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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官府规定不能用石头砸死囚,免得他们还没到刑场就死了,但有些人还是偷偷地在身上藏了石头。
人群的前面,手握长枪的士兵们面无表情地站着,枪尖上散发出幽冷的光芒。
按照惯例,死刑犯在临刑前要游街示众,苏州城的百姓们现在正等着今天被砍头的那些人游街,顺便用臭鸡蛋和烂菜叶等物品发泄心中的怨恨。
“出来了,出来了!”苏州府大牢的门咣当一声开了,站在门前的一个年轻人立刻大喊了一声。
在大批军顶盔掼甲的军士护卫下,十几辆囚车和二十几辆装有木栅栏笼子的平板车从大牢里出来,每个车里关着六七名死囚。
由于被砍头的死囚有三百多人,大牢里的囚车明显不够用,于是就用木板车改造了一下,找来了木匠,在上面安装一个木栅栏笼子,将人往里面一塞了事。
死囚们一个个面无血色,有的吓得瘫软在了车上,有的精神恍惚,在那里自言自语,还有的大小便失禁,裤裆里恶臭难闻。
“打死他们!”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臭鸡蛋和烂菜叶等物品就冲着囚车飞去。
王浩和家人在一个平板车改造的木栅栏笼子里,与众不同的是,他的这辆车的两旁各有一排拿着盾牌的士兵,将人们扔来的大部分杂物挡在了外面,这是谭纵特意吩咐的。
谭纵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侯,囚车的队伍刚好经过那里,他停下马观望。街道上声音鼎沸,囚车所到之处杂物纷飞,不仅囚车上的死囚们受到臭鸡蛋和烂菜叶的攻击,而且护卫的士兵也被波及,盔甲上挂着不少垃圾。
有几名倒霉的死囚被人群中飞来的石头击中,头破血流,痛苦地倒在囚车里呻吟着,但没人同情他们,迎接他们的是冰冷的臭鸡蛋。
经过十字路口的时侯,王浩看见了马背上的谭纵,他不由得直起了身子,谭纵冲着他微微一笑,笑容显得有几分诡异,令他微微一怔,弄不懂这个笑容的含义。
在护卫们的开路下,谭纵来到了赵府。
赵府里有不少人,除了百姓外还有不少官员和富绅,相对于思想单纯的百姓们,那些官员和富绅的心思就灵活多了,赵元长很显然会受到孙延的重用,本身又是抗倭的英雄,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谁都想给自己找一道护身符。
一身孝服的赵元长正在灵堂里给家人们烧纸,神情悲愤。
“赵大人,本官此次前来不仅是请大人前去观刑,还希望大人能将夫人和公子的棺木带去刑场,本官要用血来祭奠亡者。”谭纵上了一炷香后,向赵元长道明了来意。
听闻此言,四周的那些官员和富绅顿时面露惊讶的神色,虽然以前也有人将棺材抬到刑场的,但都是个人行为,被监斩官亲自相邀可是闻所未闻,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呀!
更何况,身为监斩官的谭纵不仅是监察院的人,而且还代表着赵云安,看来赵元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在同情赵元长的遭遇之余,大家对他是既羡慕又嫉妒。
“谢大人!”赵元长也没有想到谭纵会提出这么个建议,怔了一下后,连忙躬身道谢。
“本官先走一步。”谭纵冲着赵元长拱了一下手,扭身离开。
赵元长随后招呼了一些膀大腰圆的小伙子,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抬起棺材赶往了刑场。
乱葬岗位于城北,是一个地势平缓的山头,被杀的死囚或者没人认领的尸体都埋在这里。
夏天的时侯,山头上开满了鲜花,煞是漂亮。
苏州城里的人都知道,那些鲜花是因为埋在这里的尸体滋养而成的,所以暗地里称其“死人花”。
几年前,一名外地的商人来苏州办事,他的一个小妾不明就里,在城外游玩的时侯从乱葬岗上采了一束花。
得知了自己摘的是“死人花”后,那名漂亮风骚的小妾吓得精神失常,最后失足坠河而死,令苏州城的百姓们惋惜不已。
此时,乱葬岗上黑压压围满了人,有五六万之众,在那里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人群中间就是刑场,站着不少全副武装的军士,一个四五米深的大坑已然挖好,等下杀完人,直接扔进去埋了。
刑场的正面搭了一个简易的观刑台,观刑台前站着二十名穿着红衣、拿着鬼头大刀的刽子手,每个刽子手面前都有一个半米高的圆形木墩。
谭纵和一群官员赶到后,领着几名护卫走上了观刑台,坐在了一张桌子的后面,那些官员们则分立在观刑台的两侧。
忽然,围观的人群喧哗了起来,押送囚犯的车队来了。
到了刑场,士兵们将囚犯一个个从囚车上拽下来,粗鲁地拖到一旁的一块空地上跪下,王浩和家人们被安排在了那些死囚的最后面。
安置好了那些死囚后不久,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原来是赵元长和那两口棺材到了。沿途的百姓纷纷自觉让开一条道路。
赵元长神情悲愤,不停地冲着周围的百姓拱手致意。
“哼!”谭纵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看着赵元长的表演。
在谭纵的示意下,那两口棺材停在了观刑台前,正对着那些刽子手。赵元长向他躬身施礼后,站在了观礼台一旁的官员队伍中。
“禀大人,午时三刻到。”三通追魂鼓过后,一名军士来到谭纵面前,双手一报拳,大声说道。
“带上来。”谭纵沉着脸,一摆手,气势十足。
立刻,士兵们一左一右地架起二十名死囚,将他们带到了刽子手面前,按着跪在了木墩前。
几名军士随后过来,逐一核对着死囚的身份,验明正身。
“禀大人,已经确认,是死囚本人无误。”核查完了死囚的身份,一名国字脸军士将一张写满了二十名死囚名字的纸张往谭纵面前一放,宏声说道。
与此同时,一名士兵揪起死囚的头发,另外一名士兵用力一按,五花大绑的死囚就趴在了木墩上,露出了颈部,一旁的刽子手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
嘈杂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屏住了呼吸,紧紧地望着刑场上。
谭纵从笔筒里抽出毛笔,沾了沾朱砂,在那张纸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一甩手扔给了国字脸军士,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斩!”
“斩!”国字脸军士接过纸张,举起右手,冲着刽子手们狠狠地挥了下去。
刽子手闻言,手起刀落,二十颗脑袋顿时滚落到了地上,二十道血柱从断了的脖腔中激射而出,飙出了三四米,刹那间就染红了地面。
望着那二十具没头的尸体在地上抽搐着,现场在沉默了几秒后,顿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二十个人一起被砍头,这场面也着实壮观,谭纵不由得望着那些尸体出神,他忽然感觉到人类是如此得脆弱,一刀下去就什么都没了。
国字脸军士又挥了一下手,士兵们拽着那些没头尸体的脚和脑袋上的长发,将他们拖到了那个挖好的大坑,像丢垃圾一样扔了下去。
“禀大人,有两名死囚被吓死。”这时,一名士兵跑到了台上向国字脸军士耳语了几句,国字脸军士立刻向谭纵汇报。
“吓死了?”谭纵微微一怔,他第一次监斩,并不清楚如何处理这种突发状况。
国字脸军士见谭纵犹豫,接着说道,“大人,按照老规矩,无论死活皆受一刀。”
“按老规矩办。”谭纵原本想将死人直接拉到坑里埋了,闻言后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说道。
“是!”国字脸军士应了一声,退开站在了一旁,冲着抬下一挥手,“带死囚。”
片刻之后,又有二十名死囚被带了上来,里面除了妇孺老人外,还有两名五六岁的孩子,看样子是犯事官员的家眷。
两个孩子哪里经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一旁的士兵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破布,娴熟地塞进了他们的嘴里,孩子的哭声嘎然而止。
。
第二百五十四章步步为营
望了那两名孩童一眼,谭纵微微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惋惜,提起笔在名单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为了维护皇权的统治,叛国罪历来被各朝各代的统治者所严惩,如果死囚是因为别的事情被判满门抄斩,未满十三岁的孩子会被朝廷网开一面,送到北疆去做苦役,可对于叛国罪,那就是杀无赦,以儆效尤。
伴随着刽子手钢刀的落下,二十颗脑袋滚落了下来,围观的人们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
几轮行刑下来,意外发生了,或许是刽子手的刀因为杀了几个人后已经钝了,又或许是有人暗中收受了什么人的好处,不想死囚死得这么痛快,当谭纵再次勾决了一批死囚时,刽子手们一刀下去,竟然有两个男死囚的脑袋没被砍下来,依旧有一大半连在脖子上。
两个死囚顿时发出凄厉的叫喊声,模样极为痛苦。
负责那两名死囚的刽子手见状,再度举起刀,像剁菜一样,冲着两个死囚的脖颈处猛砍了几刀,这才将两人的脑嗲砍下来,场面看起来十分血腥。
“换刀!”国字脸军士见状,冲着台下一挥手。
一群士兵立刻奔向了行刑处,给那二十名刽子手换了崭新的刀,毕竟这是杀头不是剁头。
随着刽子手刀起刀落,场上的死囚越来越少,终于,当一轮行刑结束后,王浩和家人被士兵们拖了过来,按在了行刑的木墩上。
这一批行刑的囚犯只有王浩和他的家人,虽然上一轮的死囚人数不够二十人,但士兵们并没有拖王家的人去凑数,看来谭纵是准备单独杀了他们。
“大人,已经验明正身!”验查完王浩及其家人的身份后,国字脸军士将写有王浩等人名字的纸张递给了谭纵。
或许这是最后一批被砍头的死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谭纵的身上,等待着谭纵够绝王浩等人,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赵大人,王浩引领倭人杀了你的妻儿,想不想亲自砍了他的脑袋?”谭纵提起了笔,刚要落下,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了台下神情郁愤的赵元长。
“谢大人,下官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赵元长从观刑的官员们中走出来,冲着谭纵一拱手,万分悲愤地说道。
“来人,给赵大人一把刀。”谭纵点了点头,冲着台下的士兵吩咐了一声。
一名士兵立刻拎着一柄刀刃已经卷了口的钝刀奔了过来,谭纵曾经答应过赵元长,要用钝刀杀王浩。
脑袋被按在木墩上的王浩闻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不甘心呀,竟然是赵元长这个卑鄙小人来杀自己。
“慢着!”眼见那名士兵就要将钝刀递给赵元长,谭纵忽然开口制止了他。
赵元长不明所以,有些不解地看向了谭纵,不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
“王浩,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谭纵微笑着看了赵元长一眼,随后冲着趴在木墩上等死的王浩一声大喝。
与此同时,按住王浩的士兵松开了手,王浩听见了谭纵的喊声,不由得睁开了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观刑的官员们狐疑地对视着,谁也猜不透谭纵此举的含义。
“大人!”赵元长怔了一下,疑惑地看着谭纵,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赵大人稍安勿躁,这个王浩昨天在大牢里胡言乱语,说我们冤杀忠良,本官要让他死个明白。”谭纵微微冲着赵元长一颔首,接着脸色一沉,再度冲着王浩大喝了一声,“王浩,你究竟有没有冤屈?”
“下官……下官冤枉!”王浩被谭纵的这一声喝问惊醒,猛然直起了身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台上的谭纵喊道。
嗡!
现场顿时骚动了起来,不仅观刑的官员们窃窃私语,围观的百姓们更是议论纷纷。
赵元长的脸色变了几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谭纵,扑通一声,冲着谭纵跪了下来,愤声疾呼,“请大人为下官做主,切不要放过王浩这奸诈之徒。”
“杀了他!”忽然,围观的百姓中传来了一声大喊。
“杀了他,杀了他……”立刻,全场的百姓跟着喊了起来,一起挥动着右拳,声震九霄,要求谭纵杀了王浩。
观刑的官员们还是第一次遇见数万百姓一同呼喊的场面,纷纷扭头向四周观望,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
在越来越激昂的高呼声中,有些百姓开始往前涌,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连忙将枪一横,组成一道封锁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百姓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推的那些士兵东倒西歪,一名观刑的八字胡官员见状,起身走到观刑台前,冲谭纵一拱手,“谭大人,王浩为恶多端,证据确凿,请大人明正典刑!”
“请大人明正典刑!”八字胡官员的话音刚落,观刑的所有官员都站了出来,立在那名官员的身后,齐身冲着谭纵行礼。
“肃静,肃静!”谭纵看了一眼台下的官员,又望了望群情激奋的百姓,伸手一拍桌面,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