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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氏一直在旁边瞧着,脸色越发的难看了。钱妈妈这时候抱着姚玉秦,跟抱着个烫手山芋似的,生怕莫氏发作迁怒了她,忙对站在旁边不言语的顾妈妈道:“顾妈妈,你来看看孙少爷。”说着就将孩子递过去。
顾妈妈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接,可是眼瞅着钱妈妈就把孩子递到眼前了,忙伸手从刘妈妈怀里抱了姚玉离来,道:“我瞧着孙少爷挺好的,虽说不如孙小姐看着机灵,可孩子毕竟还小,瞧不出什么的。”
姚玉离被顾妈妈抱在怀里,一股子香味扑鼻而来。这味道很熟悉,去过寺庙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寺庙里烧的香火的味道。顾妈妈身上除了这香火的味,还有股子淡淡的檀香味,从抱着姚玉离的那只手的手腕上传来。姚玉离压在顾妈妈胳膊上,感觉顾妈妈手上似乎带着个檀香木的串珠。
姚玉离记得顾妈妈从前身上没这个味啊,顾妈妈不是求神拜佛的人,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信了佛,还带个檀香木串珠?姚玉离心里疑惑,而后重重的连打了几个喷嚏。
“哎呀!”姚玉离的喷嚏引起了钱妈妈的注意,她凑过去在顾妈妈身上嗅了嗅,道:“顾妈妈,你身上这什么味啊?把咱们家孙小姐都呛着了。”
莫氏也转头看向顾妈妈,顾妈妈对上莫氏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突突。姚玉离躺在顾妈妈怀里,明显感觉到她胸口起伏了几下,心跳的厉害,身子微微颤抖。顾妈妈似乎变得很怕莫氏。姚玉离仔细想了想,当时是顾妈妈把杨婆子送走的,看顾妈妈的反应,应该是杨婆子给顾妈妈说了些什么。
莫氏对顾妈妈身上的味道明显不感兴趣,她一心只发愁她的宝贝儿子。叫几个妈妈分别看过之后,莫氏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很显然,她唯一的亲儿子确实是比一般的婴儿迟钝,还不是迟钝的一星半点,是非常迟钝。
这下屋里顿时笼起了一阵愁云惨雾:莫氏不能生育了,膝下就这么两个嫡亲孩子,亲儿子是个痴儿,唯一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还不是亲生的。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莫氏抱着姚玉秦哭的死去活来,“拼死拼活生了个儿子,可居然是个傻子!玉秦啊玉秦,娘还指望着你呢,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众人七嘴八舌劝着莫氏,有的说莫氏还年轻,身子说不定能恢复,不行就去请那姓霍的神医来瞧瞧;有的说孙少爷年纪小,现在看着不作准,兴许长大就好了。
倒是刘妈妈一句话,点醒了莫氏:“二少奶奶,您是正室,您怕什么呀?大不了将姨娘生的孩子抱来自己养着,反正从小养在身边的,跟亲生的也没差,长大了照样孝敬您。孙少爷这事咱们就先瞒着,别张扬。孙少爷还小,能瞒几年是几年,省得叫王爷王妃不高兴了。待过两年您在姚家站稳脚跟了,谁还敢说咱们孙少爷呀!”
莫氏一抹眼泪,对呀!自己怎么就光顾着哭,犯了糊涂呀!隔壁院子不就有个即将临盆的姨娘绣金嘛!
绣金生产,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绣金屋里,一桌子饭菜摆的满满的,鸡鸭鱼肉样样俱全。旁边立着两个伺候的小丫头不断夹菜,刘妈妈坐在一边椅子上喝着茶,道:“绣金啊,这些都是咱们二少奶奶特地吩咐厨房给你烹制的,你可得都吃完啊。”
兰儿远远的立在旁边,眼里含着泪,想说什么,却被绣金一个眼神抛过去,生生咽了进去。兰儿瞅着绣金,心里极不是滋味。
如今的绣金,和兰儿第一次见的时候大不相同。绣金本是瘦弱的姑娘,那腰肢纤细的跟江南水边的柳枝似的,煞是好看。可自从二少奶奶知道绣金怀孕之后,每日四餐的送过来,还专门指派了两个小丫鬟和刘妈妈一道来,盯着绣金用膳,叫她非得把食物吃的一点不剩。美名其曰补身子养胎。
素日里绣金想出去转转,都被守在门口的丫头们拦着,叫绣金多休息养胎。
每餐都吃的想吐,吃完了连消食走步都不成,这几个月下来,绣金就胖的没样了。她那即将临盆的肚子,也比一般的孕妇要大上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绣金怀了双胞胎呢。
兰儿听老人说过,孕妇不能吃的太多,否则孩子长得太大,生产时容易难产,特别是到后面几个月,要多走动有助生产。可二少奶奶完全不管这一套,只是不停的叫绣金吃东西,什么鸡鸭鱼肉大肥肉都往绣金屋里送,这下吃的胎儿这般的大,生产的时候可怎么办?
兰儿看着绣金勉强吃饭的样子,偷偷摸了把泪:二少奶奶这是打从开始就存着要她命的心,绣金这一劫,怕是躲不过了。
刘妈妈亲眼瞧着绣金把晚膳都吃光了,才满意的带着小丫头走了。当时莫氏为了绣金的事头疼了许久,既想要不漏声色的要了绣金的命,还不能落下坏名声。刘妈妈献上这一计,可谓杀人不见血。
别人听了只能说莫氏贤惠,把怀孕的姨娘都当宝贝供着,好吃好喝的伺候,谁还会说她一句不好听的话?她又不打又不骂,整日把山珍海味各色补品往怀孕的姨娘屋里送,搁谁都说绣金有福气,遇见这么宽厚大方的主子。绣金就算是跟人哭诉,人家也只会说她矫情,给脸不要脸,跟了这么好的主子,好吃好喝的还说主子的坏话。
兰儿红着眼捧了消食的茶递给绣金,绣金叹了口气:这只是晚膳,夜里还有顿宵夜等着她呢。起初她还想法子,每日偷偷的吐,可屋子就这么大点地方,吐了也叫人发现了,再送更多的东西给她吃。
绣金捧着肚子起身,在屋里转悠。外头有丫头守着,她若是想出去,丫头只会跪着叫她好好养胎不要乱走动,为了子嗣着想。绣金也只有在她这方寸大的屋里转悠转悠。
梳妆台上的铜镜里倒映出绣金的脸,绣金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看不出这张脸原先是纤细的瓜子脸了,绣金如今圆的似个球一般,光下巴就有三层。低头看了看肚子,已经涨的快把衣裳撑开了,算着也就是这么几天临盆,绣金眼神有些暗淡,她晓得莫氏的脾气,自己的临盆之时,就是自己的死期,唯一希望的是莫氏能手下留情,留她孩子的一条命。
“兰儿,过几日我就该生了,有些事得跟你交待交待。”绣金拉着兰儿的手道。
兰儿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绣金这怎么跟交待后事似的,哭道:“姨娘,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交待什么呀,兰儿还要伺候您三十年四十年呢。”
绣金苦笑着摇头,拉着兰儿坐下,道:“兰儿,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里清楚。你都听好了啊。钱妈妈那边是知道我的境况的,可她不会舍身帮我,也帮不了我,只求她日后能照拂我的孩子。对你,我是放不下的。你跟了我,将来我没了,你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二少奶奶心狠手辣,我怕她不肯放过你。你家里只剩个远嫁的姐姐,没别的牵挂,兰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顾好你自己,好好活着。”
绣金又压低声音道:“昨个我听钱妈妈说,孙少爷是个傻儿。我伺候二少奶奶这些年,也能摸着几分主子的脾气。若我生的是个女儿,横竖一个没娘的庶女,二少奶奶不会要我女儿的命,最多为难一些冷落一些;若我生的是个儿子,二少奶奶定是会将我儿子抱去自己养。毕竟孙大少爷指望不上,我的儿子又是个没亲娘的,只会和二少奶奶亲近。我只希望苍天有眼,待我儿子长大成人之后,叫他知晓他亲娘的死因,不再受人蒙蔽……”
绣金说着,叫兰儿去梳妆台取了最下面抽屉的小木盒来。
绣金用手摸着木盒,打开:“兰儿,这是我求了钱妈妈,叫她暗中做了手脚,将你的身契赎了回来。钱妈妈脸面大,我又塞了好些银子,好歹是把事办成了。如今我将你的身契交付给你,将来我不在了,你若要想离开姚家,就远走高飞吧。我攒了好些银子首饰,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我给你留了一份,保你日后衣食无忧。你我主仆一场,你对我忠心耿耿,是我这世上唯一能信赖之人,你过的平安康健,我泉下有知,也就能瞑目了……”
绣金这番话发自肺腑,说的声泪俱下,兰儿哽咽的泣不成声,主仆二人抱着哭做一团。
第24章 绣金生产
交待完了后事,绣金也算是认命了,安安生生的在屋里待产。这几日吴姨娘来了几趟,送了些她亲手缝制的婴儿衣裳。莫氏偶尔也来看看绣金,一副正室关怀姨娘的样,叫绣金看了只想作呕。
终是到了临盆的日子了,那天深夜,兰儿睡的迷迷糊糊的,被绣金小声叫醒了。兰儿一直睡在绣金旁边的榻上守着她,赶忙披衣起身,端了烛台过来一瞧,绣金捧着肚子,身下的褥子已经湿了一大片。
兰儿一看,绣金姨娘这是要生了!
“我去喊人。”兰儿急急忙忙要往外跑,被绣金拦下。绣金一张胖脸已是惨白,忍着阵痛道:“兰儿,梳妆台最下面有个小红包,里头是你的卖身契还有我给你准备的银钱。银子我都兑成银票了,和你的卖身契包在一块,你现在去将那小红包带在身上,一定要收好。一会我临盆,二少奶奶定是要她的人来为我接生,是不会许你进屋的。你就在外头躲着,听着风声,若是我没了,你就赶紧离开金陵,远走高飞,去长安投奔你姐姐,叫你姐姐给你寻户好人家嫁了,好好过日子,我留给你的银子足够你做嫁妆,不会叫你婆家看轻你。”
兰儿哭着咬着嘴唇,取了包裹来,匆匆打开看了一眼,里头的银票厚厚一沓,绣金是真的把大部分积蓄都留给她这个婢女了。
兰儿摸摸索索的将布包藏进贴身的小衣里收好,这是主子的一片心意,她若是丢了,就是辜负了绣金。
兰儿眼泪汪汪瞅着绣金,有无数话想说,却都堵在心口。
绣金看着兰儿的眉眼,感觉腹部一阵阵的阵痛传来,她咬着嘴唇,心一横:反正自己都要死了,还畏手畏脚怕什么!兰儿绝对可靠!
于是绣金拽着兰儿的衣襟,将兰儿拉到自己耳边,声音压的极低:“兰儿,我听说你姐姐嫁的那户人家,姓谢。可是长安的那谢家?”
兰儿点点头,道:“是,奴婢姐姐嫁的,正是长安谢家的家生子。奴婢记得有一年谢家老太君派人给大少奶奶送东西,是姐夫的婆家人来送的,当时相中了姐姐,叫人说的亲,才成了这段姻缘。姐夫是给谢家养马的,姐夫家祖上四代都是伺候谢家的。”
绣金眼神一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兰儿道:“兰儿,我有一事托付与你,此事关系甚大,若是一个不小心,你会连性命都丢了,你可愿意替我办这事?”
兰儿一听,立刻后退一步跪了下来,一连磕了几个响头,小声哭着道:“主子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替主子把事办好。”
绣金深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疼拉着兰儿起来,道:“兰儿,你仔细听好了。我这辈子最放不下的,除了你,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兰儿咬着嘴唇,拼命点头,道:“奴婢就是死,也要护着孩子!”
绣金摇摇头,道:“若是二少奶奶真要孩子的命,你是护不住的,那时你莫要强出头,趁早离开姚家,保命要紧。我要交待你做的,是另一件事,你仔细听好了——咱们的世子妃,就是大少奶奶屋里失火被烧死的事,其实是二少奶奶做的手脚。”
兰儿倒吸一口凉气,惊道:“主子,你是说,火是二少奶奶放的?”
绣金点点头,道:“旁人都以为那场火是个意外,可只有二少奶奶和我们几个陪嫁才知道,那火并非意外,是二少奶奶亲自带人去放的。那日我本来也该去的,可恰巧吃坏了肚子一直跑茅房,才没跟着去。兰儿,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将来若有一天,我的孩子长大成人站稳脚跟,你就将我的死因和世子妃的死因说出去。大少奶奶是谢家老太君的心头肉,大少奶奶肚子里的是咱们王妃的唯一嫡孙,到时候姚家谢家都得找莫曦月算账,我的孩子也会为我报仇!”
兰儿道:“可是奴婢并无证据啊,到时候过了那么多年再说出来,又有谁会信?”
绣金冷哼一声:“大少奶奶一死,最后得利的是谁?谢家和姚家又不是傻子,二少奶奶害死了我,视人命如草芥,这种心肠歹毒的毒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出来?王妃没怀疑到二少奶j□j上,是没想到二少奶奶表面纯良实则歹毒,毕竟一般人也想不到人会歹毒到这般程度,会将自己怀孕的大嫂活活烧死。世子妃为人纯良,与世无争,对二少奶奶也和善的很,可惜了那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