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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这才会有这些商贾凑在一块期望能与安王见上一面的想法,目的自然是想要摸摸底——这不是他们不知道好歹,摸底的同时自然是会有厚礼送上的。谁知在安王处这些个商贾竟是碰了个大钉子,无奈之下这才把视线转到了谭纵这位新晋贵人身上。谁知想,一场好好的宴席被王奉先横插一杠子,竟是造成了这般尴尬局面。
这会儿是王家惹不起,谭纵又不敢惹,当真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可怕也没用,即便蠢蠢欲动了,可谁这时候也不敢离席而去,毕竟王府这会儿还是南京城乃至于南京府里头的头号势力,王仁更是谁也得罪不起的大佬!
可是,若是再任两方这般僵持下去,只怕几家人此番结交谭纵不成,反而要将人得罪死,那才是天大的冤枉!
只是,即便以林蔚这林家小少爷一贯以来的急智,一时间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时,那王奉先忽然笑了。
王奉先虽然是个粗人,但这是指他没多少文化,学不会舞文弄墨,但面相却是不俗。这一笑,却是有几分豪迈之意,竟是让谭纵看得为之一怔。
自然,谭纵这一怔不是因为王奉先这一笑,毕竟后世那会儿那些个男艺人个顶个英俊潇洒,不论是什么笑容早职业化了,他又怎么会在意。他在意的却是王奉先这个笑容里头释放出来的善意。
适才还一副想给谭纵下马威的样子,这会儿却又开始释放善意了,这转换的速度也太快了些,也难怪谭纵一时间怔住了。
与此同时,那些个看到王奉先换了表情的几位员外老爷自然也是松了口气。适才说了,两边若是闹起来,不论谁吃了亏,他们这些个商贾自然是要倒大霉的。
王奉先却是不理会旁人,竟是径直从那软椅上下来,走到谭纵跟前,大手就欲往谭纵肩膀上拍。
王奉先起来时,谭纵便想感慨下这王奉先的身高,这足足有一米九的个子可比谭纵要高出近一个头了。而且王奉先身材魁梧,肌肉结实,丝毫不似南人这般羸弱。谭纵这才想起来,那一晚似乎有人提起过这王仁并非是南京本地人,而是异地为官的。
大顺朝一向来都是唯才是举,并未强制要求异地为官,所以回乡为官在大顺朝并不少见,反而是异地为官的少见的很。特别是如王仁这般大官,所谓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王仁这般在外地为官一做就是近二十年的当真是少见了。
只是,这些思绪也仅仅在谭纵脑海中一闪而过,当王奉先欲以手拍谭纵肩时,他便一皱眉,脚步一错,已然堪堪避过。
谭纵不知王奉先这极为突兀的动作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不论是善意也好,歹意也罢,以谭纵目前的身份而言都不适合被这王奉先一副老大哥似的拍上,否则那便等同于安王平白矮了那王仁一辈。
这或许是谭纵多心,但谭纵却知道,即便自己不多心,可是旁人却是会多心的。
故此,即便这王奉先是善意而为,可谭纵宁愿否了这档子善意也不能让王奉先将这手拍上,否则这事情就大条了。
果然,这王奉先双眼一瞪,大喝道:“怎的,不给我王奉先这个面子?”
谭纵双眼微眯,瞧了王奉先数眼,急切间却也分辨不出这王奉先究竟是虚情还是假意,但心里头却是暗暗提上了心。只是谭纵在后世那会见过的虚与委蛇比王奉先多了不知凡几,此时应付起来自然也是驾轻就熟的很:“王教头多心了。”
因为一时间把握不住这王奉先的心思,因此谭纵并不敢多言。但一句王教头却是既给了王奉先面子,同事又暗中点醒这王奉先,你只是王府里的教头——其中深意自然是指双方地位不同,一个教头与一个六品的游击,即便你是王府的教头,可身份终究有别。
只是这王奉先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未听懂,闻言只是哈哈一笑,爽朗大笑道:“哈哈,不多心,不多心。”说罢,却是又伸过手去,只是这一次却不是要拍肩膀了,而是干脆想将谭纵搂进怀里去。
“有古怪。”谭纵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有了这种反应,脚下更是一错,再度闪过。只是谭纵身后尚有莲香,即便莲香动作已然很快,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因此谭纵这一闪却是闪到了莲香的位置上,一只脚更是踩在了莲香脚上。
这会儿是春夏之交,便是春裳都只是薄薄一层,这脚上的鞋子自然也厚不到哪去。故此谭纵这一脚踩的可谓是结实至极,丝毫没留半点力道。谭纵这会儿反应过来,急切间顾不得脸色颇为难看的王奉先,却是反过身去查看起莲香脚上的伤势来。
只是莲香这一次竟是表现的颇为勇敢,虽然双眼含泪,却愣是不哭半声,只是一脸委屈的看着谭纵,放佛一只即将被丢弃的宠物狗,让谭纵看的心悸不已。
“莲香,没事吧。”谭纵问过一声,他却是知道自己脚上力道不小的,这莲香即便不哭,想必也好过不了。这时候谭纵正欲将莲香扶至一边歇息,冷不防耳边响起一道夹着惊呼声的惊雷,随即脚下便有一团黑影倏地压了过来。
“我与你好好说话,你不说也就罢了,竟然连半分脸皮都不给我,当真把我王奉先当那些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了吗!”说着,王奉先一双大手已然抓住谭纵肩膀。
“撒手!”谭纵却是沉声喝了一句,双肩微微一摇,企图摆脱这王奉先的手掌。
王奉先越是这般表现的故作亲密,谭纵反而越是不信任他。如今两家关系恶劣,只要是个明眼人就知道王府与谭纵已然是势成水火,你头一次还可说是释放善意,可第二次第三次却是极为突兀,乃至于突兀的让人不自觉的去想里头是否有何猫腻了。
那王奉先却是冷笑一声,不仅不撒手,反而双手一握,将谭纵双肩牢牢握住,再吐气开声一声,竟是妄图将谭纵提溜起来。
这时候,若是被王奉先直接提起来,那谭纵面子可就丢大了。因此谭纵挫腰将重心往下一沉,双脚往里侧一压,却是使了个类似于牵羊一字马的动作。
谭纵自然未练过咏春拳,但这动作在后世的各项体育运动中运用的极为广泛,谭纵便是在与人打篮球时学会的。
果然,被谭纵将重心这么一压,那王奉先急切间竟是未能将谭纵提溜起来。眼见如此,王奉先却是真的一阵火起,大喝一声,脚下站稳后正欲发力,冷不防边上伸出几双手臂来将他双手按住了。
王奉先即便不回头也知道这几双手的主人是什么人,因此狂怒道:“都给我撒手!再不撒手莫怪我王奉先事后不客气!”王奉先这话已然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只是任他如何说,那几位虽然脸色难看的要死,可手上就是不动甚至还更用劲了。
想那些个员外老爷又如何敢眼睁睁地看着谭纵被这王奉先“打脸”,自然是齐齐过来阻拦在,这才有现在的僵持不下。须知这王奉先再如何得势,那也是个下人,可谭纵却是堂堂的六品游击,真论起来这地位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谭纵又试着甩脱了几次,可惜王奉先手上力道太大,他愣是挣脱不开。又见得身后情况如此,他这才熄了用什么懒驴打滚之类的耍赖招数的心思,只是硬着肩膀抗着王奉先的力道。只是他注意力全放在身后动静上,却未看到他身下莲香怪异表情。
第一百零四章怒不可遏
到得这会儿,便是瞎子也知道这王奉先适才的所谓善意不过是拿来迷人眼的,目的不外乎是接近谭纵,好将谭纵提溜起来羞辱他。
那边徐文长已然看的呆了,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只是傻愣着站在原地看热闹。还是边上林蔚聪慧,心知这回事情闹大了,连忙向外间跑去希望将那门关严实了。
毕竟这事情代表的意义太大,虽然这会儿房间里已然闹的不成样子了,可因为这房间隔音效果太好,几人又因此僵持未有什么过激行为,因此动静却还未传出去。可一旦这事情传出去,那事情闹的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只怕双方背后的人都得掐起来——这是涉及到双方颜面的事情,便是再如何知礼也不能让手下亲近人物受这等委屈。
只是林蔚还未到,那边门却被人从外面打了开来,露出一个身穿巡捕公服的身影来。这人正是急匆匆赶来的宋濂!
邀月楼不是普通地方,是南京府盐税总管陈子夫的产业。自然,这产业一说,不过是存于人心,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老板自然是其他人。便等同于那百里家一般,知道的说那是皇家产业,不知道的不也将百里兄弟当成大人物么。
既然不是普通地方,自然不是宋濂这押司能随便闯的了。因此宋濂上三楼来时,颇费了一番心思,最后甚至还与人红了眼。若非最近宋濂名声渐起,特别是宋濂已然被安王看中的消息不知怎的已然在南京城的上层建筑里头传了个遍,因此他无形中已然多了几分颜面,便是这向来牛鬼蛇神一概不理的邀月楼也不得不开了次方便之门,让宋濂上到三楼来。
自然,在宋濂身后,定然是有几根尾巴跟着的。只是宋濂这会儿心忧谭纵安危,自然不会搭理这事。再者宋濂自觉地位不够,自然还是要顾虑一二的。
当面色严峻的宋濂气急败坏的将守在门口的侍女赶开,再一把将门推开时,看见的便是急匆匆过来的林蔚。
宋濂却是还记得这邀月楼的规矩,又担心自己是得了误报,因此也不敢高声喧哗,以免打扰了谭纵的兴致,只是快走几步一把捉住林蔚衣袖,轻声道:“林少爷,谭大人如何了?”
那边林蔚见着一身公服的宋濂时便已然吓了一跳。这会儿听见宋濂开口就问谭纵,虽然心底里头再度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宋濂怎么得到的消息,但林蔚却是如寻得了个救星似的,也是一脸激动的将宋濂衣袖扯住。
“快些进去,谭大人这会正被王奉先欺负!”林蔚这话说的小声,却是怕门外头的几个人听见。说罢,林蔚却是连忙转过身去将那门关好了,他却是还记得自个的初衷。
这边宋濂听了,却是忍不住一惊。
说实话,林蔚用的欺负这两个字实在是不怎么好理解,毕竟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意思太广了,便是怎么想都可能。而宋濂又听得了王奉先的名头,自然是将事态想到了最严重的地步,因此三步并做两步,人未动声先行。
只听的他扯开嗓子就死怒吼道:“王奉先,你速与我住手!”
那边林蔚刚关上门正转身欲走,这时候听得宋濂的大吼,心里头猛的就是一悬,回头见并未有什么动静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追着宋濂进里间小暖阁去了。
宋濂这边动静极大,小暖阁里头所有人都是为之怔了一下,显然未料到这会儿竟然又有人参合了进来。
王奉先却是听出了宋濂的声音,心里头怒极反笑道:“宋濂,我看你如何……啊!!”
王奉先这叫声听着便让人觉得寒毛一竖,宋濂更是差点打了个踉跄,好不容易走过拐角顿时见到了极为奇怪的一幕——却是一身盛装的谭夫人莲香正鼓足了劲一口咬在了王奉先鼓起的手腕上。
而王奉先双手正被其他几双手仅仅按住,根本挣脱不得,只能硬生生地见着自己被这小女子咬了个正着。更由于王奉先此时正用力,青筋鼓起,因此莲香这一口下去却是咬着了经脉,一些暗红色的鲜血竟是顺着莲香的口角直淌而下。
那王奉先这会儿因为自个受伤,特别是这伤还是个女子弄的,已然是出离了愤怒了。脚下一使劲,只听得几声哎哟,那些个员外老爷便一个个东颠西倒的躺了一地。
这些个员外老爷本来就是日日里头养尊处优的,年岁又不小了,适才能齐心协力将王奉先压制住一时半会的那已然是烧了高香。这会儿坚持了这么久,王奉先又是突然发力,自然是再没有任何阻拦的本事了。
只是王奉先这厢一发力,那边莲香也是脸色吓的煞白一片。可吓归吓,莲香的嘴巴却是咬紧了不放松,双眼更是干脆闭紧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
王奉先见莲香竟然还不松口,不由大骂一声,只是他这会儿声音不知怎的有些沙哑,一时间听不真切,便是这骂声还是靠语气分析出来的。
这时候,王奉先已然是怒不可谒,左手还摁在谭纵肩膀上,右手却是松了谭纵要去抓莲香的头发。若是被王奉先抓着,只怕莲香这一头长发只怕就得脱落不少。
好在这时候宋濂已然赶到,不等王奉先黑手施展开,左手抢先一架便已然将王奉先右拳架住。对着王奉先咧嘴森然一笑,宋濂右手却是又猛地探出抓住王奉先右手手腕,猛地就是一扭,只听得喀嚓一声脆响,却是将王奉先手腕扭的脱了臼。
这还是宋濂顾虑这王奉先身份,未敢下黑手,否则这一扭下去决计不是托就这般简单,怕是不来个粉碎性骨折都不好意思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