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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沈如是回去想了,或者把这个木头柄的,改造成铁的更好用点。铁传声更快,工艺上看着也不复杂。做起来,应该和做个夹碳火用的火钳子也差不多。也就是短一点……结果就这么个改换材质的想法,两个人因为语言不通,活生生的比划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对方还在那儿摇头呢网游之菜鸟很疯狂。
沈如是都绝望了,心说我不学会洋鬼子说话我不姓沈!决定跑出去,找人帮忙翻译。一帮外国人虽然被突击过汉语,可是沈如是觉得能感觉是在“说话”而不是“唱歌”的,只有南怀仁一个。这一位的词汇量也大一点。汉语说的最利落。
沈如是向外跑,心里一盘算这说两句话的翻译阵容,顿时就发愁开了——南怀仁会汉语,还会法语和西班牙语。可是那葡萄牙的医生只会葡萄牙语和英语。好在南堂人才济济,所以,这个翻译顺序是这样的:
步骤一,沈如是和南怀仁说汉语。
步骤二,南怀仁和牙里尼奥说西班牙语,或者南怀仁和奥斯特说法语。
步骤三,牙里尼奥和葡萄牙医生说葡萄牙语。或者奥斯特和葡萄牙医生说英语。
步骤四,葡萄牙医生向沈如是点头,表示听懂了。
……不管哪一条路,这中间都得至少两个翻译,然后葡萄牙医生想表达他的意思?把上面的顺序倒着来一遍!
真心折腾。
沈如是想的腿都软了,才出门,就撞在人身上了。一头撞过去好像碰到了墙,只觉得脑门生疼。对方扶了她一下,一撤腿后退两步,沈如是反应过来了,连忙向人家道歉。顺便着一抬头再打量这人的容貌衣衫,心中给人家定了性:唔!老纨绔!
这人正是玄烨。
…………
玄烨是曾经摆了仪仗去过南堂的。那时候还有太子随侍。当时沈如是虽然也在。可是,她被那大架势吓到了,一看这样的排场,有点害怕被治个“里通外国”之类的罪名。心里一虚,就没敢往前凑。
沈如是这就连原本认识的太子胤礽,都没分辩出来。更别说,看见主座上那人长得是圆是方了。
后来玄烨受了沈如是小发明的触动,把太子打发出去学本事了。这太子是他一手养大,父子之间情谊深厚。心中,着实有些不舍得。
因此,太子出京后,玄烨有空就跑南堂。就好像多见些西洋人,也就知道了儿子在远方的动静一样。
玄烨这出宫,是因为自己想太子了。这理由——听着挺不明君的。玄烨有点明君强迫症。所以出门时,就没好意思带仪仗,轻车简从绸布衣衫,全当自己来找人聊天。
这时候他和南怀仁说了一会儿话,只说自己转转。就跟着后面某间房间里的争论声音,一路找过来看了。没想到正撞上了沈如是。心中略有不喜。就听见沈如是大大方方张口问道:“你会不会英语和葡萄牙语?”
玄烨眯了眯眼。没认出我?这人是谁?待在这里什么企图?口上却忍不住显摆了一下:“略懂。”
他一个皇帝,兴趣就是爱看书。苦x的自学了东方学西方,学了数学学外语。平日里也不能跟“治平天下”的大臣们显摆。路上随便遇到个人问,居然就忍不住了。
沈如是大喜,拽着他袖子就往里面拉:“来来来,帮忙翻译下……对了,大兄弟你怎么称呼?”
玄烨平生第一次被人称作“大兄弟”,这人还是个身高不足五尺的豆丁。心中那个奇异,真是难言。他暗自打量一下自己的穿着,有点迷茫:我在宫中,向来“虎躯一振,百兽慑服”的!怎么今天遇见这人,蹬鼻子上脸儿。一点都不害怕呢。难道是我的震撼威力减退了不成?
沈如是拽了人进来,连个座位都不给,就立逼着人家干活了,心想如果这个捡来的家伙不合用,再出去找南怀仁不急。
…………
话说沈如是怎么这么大胆子呢?她难道一点没看出来,她扯回来的这人有什么特异之处么?
这原因有点略微猎奇了最终执掌最新章节。沈如是这样做,还是因为她最近见了许多达官贵人的缘故……
沈如是这段日子,除了到南堂晃悠着,就是在安亲王府和庄子里给普通人家看病。着实见了不少宗室。
满族坐龙庭,人少,就把八旗都养起来了。生老病死有国家出钱,号称“铁杆庄稼”。如果不是心怀大志想当皇帝的旗人子弟,那还真是闲!
举个例子,旗人家里的子弟看戏入迷了,决定自己组织一个兴趣小社团。回家一说。你猜怎样?大力支持啊!钱?人?都没问题!随便用!不管是严父还是慈母,都热泪盈眶了:儿呀,你可开始干正经事儿了……
这不是没有原因的。想学唱戏,就得早早起来保养嗓子,就不能多玩女人,不能喝酒,不能赌,饮食上也得控制——谁家的纨绔,如果能做到这几条,那简直是纨绔里的精英人才了。所以这唱戏,不仅是正经事,而且是大大的正经事了。
这纨绔里的“精英”就是一帮学唱戏的!这就可以想象,那普通旗人,过的有多闲了。沈如是一看玄烨跑到西洋教堂里,横冲直撞的,气势还挺足。跟谁说话,都仰着脑袋。就恍然大悟了,这也是一个出身不错闲得长毛的旗人。
再一看玄烨没带仪仗,一个人有点横有点愣。他身上穿的衣服也不错,可见家里有俩钱儿。然后三十多岁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坐衙门,连唱戏都不会(!)大白天的溜达到教堂来玩。他还不信教……
沈如是出动了她那不怎么灵活的小脑瓜,回想自己看过的几家权贵,见过的那些白胖白胖,容长脸儿的人。再一分析,没跑了!又一个老纨绔!
沈如是这两天见了不少容长脸儿,看见这一位还挺亲切。摆摆手就把人招呼进来了。扯到那葡萄牙大夫跟前:“我说这个东西换成铁的试一下,你,赶快用英语说给他听!”
玄烨皱着眉头想发作,又觉得因为这点事情发作,实在太不像个明君啦!“堂堂皇帝被个小儿拽来拽去,怒而杀人”这种事情,记在起居注上,一生黑,不解释!
玄烨考虑了千古名声的大事,强忍着不爽……深吸几口气,瞪了沈如是一眼,就给翻译了。
于是叽咕叽咕一气。
沈如是和那葡萄牙人均是大喜。材质问题一沟通,两人立刻辩论起来。一会儿是形状,一会儿是大小,一会儿是否空心,一会儿如何增幅之类。越说越快。
玄烨出门就是散心来的。听着听着,感觉有了趣味。直接和那葡萄牙人争论开了,说的快了竟然就顾不上翻译,沈如是就被这俩人忘在了一边……
沈如是大怒之下,再次决定,必须学好洋话!只是有意无意,究竟没去问玄烨究竟是旗人家里什么身份。
…………
乾清宫里,知道真相的沈如是全身抖呀抖。大不敬是什么东西?姑娘我都论斤卖回来拌菜吃了好不好!
只是终于抱着三分侥幸,或者他不记得我了呢……
沈如是前面的同僚诊了脉,皱眉走到一边斟酌去了。沈如是平静一下心情走上前去,一触碰上去,种种想法都退避清空了去。
一摸无脉,一探脉沉,再寻脉微迟。心惊脾弱。沈如是暗叫一声糟糕。这人最近定是饮食不足,小病也折腾出大症候了。治标先治心,治本当治脾,怎么治呢?沈如是迟疑了。
☆、47标本治唯一心
医家有“标本”的说法。用药如用兵;君臣佐使各有各的用场。谁是首脑;谁是将军,谁是先锋;谁是捎带进来混资历的二世祖;都挺清楚的。大夫治病;就好像写八股文。破题是什么;从哪个方向下手;这得有针对性。
沈如是犹豫的就是这点。
玄烨现在的问题呢;论本;是他不好好吃饭,可能还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胃土不调。这是属于脾胃一路的事情。论标,却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昏过去了。心主神明;这是属于心,心包之类的病候。这两种症候,这个人身上都有。可是治疗的话,从哪里开始,这就有些为难了。
治本的话,用香附之类,健脾。也就是说你管他害怕不害怕呢,先让他能有食欲吃进东西。可是心惊了,这属于虚火妄动,你还给他补土,火生土,补过了,土侮火。虚火成了阴火三天两头烧啊烧。惊悸说不定就吓成傻子转成癫痫什么的了。这么是治病呢还是报仇呢!
治标的话,这就是走安神的思路。弄点凉药安神。让他先冷静下来。哪怕人大病一场呢,留口气就行。以后再慢慢滋补。可是这人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了。你还攻挞,还重治,这耗损的,可就是元气了。元气,道家认为是先天之本的,耗一点少一点。这样的治法——俗话说的好,折寿呢。如果不是没办法了,一般来说,不采取这样的治法。
治标治本都不行。所以好的大夫,就多半都想着“兼顾标本”。也就是从上面的两种方法之间,找到那个平衡点。治了心惊同时还补了胃。这里面的功力,就太考验水平喽!
沈如是诊了脉退出——总算能抬起头了——就站在桌子前面,凝眉思考。标本兼治,也有个主次,以那个为主呢?
沈如是想起医书上写的:“急病治标,缓病治本。”论理说,玄烨这算是急病,也就是说应该偏重于治标,兼顾治本。在这个病例里,也就是先治惊悸,后补脾胃。
沈如是侧头蘸墨,下笔写了“朱砂八钱”四个字。正想往下写,感觉重了,又划掉。总算也是认识一场,朱砂这样的药……还是谨慎点大圣传。
又写了“酸枣仁六钱”,再划掉,改做了“柏仁六钱”,点头。这才继续写下去。又添了麦门冬,熟地黄若干。洋洋洒洒,写后重头一看,推测无误,自觉十分得意,就誊写了一遍。
同沈如是一起值班的有两个,这时候也都写好了。三人各自把方子递上去。没多久就被打回来了:“你们三个写的不一样,赶紧辩证一下,看谁出了问题!”
这三个太医互相看看,就都到角落辩证了。大家把手上的纸条彼此一换,这就看出问题了:就沈如是一个写的不一样。另外两位,人家从药量到内容,完全相同。
沈如是接过来一看,顿时就惊了:四君子汤?!
…………
四君子汤,补气良方。原本是从“理中汤”来的。理中汤原本五味,有时添附子六味——不错,就是汉代大名鼎鼎的霍贵妃害死许皇后用的那个附子——这药是偏热的,用来驱寒。
四君子汤走的是另一个极端,不仅不用附子,连里面的干姜,都嫌燥热,给去掉了。只剩下人参,白术,茯苓,甘草。看!这搭配,那真叫一个“四平八稳”。润物细无声的补啊!不热不寒不燥不湿。给谁吃了,轻易都吃不出毛病来!
可是这是个补气的药啊。咱治的是什么?惊惧。最远,也就能扯到“脾土失调”上。吃补气的药,这是个什么道理!
这不是在治标,这也不是在治本。这简直是在治来世。也不知道百年内能不能看见效果!
那两个太医还吃惊呢:“你居然敢用柏仁!你怎么不写朱砂呢!你怎么不写附子呢!你怎么不写大黄呢!你怎么不写砒霜呢!这些,不能用啊沈同志!”
双方看着对方,都好像看见了另一个星球的生物。沈如是一脸无声的咆哮。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宜妃称赞了她好几次“用药大胆”,居然是这个道理!可不是,我居然敢用柏仁,这真是好大胆吓!
两边谁也说服不了谁,这就僵在哪里了。那两个太医都摇头呢:小沈真是年轻气盛……
其实两边的思路,一看,大家就都彼此了解了。是药三分毒,这是大家的共识。甚至认症辩症上,大家也没有分歧。唯一的不同点在于,这“三分毒”的药,对于权贵,你敢用到几分?
…………
这三个人,“辩证”的场所在一间耳房的角落。具体说,是在某扇窗子下。
三人都不说话,互相瞪眼了。半晌无声。忽然,就听到窗子外面,有路过的两个宫女,低声交谈地。
一个说:“皇上病倒,太子不在……哎呀,好可怕!”
另一个说:“好像是在沁心湖里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多奇怪,真龙天子也怕这个!该找天桥的张大师给看一看哪!”
大阿哥挺胸抬头走过了:“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汗阿玛病了,你们居然嘀嘀咕咕的。来啊!拉下去审问!”
隔着窗子的几个太医,顿时就一起抖了一下。
…………
沈如是缩了头回来,几乎快开口说就用四君子汤好了。
皇家水深啊!果然,连柏子仁这样的药,遇到某些情况,只怕也说不清楚了。四君子汤多好——人参!白术!茯苓!甘草!你能相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