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噪音中,联邦最优秀的两名新闻人脸色苍白地抱着头,痛苦地瘫倒在椅中,他们知道要过半小时舞曲才会停,那时候身上不会留下任何伤势,就算是律师也没有任何办法代他们向政府提出控诉。
……
……
薄薄的塑料袋套在头上,里面那张变形的脸惊恐不安地张大嘴呼吸,却永远只能呼吸到自己肺里吐出来的空气,越来越浑浊而没有生命力。
被塑料袋封住头颅的男人痛苦地挣扎,却根本没有办法挣断系在四肢上的高强度塑料绳,更没有办法脱离身旁那些男人的控制。直到他快要窒息而死,塑料袋才被人取下,然后一盆冰冷的水浇了下来。
与鲍勃伍德的遭遇相比,发生在S1某州联邦调查局分理处秘密审讯室内的这一幕,明显更加残酷而冷血。
浑身湿透的男人痛苦地咳嗽喘息着,像被从池塘里捞出来的鱼一般瞪着眼睛,盯着面前那张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照片,哭喊着说道:“是的是的!我记起来了!何友友当天就是和这个人在酒会角落里说了半天话!”
拿着照片的官员微笑拍了拍他的脸,走到隔壁审讯室中,望着桌后那位三十余岁,脸上挂着泪痕的女人,轻声说道:“你丈夫最亲近的同事已经承认了那件事情,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补充的?”
三十七宪历,帝国在联邦的土壤里悄无声息埋下了几波种子,其中最著名的当然是许乐和麦德林,除此之外便是一名叫做何友友的情报军官。
因为根据联邦调查,正是他将古钟号绝密行程交给了帝国人,最终导致了那场爆炸,换句话说,这颗帝国种子是钟瘦虎死亡的最关键人物。
然而真实的事实是,在被联邦军方强硬派逮捕之前,何友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帝国人,当年他三十六岁,有一个女招待妻子,还有一个四岁的可爱女儿。
此时审讯室桌后的女人正是何友友的妻子柔斯,她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那名官员颤声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照片上的那个人我真没有见过。”
官员的脸色迅速阴沉,拍打桌面厉声喝斥道:“你想要隐瞒什么?难道你也和帝国人有勾结?”
柔斯慌乱地摆动着手掌,说道:“不,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帝国人,怎么可能和帝国人勾结?”
“撒谎!”官员寒声逼迫道:“你丈夫何友友就是帝国人!你怎么能说你没有见过帝国人!”
听到那个名字,柔斯心情无比悲戚,痛苦喊道:“不是这样的!我认识友友时,他不是什么帝国人,更不是什么帝国间谍,他只是爱吃我打的饭!”
“但他就是个帝国间谍。”
官员冷漠无情地撕碎女人的情绪,说道:“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是谁唤醒了这个帝国间谍,并且指使他做出如此丑恶的事情。”
“那份见鬼的报纸说那个人是西门瑾,社会上那些蠢货居然也相信了这个说法,他们也不想一想,伟大而不可战胜的铁七师军官,少卿将军的亲信下属,怎么可能和帝国人勾结。”
官员的声音寒冷而极具侵入性,他盯着女人的眼睛说道:“如果你不把幕后真正的黑手指认出来,铁七师,少卿将军,甚至是总统先生,都要为此蒙受羞辱。”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女招待柔斯只是瑟瑟发抖,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情很恐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今日之联邦(下)
官员失去了耐性,或者说对于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现在被周遭所有人投以异样目光的女人,他根本不屑投入任何耐性,挥起右臂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柔斯捂着发红的脸颊,痛苦地哭泣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女儿年纪还很小,她一个人在家里等我,她会害怕的。”
“帝国人的小崽子,就算在家里活活饿死,大概也没有邻居会报警,更没有人会好心到翻窗进去看看。”
官员眉梢缓缓挑起,用叹息表达自己的同情,随着他的叹息,仿佛一幕画面出现,某个病弱的小女孩儿奄奄一息躺在潮湿的被中,最后变成具干枯尸体,短小尸体眼眶深深陷下,某种不知名的虫子在爬进爬出。
柔斯明明知道这一幕不可能发生,却依然被对方看似同情实则无比恶毒的话语刺激到快要疯狂,颤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七岁了会自己找吃的。”
长时间的沉默好让恐惧发酵,这是很常见也很有效的审讯手法,官员平静望着心神已经失控的女人,缓缓低下头,在她耳旁像魔鬼一样轻柔说道:
“想看到自己可爱的女儿?想回家照顾生病的女儿?想给她做一碗热腾腾的饭菜?你需要再认真地回忆一下,几年前你丈夫何友友有没有和这个人见过面。”
打印出来的照片放在女招待柔斯面前桌上,照片明显是由监控装置拍摄,画面有些模糊,但依然能够看出应该是某个晚宴现场,右下角写着准确的日期时间。
照片上某个浑身上下透着股阴寒味道的军官和穿着上尉军装的何友友正在擦肩,他们的头微微向下倾斜,也许是无意的,但也可以解读为正在悄悄说些什么。
女招待柔斯盯着照片上那个男人,努力地想要认出他的身份,注意到虽然他穿着军装却没有肩章。
“我……我真的不认识这个男人。”
“再仔细想一想。”
官员搂着她颤抖的肩头,微微一笑,轻声细语缓缓诱导道:“当时是宪历六十七年的秋天,第一军区电子分理署署长就职晚宴,和你丈夫说话的这个男人当时在分理署挂职,并且在晚宴之后到过你们家,还送上一份名贵的珍珠项链做你们的新婚礼物,记起来了吗?”
女招待柔斯隐约猜到政府官员想要做些什么,她是个善良的妇人,她觉得身体很寒冷,她真的不想按照官员们的交待去陷害那个并不认识的男人,然而整整一夜的审讯让她的精神濒临崩溃,对女儿的思念和那种最大的恐惧让她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只有痴痴傻傻点了点头,颤声喃喃问道:“家里没有珍珠项链。”
“这个自然可以从你家里搜出来。”
“可是……这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利孝通。”
官员默默看着女人神经质般重复那个刚才还无比陌生的名字,知道这件事情终于办妥,心情骤然轻松,微笑着揉了揉眉心,向下属吩咐道:“安排证人洗个澡,化些淡妆,然后做正式笔录。”
……
……
在很多同事和学生的眼中钱承同是个很优秀的人,他以黎明州联考第七高分考入梨花大学,然后硕博连读成为一名专业的研究者,因为成绩优异的缘故被从校长特招为副教授,前景一片光明。
然而随着梨花大学论坛里一篇贴子的出现,他身上的优秀标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垢,无论他是在校园图书馆H区查资料,还是在梅园女生宿舍楼下粥铺吃饭,甚至是在玫瑰河畔发呆,都能感受到背后的异样目光,都能听到那些嘲讽议论声甚至是恶毒的咒骂。
因为那篇被置顶的贴子,用不容质疑的证据揭发他在高中时期,便开始接受修束基金会的资助。
修束基金会在以往的联邦中,是一个很受尊敬的大型基金组织,然而随着联邦政府开始清算七大家,在无数新闻媒体的刻意煽动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修束基金会的邰氏背景,确认这个基金会挥舞着支票,收买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向政府以及各大型企业甚至军队进行渗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组织。
就连杜少卿无比欣赏的周玉,都因为接受过修束基金会的资助,险些要被政府隔离审查,更何况钱承同只是梨花校园里普通的副教授,从不知校长能够帮助他应付政府部门的审查,却无法阻止校园里很多人把他当成七大家走狗来看待。
污言秽语听的多了,各式各样的挑衅见的多了,钱承同一直沉默孤单忍受,偶尔用指尖推起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木讷地看对方一眼,便佝着身子离开。
今天刚刚下课,钱承同副教授便被十几名表情激动的学生围住,其中一名看似文弱的男学生粗暴地把他推到墙壁处站立,恶狠狠说道:“钱承同,你的态度很不老实,以为保持沉默便能让我们忘记你身上的污垢?不要忘了你花的是七大家的钱,而这些钱都是他们从联邦底层困苦民众身上剥削来的!你的学位你的副教授职位甚至是你身上这件衣服上面都染着血!”
钱承同推了推眼镜,沉默靠墙站立,没有说话辩解,也没有承认自己有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恶。
有名温和些的学生劝告道:“钱教授,只要你肯参加今天晚上的集会,以亲身经历揭发修束基金会的黑幕,告诉依然被蒙蔽的民众同学,那些大家族究竟有什么样的险恶用心,我们愿意接受您回到正确的生活之中,承认您是位优秀的教师。”
钱承同望着人群外那名面容憨厚的男学生,认出他曾经上过自己的工程原理课,微微一笑表示感谢信任,却依然没有开口答应这些学生们的要求。
沉默激怒了学生们,尤其是最前方某位抿着薄唇倔犟盯着他的女学生,她激动尖声训斥道:“钱承同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大家族是怎样的混帐东西?他们暗中控制联邦已经数千年甚至上万年,还要控制自由的你我,就像黑夜里的魔鬼。”
“修束基金会资助你做什么,你必须老实交待!”
“这个邪恶基金会的后台大老板就是邰家那名无恶不作的血腥女皇,你知道不知道她在莫愁后山养了多少匹野马?每天要吃多少牛肉?她在政府里养了多少帮凶,有多少正义律师检查官被她暗中迫害?”
“那个女人竟然敢用晶矿威胁政府,甚至想要干涉这场正义战争!”
激动的女学生讲的声嘶力竭,青筋毕露,甚至带上了莫名其妙的哭腔,瘪着薄唇叫嚷道:“你还不认错!”
钱承同看着这张因为亢奋激动悲愤而扭曲的脸,推了推黑框眼镜,笑了笑。
激动的女学生叫林柴儿,玫瑰河畔著名的校园运动领袖,帕布尔总统的狂热支持者,长的还算清秀,两年前曾经给他写过情书。
但钱承同不喜欢她。
和师生恋无关和样貌清秀与否无关,他不喜欢她情书字句里过于炽烈的情感,不喜欢她眉眼间的气息,不喜欢她时不时神经质般的自恋笑容,总之就是不喜欢。
所以他拒绝了她。
那之后,林柴儿参加了学生会主席竞选结果失败,参加系学生会主席竞选依然失败,直到最近一年校园里的各式集会变得越来越容易激动,她仿佛骤然找到自己发光出彩的舞台,瞬间成为所谓风云人物。
钱承同静静看着她狂热的表现,想起来那封情书上同样狂热的辞句,忍不住微笑着说道:“我不认错。”
围攻他的学生听到他开口说话,变得安静了一些。
钱承同推了推黑框眼镜,望着学生们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林同学说的血腥女皇是谁,至于那些指控应该由司法机构去完成,而不应该由报社记者完成。”
稍一停顿,他继续平静说道:“如果林同学指的是邰夫人,我必须要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邰夫人这种大人物。不错,我确实接受过修束基金会的资助,并且签过协议承诺毕业后在同等条件下,优先为基金会工作。”
学生们开始躁动起来。
钱承同副教授自嘲笑了笑,说道:“为什么要接受修束基金会的资助?当然现在要说我不知道它有什么背景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就算当年高三时知道这是邰家的基金会,我也一样会接受。”
“因为我很穷。”
“免费的第一军事学院我考不上,二院三院不在S1,我穷的就连路费都承担不起,我只能报考梨花大学。”
“联邦对民办院校贫困学生资助条件很严苛,我就读的专业课程太重,没有给我留下打工挣钱的时间,助学贷款和奖学金?我高一的时候就开始申请,结果贷款一直没有下来,奖学金则因为我所不了解的原因,被成绩不如我好的同学拿走。”
钱承同望着树枝上如梨花般的雪挂,平静叙述道:“我要读书,我有能力读好书,而在那个时候只有修束基金会不问任何原因,只看我的成绩单,便同意向我提供长年无息贷款,这样我才敢走进梨花。”
他收回目光,望着四周的学生们问道:“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选择?”
林柴儿敏感地从他的眼光中看出垂怜与嘲讽,不知道为什么,再也难以抑止胸腹间的怒意,尖声叫嚷道:“这都是借口!”
啪的一声,她用力地打了钱承同一个耳光。
声音仿佛像是战鼓,有些不知所措的学生把心中的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