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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为人质。危险已避无可避,我必须自救!
笑声袭近,我抓起两把细土便往他们脸上挥洒,“让你们也尝尝看不见的滋味。”
我撒腿就跑,心里还嘟囔着,也不知撒没撒中这两个恶人。
分秒的安静,我听到潺潺的水声,泉水就在左侧,呵,得快去洗洗眼睛,看清了路才好跑呀。我亟亟跑去,右腿却被人一把抓住,身子失衡,踉跄着半跪下来,膝盖嵌入了一颗石子,尖锐的疼痛感袭遍全身。
我也顾不上疼,拼尽全力抽离,那手发力不稳,已滑到了脚腕处,我再用力一蹬,那大手随着鞋子一起飞离了出去。我侥幸一笑,边寻觅泉水,边疾走着。
身后有纷乱的脚步声,我失了鞋,走路愈发没着没落,亟亟向泉水奔去。
乍然,我前脚一个落空,身子向下栽去,后背已被人抓住,然而直直下坠的力道太过强大,只闻两声惊呼,我和其中一个探子,一齐坠了下去。
巨石嶙峋,身子翻滚之处,剧痛毫不吝啬地施加。那潺潺的水声原是来自山坳,我这翻滚下去,多半是死了,只是在这惊恐交加的灾难时刻,我无力自救,只得听天由命。我尽力不想自己的跌宕肉身,既便是死,我也要带着宁和的微笑。记忆的闸门打开,往事山呼海啸地翻涌……
我垂死挣扎于激流中,他救我于危难。
那夜骤雨倾盆,他珍惜地说我是他的蔷薇花,要呵护我一生一世。他首战告捷,送我幸运草戒指,许我恍如隔世的幸福。
万丈软红之中,我总觉得你负我良多,惜别之际,我已原谅你,因为我爱你,我最舍不得的只有你。终究是我要先走了,留你一个伤心难过,是我欠你的比较多吧。发现我出走,你必定是急坏了吧,我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你寻不到我,会不会误会我不要你了。心里莫名泛起小儿女之态,我都是做母亲的人了,生命已得到延续,为何还这般恋恋不舍。我舍不得他啊,生当相伴,死亦相惜,终成了奢求。我魂归故里之际,但愿沐浴在月华之下的,是你灿烂的笑颜。
衣服被杂草撕裂,布帛扯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后脑一重,周遭忽然一片安静,有温热的液体从脑后漫出来,身体的疼痛消失了,眼前亦是一片清晰。一个男子,身着耀眼的金甲,银丝软靴,风尘仆仆,却英气逼人,盔甲碰撞的声响着实动听,我起身相迎,外头是雨打芭蕉的泠泠声,“我一心等你回来,你当真毫发无损地回到了我的身边。”
明亮的光景一点点暗淡,最后小的只余一个光点,我怀着宁和的微笑,宛如新生的婴儿。我想唤出他的名字,却依依呀呀,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
☆、新生
我微微偏了偏头,疼痛撕心裂肺地袭遍全身。我不能动,一动就会有温热的液体从肌体溢出,我只是想挠挠痒,可是连脑海里都是血红色,我竟是连本能的动弹,也不敢。
当时我眼睛火辣辣地疼,想找泉水,一不小心失足摔进了山坳。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我怎么会摔下来的,记忆已片刻不存,大脑如同洗过一般,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去,我是谁,一片空白。
有温热的手为我换药,纱布撕开的刹那,皮肉开裂的痛楚激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一番折腾下来,我后脖颈已捂在一片冰凉的濡湿之中。我很疼,可相较于大脑的虚浮空白来说,这种真实的痛苦,倒是还能令我接受。
黑夜漫长的没有尽头,忽醒忽睡,我周而复始地经历痛楚,已近乎麻木。我心中没有牵念的人,疼痛来临时,没有名字可以求救,我知道,这才是我害怕的,不愿苏醒的真正原因。因为这样活着,便连一缕幽魂也不如。
“魂兮归来!入修门些。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魂兮归来!何远为些?”
冗长的咒语侵入心境,我的意识再一次苏醒。这次唤醒我的,不是痛楚,而是灵媒。
“你至亲至爱的人在为你招魂,你怎么忍心再不醒来?”
“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谁又是我至亲至爱的人?”
“喊来我为你招魂,赋予你第二次生命,期盼你苏醒的人,难道不是你至亲至爱的人吗?他们是你的再生父母。”
“我该怎么面对空白一片的人生呢?求求你告诉我。”
“一切源于红尘,自当到红尘中去寻觅。你若一心要去西方,那才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
“我不要做孤魂野鬼!”
“那就快快醒来,这里有你至亲至爱的人。”
……
灵媒消逝,我的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得不到光明的人,才会死心塌地的在黑暗中沉睡,一旦得到了光明,便不会令她稍纵即逝。宛如一个冗长挣扎的噩梦,梦里什么也没有,无边无际的黑暗虚无。我终究决定要醒过来,重塑自己光明的人生。
我,命令自己醒过来。
晨光熹微,一抹瑰丽的朝霞透过窗舷,落入我的眼帘,昭示着一个崭新的、属于我的世界,已经到来。哪怕我谁也不认识,但这一瞬的美丽昭示着,我的明天必将是美好的。为我招魂的人哪,你们快快出现,你们是我的再生父母。
窗外,十里云海翻腾,万丈金芒流霞。我想,守着这一刻天荒地老的仙女,便是拥有我此刻的明澈心境吧。
一个老妇人走向我,她的皮肤是庄稼人特有的麦色,布满了褶子,笑容却恬静优雅,富有涵养,给人说不出的亲切感。我嗔着眼看她,她竟喜得扔下
了碗具,惊呼道:“老头子,快去谢谢灵媒,姑娘醒了哩!”
我微扭了扭脖子,注视着老妇人,“是你们为我招魂的,我想了一整个早晨,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弄了满身的伤,只是你们救我,可是认识我?”
老妇人面色一阵白一阵青,含着说不出的心思,道:“姑娘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妇人啜泣了几声,调了调羹勺,徐徐道:“姑娘曾在我家住过一宿,与我们很是投缘。你倒是曾说过一声自己的名字,只是我们老两口记性不好,又折腾了两三日,记不清了。我们只知道你是漂泊无依之人。你走后的第二天,我家老头子便在村子外的一处泉眼发现了满身是伤的你。当时和你一同掉下山坳的男人垫在了你的背下,给摔死了,他的同伴下山来,把他的尸体给敛了,却没有要救你的意思,我家老头子便猜测,你们不是一块儿的,可能你摔下来,还是他们使得坏,便做主把你救了回来。”
我胸腔涌过一丝暖意,呜咽道:“多谢你们的搭救,要不然我就是死了,也没个人知道。”
“哎”。老妇人亦是哽咽了,慨声道:“我家筱箴失踪了,至今仍打听不出个下落,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姑娘既想不起从前的事,不妨就留在我们家中,一来是养伤,有待他日打算,二来,我们也有个私心,你若是肯,再好不过了。”
我心中一紧,怯声道:“什么私心?”
“留下给我们做女儿,聊以慰藉残生,百年之后,也好有人为我们送终。”
我瞧她眼神真切,哭得酸楚,心也跟着酸楚起来,想我摔落山坳,幸逢他们搭救,竭力为我治伤。我年纪轻轻漂泊遇难,想也不是什么好的人生,我最怕的便是人生虚空,既然有人以真心相付,许我安稳人生,我何不答应呢。我内心激荡,热泪随之涌出,遂撑着撕心裂肺的剧痛,下床重重磕了一个头,“请娘受女儿一拜。”
我被亟亟扶回榻上,一口一口喝着娘喂给我的药。亲人的关爱之下,再苦涩的药汁,也变得如饮甘霖了。
之后几日,我与爹娘相处融洽,知道家中原本富裕,只是因为与刺杀了先主公的许贡门客有些关联,遂遭到了波及,来到这山坳里苟且度日,他们的独女筱箴本是个灵秀娴静的小家碧玉,来到这山坳里过活,倒也从不怨委屈,只一再宽慰父母,又把家中布置的情趣盎然,这点,从我所躺的榻上可以饱览的风景,便可察知一二。他们开始唤我“筱箴”,我知道,那是他们失踪的女儿的名字,只是我本无名无姓,现下他们将我看做亲生女儿,我也甘愿自在,一举两得。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整日琢磨着下床走动,必得想个法子才好。
我半支着身子,随着思绪的天马行空,用秸秆在沙地上描画了一把椅子,两边安着两个大轮子,画成之后,我欣喜地唤它“轮椅”。
第二日,爹就制出了这把椅子,将我置于其上,推我出去看日出。为了方便照看我,秋收的季节,我便闲坐在田间,看他们辛苦地劳作,我心有不忍,在一旁写下“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的诗句。
野风呼啸而过,将我的刻在沙地里的悲悯吞没,如此冰冷无情,正如这个刀锋般冰冷的世道,爹娘在土地里谋求生计,却要把四成的粮食上交,年复一年的劳作,直至死亡。
冬去春来,将养了半年以后,我的断骨终于全部愈合,能帮着家里做点活计,去田间送送饭。如此一来二去,半年的光景,我原先皙白柔嫩的肌肤也变成了村庄上人人皆是的小麦色,如此看来,我原本的肌肤并非天生,而是后天养出来的,只是我一个四处漂泊的女子,哪里来的白皙肌肤呢?
☆、朋友
到田间送完茶饭,我帮着父母撒了一会儿麦子,便被他们劝了回来,他们是真心疼我,宁可自己晚收工,也不愿累着我。我只好回家,盼着帮爹把农具磨得锋利些,把牛儿放养地壮实些。
我这个年纪的女子,不在帮夫家犁田,仍然待字闺中的极为罕见,只是邻里并不敢议论我们一家,只因我们是才搬进山坳居住,他们摸不清底细,再者失踪的筱箴,原是定过亲的,还是江东第一名门的陆家公子,只是父辈的承诺,小辈却未见得放在心上,陆家公子看上了张家的孙小姐,只是这位张小姐性子倔强,跳楼相逼,愣是将婚事给退了,可怜陆家两代公子,被张家两代小姐都退了婚,一时成为江东家家户户的谈资。于是,筱箴的亲事便悬在了那里。如今女家落魄了,又秉持着昔日矜持的风度,愣是没有向陆家催婚,只待着这陆家公子能走出情伤,想起这山坳里的一家人来。我的心里倒是很踏实,如今我既做了筱箴,可不愿摊上这健忘的未婚夫,他不来提亲,自是遂了我的心愿。
我牵着牛儿,沿着山路向上走,寻到了最鲜美的草食喂牛。正值春日,我身着一袭杏色薄衫,坐在泉水边清洗着自己沾满泥巴的绣鞋,脚尚且泡在泉水里,身子却已懒懒地仰躺在草地上,仰望着碧蓝的天空与黝黑的山石的交汇处,拔出几树英挺的翠柏,这是平原上绝无仅有的景致,人只有处于低谷时,才能寻觅到别样的丽色。
顿感心中胀满了惆怅寂寞,如斯美景,和谁与共?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一抹身影,恰如其分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有意无意地将我内心的虚空填满了几分。只是他离我那样远,隔着数丈山崖,一抹极致的纯白隐在葱郁的翠柏中,天际山石,杏花翠柏,都成了他英姿的陪衬,春日里所有的美好,都有了它炫致的意义,天之骄子,我唯有用这个词,来形容所见的那抹英姿。
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那抹绚丽的白衣翩然朝着山坳进发,我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不觉捧起一鞠泉水,尽数泼在脸上。
他竟是不偏不倚朝着我的走来,只因巨石嶙峋,寥寥一尺距离,愣是要绕行一周。我不觉紧张起来,起身欲穿绣鞋,可它湿嗒嗒的,只好汲着,露出半截足踝,隐在茫茫青草地里。
我的目光迎向她,他的目光也迎向我,有一丝薄汗从他的额头沁出,为他精致的面容添了一分真实。
“若水姑娘。”
这声呼唤犹如一把尖刀,直刺我的心扉,我豁然扼住,从心底蔓延出无休无止的虚空。绷直的小腿肚一阵抽搐,我痛得呼了一声,直直跪坐在了地上。
他走上前欲照看我,我亟亟道:“公子,男
女授受不亲,何况奴家是有婚约在身的。”
他盘腿而坐,指了指自己的小腿肚说:“按下这里,就没那么疼了。”
我随即重重按下,顿感痛楚缓解,心绪也恢复了平稳。
“在下惊扰姑娘了,只是姑娘很像我要寻找的一位故人。”他席地而坐,神态是极随意的,只是随便的作揖,举手投足间,是尽显风度的贵族做派。
他是一个生的很好看的人,精秀的五官显然是个书生,可组合在一起,偏生出了几分儒将的英姿。
不免觉得好奇,道:“她是谁?”
“吴侯的步夫人,在前往甘露寺的路上失踪了,我在这里发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