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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没看过他这样的表情,也从没听他用这种懊恼而伤心的语气,提着一个女人。这女人让他受了什么伤吗?
突然,她发现了他手掌上的伤,她有一种感觉,这伤跟那女人有绝对的关系。
“你跟她……”她试探地想问。
“我跟她没关系。”不等她说,他已冷绝地打断了她。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都还没问,他就抢着回答,可见他跟那女人是真的有什么。
这可鲜了,向来风流不羁的梵毅,居然也有被一个女人牵绊住的一天?这年头还真是什么奇怪的事都会发生啊!
她低头暗付着,须臾又抬头贼贼地望着他,“你在洞房里杀了她夫婿,她看见你的样子吗!”
“看见了。”他说。
梵静皱起眉头,一脸百思不解,“既然她看见了,为什么你还这么悠游自在地在城里闲晃?”
依照常理,那女人既然看见了凶手的模样,应该会将他供出的不是吗?
如今梵毅还正大光明地在城里留着,那就表示马府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也就是说……那女人并未将梵毅就是凶手的事实说出,为什么?
梵毅可是杀了她夫婿,教她一成亲就成了寡妇的人耶!她不供出实情是为什么呢?
“她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梵静又问。
“我说了没关系。”他不耐地道。
“没道理呀……”她攒攒眉心,很是困惑。
“我回房了。”说完,梵毅霍地站起,转身离开。
挑肥之前,胤贝依然到厨房里拿罗青偷偷帮她留的饭菜。
她从灶后拿出饭莱,小心地包在布巾里头。
“哼!!”突然,她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吓得她把饭菜全落在地上。
回过头,一脸阴沉的秋菊正对着她冷笑。“真被我逮到了!”秋菊看着落在地上的饭菜,唇边扬起一记幸灾乐祸的笑意。
“秋菊姐,我……”被逮个正着,胤贞无言以对。
“你居然敢私藏府中的食物?!”秋菊捏住她的臂膀,硬要将她往外拉,“走!我要告诉姨太去。”
“不……”胤贞生怕此事传到姨太那儿,不止自己在府中的工作会没了着落,还可能连累帮助她的罗青。“我求你别说,秋菊姐……”
秋菊无情地冷眼着她,“哼,为什么不说?府中养了个贼,怎能不说?”
“秋菊姐,我家里还有老父弟妹,他们……他们都靠我这份工作,我……”说着,她忧心地淌下泪来。
秋菊冷漠地看着她,沉吟着,须臾,她扬起下巴,“好呀,不说也行,不过……”
“只要秋菊姐肯原谅我,我什么都肯做。”听秋菊有意放过她,她连忙感激地说。
秋菊抓到胤贞的小辫子,心里不知道有多得意。“我要你多做一份工。”
“是。”胤贞点头。
“挑完肥后,到东郊林子去捡柴。”秋菊说。
胤贞一怔,“东郊林子?现在?”
“怎么?你不肯?”秋菊挑挑眉头,冷笑一记。
东郊林子里有一些暗沼,平时罕有人至,白天行走时都得小心翼翼,以提防陷入暗沼之中,更何况现在天色幽黑。
她知道秋菊是存心刁难她,但她却不敢拒绝。“不,不是的……”胤贞连声否认。
“不是就好,你挑完了肥,立刻去捡柴火,不捡满一车子就不准回来。”说完,秋菊指着外头那台小推车。
胤贞为难地望向外头,不觉发愁。
“还摩蹭什么?不快去?!秋菊推了她一把。
“是。”她低下头,嗫嚅地答。
秋菊转身走了出去,心中甚是得意。
她蹲下身子,小心的将还可以吃的东西放进布巾里,委屈而伤心的泪水不自觉地从她眼眶中滑落——
★★★
挑完肥,胤贞推着车往东郊而去,虽然身子疲累,手脚几乎无力,她还是不敢稍作歇息。
要是天亮之前没捡满一车的柴,她相信秋菊一定还会找借口整她。为了家人,她咬紧牙根,不再自怜自艾。
事实上,她连怨天尤人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她推车往东郊而去的同时,她身后跟了一个人——梵毅。
因为辗转难眠,梵毅索性起身到外头晃晃;不料他一离开客栈,就发现在夜里推车、不知要往哪里去的胤贞。
其实他是不应该管的,在知道她是那种贪图富贵、自甘堕落的女人后,他根本就不该再管她的,可是……他管了。
该死!他在心里暗暗咒骂着自己。
不是已经看透了她的真面目?不是彻底的对她失望、感到不屑?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要一路跟在她身后?
他在担心她?噢,不!他绝不愿承认自己的心,已经牢牢地被她牵绊住,而宁可说是一时好奇。
这么晚了,她推着车要去哪里?他对她实在有太多疑惑,一个女人究竟要有多大的野心,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及刁难?
出了城门,她一路往城郊而去,不多久就进入了一处林子。她提着一只小小的灯,开始在林子里找起东西。
原先梵毅还不知道她在找什么,直到看见她将柴火放进推车里,他才发现她居然是来捡柴火的。
深更半夜,马府的人居然要她一个女人家,到这伸手不见五指、四处都是暗沼的林子宋检柴?!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她……究竟得罪了准?
如果她跟马守齐有见不得光的暧昧关系,那么……马守齐又何忍教自己的小爱人受此委屈?
是她欲擒放纵,故意在马守齐跟前装可怜、扮无辜?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一阵风袭来,胤贞手中的灯笼被吹灭了,她紧张地在袖里找寻着火折子;也许是因为恐惧而太过心急,她惟一的火折子竟掉落在地上。
“糟了……”她蹲下来,摸黑寻找着火折子。
突然,她摸到了一只鞋,而那鞋里有脚……
“啊!”她惊叫一声,踉跄地往后一跌。
见她掉了火折子,梵毅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跟前,她没发觉,才会被吓得三魂七魄都快掉了似酌。
抬起头,她惊见眼前有个高大人影,但在幽黑之中,她没能看清那人的模样。
三更半夜在这林子里……天啊,她是撞鬼了,还是……
不过在这种时候,她倒宁可自己是撞鬼了,要是碰上了什么隐藏在此的盗贼或恶人,那她岂不是更加危险?
梵毅捡起她落在地上的灯笼,取出自己的火折子,替她重新点着了灯火。“拿去。”他淡淡地将灯笼递还给她。
灯一亮,胤贞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你……”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他为什么又出现在她眼前!
“谁叫你半夜三更到这儿来捡柴?”他一径地淡漠口吻。
胤贞心里是想谢他的,可是她倔强地什么都没说。
说真的,进到林子来后,她的心就一直不踏实,胸口盛满了恐惧、不安;可是当他出现在她面前,她竟奇怪地不再害怕了。
她惊觉到他的出现教她紧张的一颗心踏实了。为什么?她应该恨他、怕他,尤其是在他企图轻薄她,怒斥她贪图富贵之后。
接过灯笼,她别过头去继续捡抬柴火。
她不敢跟他说话,甚至不敢正视他,因为只要再多看他一眼,多跟他说一个字,她都怕自己会因此而迷恋上他。
他是个教人见过就难再忘怀的男人,是第一个让她见了就心绪不宁的男人。可他是个杀手,是个来历不明的绿林中人。
她不否认他吸引了她,但她不能让他发现、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分,还有她不能忘记娘亲就是死在他们这种绿林中人手中。
见她不说话,梵毅不觉有点恼火。他刚刚才帮了她一个忙,至少她该对他说个谢字吧?
“怎么,你连谢字都不会说了?”他一把拎住她的胳膊,将她扭了回来。
她倏地回头,冷漠地睇着他,“谢你什么?谢你杀了马景荣?谢你让我变成寡妇?谢你赐给我现在的际遇?”
梵毅一震,怔然地望着她。
她眼里有愤怒、有懊恼,还有不知名的仿徨及无措。他疑惑地注视着她眼底那复杂的情绪,没有说话。
“放开我!”她挣开他的手,径自又拾起柴火。
“如果你不想再过这种生活,就立刻跟我走。”虽然他气她为了富贵荣华而留在马府,但看她被如此糟蹋,他还是不舍的。
其实只要她愿意跟他走,他能给她安乐的日子,虽没有什么响亮的头衔,但像样的生活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为什么她不肯?因为他杀了马景荣?不是吧?她对马景荣是没有感情的啊!她甘愿如此委屈的留在马府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个女人是个谜,而他……竟该死地沉迷在这谜团之中。
“我虽没显赫名声,但绝对让你不愁吃穿,你若随我回去……”
“你做梦!”不等他说完,她忽地沉喝,“你当我是什么?我会跟你这种人为伍?!”为免自己意志不定,心神迷乱,她将话说尽说绝。
从一开始,他就一直表明要带她走,可是……他要带她去哪儿呢?
像他这种做杀人买卖的人,怎会扯个累赘一起上路?他在盘算什么?只是想找个女人同行?
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硬要说关系,不就是仇人的关系吗?他是哪儿不对了,居然要带一个夫婿被他杀了的寡妇上路?!
直觉告诉她,他一定在盘算着什么,在他那俊美的外表下,也许包藏祸心。
他想把她当暖床的工具?还是在路上就把她给卖了?他……他是那种下流肮脏的绿林贼子吗?
其实他是或不是,都与她无关,她有老父弟妹的牵绊,没有任何人能教她舍弃他们。
为了他们,她连自己的一生及贞节都打算赔上了,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杀手而离弃他们?
“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不管你想的是什么,都给我离这一点!”她决绝地说。
“我打什么主意?”梵毅眉心一拧,冷哼道,“我打的主意怎么都不比你打的主意多吧?”
他是怜悯她、想弥补她、还有……被她所吸引,才会希望救她脱离苦海,而她竟说他在打主意?哼,打主意的是她吧?要不是贪图荣华,她会留在马府任人屈辱?
“我知道你写什么嫁给马景荣,也知道你为什么还留在马府,你……”他猛地攫起她的手腕,恨恨地道:“你根本无可救药!”
她无可救药?他凭什么这么说她?他又知道什么?
他知道她家里有几张嘴等着她去喂饱吗?他知道她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你知道什么?”她沉着声线,愠恼地瞪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留在马府受罪?你知道?!”
“你今天所受的罪,也都是你自找的。”要不是她买图马家的财大势大,又怎会倒霉至此?
“我自找的?”她拧起秀眉,气愤而恼恨地嗔视着他,“你居然说是我自找的?!”
难道她娘亲被贼子所害、爹爹卧病在床、弟妹年幼待抚,都是她自找的?难道她就喜欢过这样的日子?
他懂什么?不过是个仗着会一点武功,就靠杀人谋生的绿林杀手,他凭什么用言语糟蹋她?再说,要不是他,她会落到需要偷偷摸摸藏饭菜回家的地步?
“马景荣有什么好?你贪他什么?”他冷漠而懊恼地睇着她。
‘它是没什么好……”她隐忍着满腹的委屈及愤恨,望着他,“但是他对我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听见她说马景荣对她很重要,他心里除了怒气外,还有深浓的妒嫉。
重要?马景荣对她的重要性是什么?
“哼,是他马家的财富对你比较重要吧?”
“是!”她毅然且毫不犹豫地说:“我嫁给他就是为了马家的财富!”
“你……”他陡地,失望而恼火地瞪着她。
她承认了!她承认她是为了财富、为了荣华富贵而嫁进马家。
胤贞颤抖着唇片,一字一句地问他:“我问你,想过好日子有什么不对?想安安稳稳地生活有什么不对?我只是想衣食无忧又有什么不对?”
这些都没什么不对,他甚至觉得任何女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这一些;只是对象是她时,他的心就像是被硬生生的刺了一刀似的。
“马景荣当然重要,你不知道他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她说这些固然有气话的成分在,但也不是全无事实。
当初她会点头答应嫁进马家,为的就是让家人过安稳日子,要不是为了家人,她不会委屈自己。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而一切都要怪他——这个杀了马景荣的男人。
她本是不想跟他计较的,可是他一再地误解她、评判她、轻贱她,为什么?他为什么在杀了马景荣后不离开、不放过她?!
“我说过,马家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他压抑着熊熊妒火,捺着性子说。
“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她已经绝口不供出他就是凶手的事实,为什么他还要纠缠着她?
“我只是不想看你被人糟蹋。”他说。
胤贞一怔。在他眼底,她发现了一丝怜惜。他怜惜她?
不,她一定是眼花了,“我宁愿留在马府被人糟蹋,也不让你糟蹋。”她冷漠而绝情地说。
梵毅陡地一震,胸口沸腾着炽烈的怒意及恼很,糟蹋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