多谢议郎!”
等送走了刘义士,陶姓议郎立刻让人准备笔墨,就着西斜的日头,在一张“蔡侯纸”上写下了一封信,派出心腹,送给正在修整大军的皇甫嵩。那心腹一人双马,疾驰了一日,将信笺顺利的送到了汉军主营。汉军主营的值日官见到信件的落款,不敢怠慢,急忙将此信送到了主将皇甫嵩的面前。
大汉名将皇甫嵩,身高在七尺八、九寸上下,面方脸阔,相貌威严,有不怒自威的风范。他虽然身为数万汉军的主将,却依然坚持与士卒同甘共苦。
每次部队停顿、宿营,皇甫嵩都要等到营幔修立妥当,才回自己的军帐。将士们全部吃完饭后,他才吃饭。就连部下吏士有偶尔接受贿赂的,皇甫嵩也并不显责,而是再赐给他钱物,以安定吏士之心。
这样善待士卒的主将,自然深得军士的爱戴,愿意为之效死。在他的指挥下,汉军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屡次以寡击众,大破多支黄巾军。
当皇甫嵩收到议郎陶谦送来的急信时,他刚刚检查完伤兵的情况。
ps:人物——陶谦。
一提到陶谦,人们受《三国演义》的影响,就会自觉的在头脑中浮现出一个温厚长者的形象。历史上的陶谦,当然不可能真的是这么一个老实人。本书中的陶谦,与演义的形象若有不符,正是笔者的特意改变。
据《三国志》注解所言:谦少孤,始以不羁闻於县中。年十四,犹缀帛为幡,乘竹马而戏,邑中兒童皆随之。这可是一个贪玩少年的样子,很不上台面的那种。
但是,所谓”傻人有傻福“,且看陶谦的奇遇:
故苍梧太守同县甘公出遇之涂,见其容貌,异而呼之,住车与语,甚悦,因许妻以女。甘公夫人闻之,怒曰:“妾闻陶家兒敖戏无度,如何以女许之?”公曰:“彼有奇表,长必大成。”遂妻之。
因为长得好,玩得好,当了个孩子王,陶谦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被看中,有了一个官家小姐当老婆。这样的待遇,有没有让各位童鞋心中羡慕嫉妒恨一番?
至于陶商,乃陶谦之子。《三国志》注解言:谦二子:商、应,皆不仕。可见陶谦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陶商,一个叫陶应。
另:本节标题,出自“豺狼当道,安问狐狸”之语。此语又是出自《后汉书·张纲传》,有兴趣的童鞋可以百度之。
第92节细分狐与豺【下】
当皇甫嵩收到议郎陶谦送来的急信时,刚刚检查完伤兵的情况。他取出写满了字迹的“蔡侯纸”,笑着对身边的从子皇甫郦说道:
“这个陶恭祖,还是那么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时,人们书写用的,主要还是各种竹简木牍,或者绢丝布帛。虽然宦官蔡伦在数十年以前,就成功的造出了“纸”这种新奇的东西。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有技术上的,更多的是政治上的原因,“蔡侯纸”并未在大汉国中广为流行。目前朝廷里的公文,多半还是使用木牍、竹简写就,用纸张的不多。
陶谦的书法,还是有相当水准的。在这张相当原始的纸张上,写着以下内容:
谦顿首。据东阿之蛾贼,纪律整肃,战力强悍,非比寻常。今日不击,必为大患。仆为免祸,特以“义从”击之。望将军速以精骑援之。谦再拜。
——占领了东阿县城的那伙蛾贼,可是非常厉害的!现在不想办法除掉,以后就有大麻烦了!我已经派出了手下的民间义兵前去追击,你赶快派精兵来援助我!
皇甫嵩看完,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个陶恭祖,也太不知道轻重缓急了?明明在谷城县的管亥乃是张角座下八大弟子之一,拥兵数万,威胁着大军的侧翼。局面如此,他竟然一心想着追杀一支无名的小队伍。”
皇甫郦想了想,说道:
“陶议郎虽然被人私下里戏称为‘老顽童’,可是行事作战却绝无半点儿戏的模样。他既然如此重视,想必应该有他的道理?”
正在此时,亲兵报告说道:
“将主,曹都尉求见!”
皇甫嵩点一点头,不过片刻,一个身材矮小,大约不过六尺上下,全身却充斥着精力,仿佛要溢出来的人,从门口一阵风似的走进来。皇甫嵩一见到此人,立刻亲切的叫道:
“孟德,你在兖州故旧甚多,熟悉本地战事。且来看一看,陶恭祖的这封信。”
曹操、曹孟德接过信笺,看了一眼,笑道:
“兖州的大寇,不是已经被将军击灭了吗?现在只剩下管亥这支客军。陶恭祖这是又从哪个地缝里,挑出这么一支厉害的贼寇来了?”
皇甫郦见到皇甫嵩不想马上表态,接嘴说道:
“曹都尉,你可曾从本地的豪杰那里,听说过最近在兖州出没的蛾贼名号?”
曹操不假思索,张嘴就答道:
“鲍允诚在信中提到过,兖州的小股蛾贼,不下十只。然而皆是兵力不足的乌合之众。只有最近从青州流窜过来的管亥部,麾下有一支自号为‘天平军’的悍匪,据说有‘万人敌’厕身其间,屡次击败官军。鲍允诚在信中,特地多次提醒吾,如果遇见这支‘天平军’,万不可轻敌。”
皇甫郦继续问道:
“曹都尉,那以你之见,该如何对待陶议郎的请求?”
“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曹孟德一挥手臂,叫道:
“当前之敌,首推管亥!如果不趁着管亥流窜客乡、地理不熟的机会,以重兵进行围剿,等到管亥与其麾下的天平军逃回青州,那么,敌我双方的主客之势,可就要完全颠倒了呀!”
说着,曹操乜着眼睛,看了看手中的信笺,轻松的一摊手:
“陶恭祖本是议郎,非军中之将,岂可轻议大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