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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了。人类社会的秩序要
崩溃了。谁不想长生不老?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得到这个特权?如果全人类
都长生不死,后来者怎么办
?一个在组成成员上恒定不变的文明会不会从此停滞?
……
这只是他能设想到的前景,还有多少他不能预料到而可能出现的悖乱?
他的成功把他推到上帝的位置上,但他远没有做好必要的心理准备。现在,
他非常理解和同情上帝,老
人家的责任实在是太重了啊。
他很快做出决断:要一人荷受这个重担,保守秘密,直到他觉得已经考虑周
全,可以把它公诸于世为止
。这个决定既沉重又冷酷——他有妻儿、亲戚、朋友,但他只能吝啬地藏着
这个秘密,不敢与他们分享
,这对他挚爱的妻儿来说,几乎是犯罪了,古人的传说中还有“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的博爱观呢。但
他无权把这个天赐之物随意施舍,因为——它是福是祸还说不定。他还决定,
从现在开始,他自愿放弃
生育后代的权利。这代人的长生和后代的繁衍是水火不相容的,所以,如果
他决定再生育后代,他就要
同时结束自己的生命。
现在是他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他对履行诺言从未动摇过,不过,真去实施它时,真要自愿放弃他的不世之
遇时,难免有些生之恋恋。
生物中的长寿者都是植物(如果不算无限分裂的单细胞生物),澳大利亚的
灌木有超过一万年的。动物
则普遍短寿,从没有寿命超过200 岁的种群。如果他能活一万年,10万年,
像上帝那样去看人世的变迁,
那该是什么样的心境?他是唯一有这种幸运的人,但他现在要主动放弃了。
还有混沌未开的毳毳,无时无刻不笑卧在他的思绪里。他没有象邱风那样爱
形于色,但他的刻骨爱恋绝
不逊色于邱风。可是他要与毳毳永别了,因为爱她,所以要离开她,世事常
是如此的悖论。他曾认为,
如果长生更有利于人类种族的延续,那么,扼杀后代的生存权利并不是罪恶
——这种观点理论上并不错
,可是,在毳毳面前,你能再坚持它吗?
邱风浴罢走过来,依偎在他的身旁,晚风吹拂着她的白色浴衣和漆黑的长发。
他问:“毳毳睡着了
?“
“嗯,这孩子真乖,从没闹过瞌睡。你看这孩子最像谁?”
“当然是像妈妈啦。”
“不,我看她最像你,特别是眼睛和额头。”
萧水寒想起毳毳才生下来时满脸皱纹的样子,不由笑起来:“她刚生来时可
是丑得很呢,你看才一
个月,她已经长漂亮了。“他收住笑声,沉沉地望着妻子:”风儿,今晚我
想和你谈一件事,好吗?你
分娩前我答应告诉你的。“
邱风忽然想起丈夫的恶誓,想起他这几天的抑郁,她很内疚,只顾疼女儿,
忘了关心丈夫。她忙说
:“好的,你快说吧――不过我已经不怕了,一点儿都不怕了。”
“风儿,这两个多月的旅途中,你是否发现过什么异常?”
“有啊,邓飞一直在偷偷监视着我们,他原以为你与几位科学家的失踪有关,
后来才知道是一场误
会。邓大哥都向我解释了。“邱风天真地说。
“傻姑娘啊。”萧水寒叹息着,又沉默很久,不知如何开口。“我先给你讲
个故事吧。”
他扶邱风在凉台的吊椅上坐下,自己拉把椅子坐在旁边,娓娓讲述了李元龙
的故事。他讲少年李元
龙如何艰苦求学,一只木棍挑着一个馍馍包裹步行到校,这就是一星期的口
粮;青年时代的李元龙如何
才华横溢,用基因疗法征服了癌症;后来,他发现了长生之秘并施之于自身,
便悄然离开社会;他化名
刘世雄隐居30年,彻底完善了长生医术。刘世雄消失后,库平又出现了,这
次他特意选择另一种职业,
以便验证长生之人在智力上能否保持活力。看来他是失败了。虽然库平一直
保持着35岁的巅峰智力,但
他作为工程师的一生显然比较平庸,因为他的思维已形成固定的河床,难以
改道了。于是他不得不回到
生物学领域,在琅琊台组建了孙思远生命研究所,在这个领域他仍然如鱼得
水。但可叹的是,他终于未
能超越李元龙。
因为他已经没有了那种新鲜感和激情,那种青年的幼稚莽撞和胆大妄为,那
种天马行空般的思想驰
骋。
邱风兴奋地叫起来,一迭声地追问:“原来你一直在追寻李先生的下落啊,
怪不得警方说你与他们
的失踪有关呢。他真的发现了长生之秘?孙思远就是李元龙吗?他现在在哪
儿?“
萧水寒不易觉察地苦笑一声,发出170 岁老人才会有的苍凉叹息:“傻姑娘,
你不久就会知道的。”
看着邱风的天真,他实在没有勇气把真相撕破。
邓飞的秘密监视点离萧的新居不远,琅琊台公安局遵照总部命令,派了精明
干练的何明和马运非来
监视萧水寒。这两人整天守着窃听器,或者高倍望远镜,监督着那幢住宅的
动静。邓飞这几天有些反常
,他似乎也传染上萧水寒的低度抑郁,常常独自默默地凭窗眺望。
窃听器里萧水寒正在向妻子讲述李元龙的几段人生。监听的何明忽然抬起头
来,吃惊地问:“真的
吗?老邓,这是真的?“邓飞从窗户那边转过身,”真有一个长生不老的李
元龙?“
邓飞暂时不想向他们深入介绍案情,不置可否地说:“甭管真假,继续听下
去吧。”
何马二人很兴奋,局里对他们下达的命令是:保护萧氏夫妇,同时纪录好他
们的所有谈话。想不到
自己参与的竟是世界级的秘密!他们聚精会神地听下去。但两人间的谈话已
经结束了,听见有热吻声,
邱风情意绵绵地邀丈夫今晚同床,她说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渴盼着丈
夫的爱抚。接着,窃听器中
传来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小马笑着说:
“两人已上床了,再听下去是不是有点儿缺德?把窃听器关了吧。”
邓飞闷声说:“听下去。上边下的是24小时监听的死命令。”他警告说,
“你们已经知道萧的手里
握着世界级的秘密,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对他们的监护一秒钟也不能放
松。“两人看到老邓的情绪
不好,偷偷吐吐舌头,安静下来。
他俩毕竟比邱风敏锐,已经猜到年轻的萧水寒就是170 岁的李元龙。
凌晨,萧水寒悄悄下床穿衣。邱风睡得正香,白色毛巾被裹着她生育后丰满
起来的身躯,她口唇湿
润,乌发散落在雪白的被单上。萧水寒悄悄俯下身,轻轻吻她一下。他强忍
心中的苦楚离开邱风,又到
保姆屋里看了毳毳。保姆熟睡未醒,毳毳睡得更香甜,小嘴咂咂着,小手小
脚时而弹动一下。李元龙在
婴儿床前久久伫立,最后俯身吻吻孩子,决然转身,脚步滞重地走出去。
他步行约十公里,东边,海天相接处开始微现曦光。他来到海边的一个小港
湾,一艘游艇泊在岸边
。听见脚步声,岸边一个中年人迎过来:
“是萧先生吗?你好,按你的吩咐,游艇已检修过,加足了柴油。”
萧水寒笑着点头,掏出一张支票递过去。那人看看数字,感激地说:“萧先
生太慷慨了,这种柴油
动力的游艇等于已经淘汰了,你却付这么高的价。“
萧水寒笑着挥挥手,跳上船去。中年人为他解开缆绳,扔到船上,交代道:
“萧先生,这艘船已破
旧,最好不要开得太远。对了,你没有交代要干粮和淡水,我还是备了一星
期的用量,就在船舱里。“
“好的,谢谢你,再见。”
游艇笔直地朝外海开去,船尾犁出一道白色的水沟。晨光曦微,浑浊的海水
逐渐变成清澈的深蓝色
,海鸟拍翅在船后追飞。这时一个人从船舱里钻出来,走进驾驶室。正在仪
表盘旁操纵的萧水寒没有露
出惊异,朝邓飞点点头:
“我知道你要来的。”又回身继续驾驶游艇。
邓飞沉默着,很久才问:“你要把生命交给大海?”
萧水寒点头。
邓飞低声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你肯轻易抛弃长生,却不愿把长生之秘
与人类共享?”
萧水寒看看他,又回过头直视着前方:“年轻人,”他这样称呼着66岁的邓
飞,“那真是一件好礼
物吗?我说过,一代人的长生势必扼杀后代的生存权利,否则,地球很快就
要撑破了。但我们对后代的
义务已刻印在遗传密码中,我们难以逃脱冥冥中的约束。所以,当我从造物
主哪儿窃得长生之秘时,就
对造物主作出许诺:亲子出生之时,我一定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在是我履行
诺言的时候。“他看看邓飞
,苦涩地说:“昨晚我想把真相告诉邱风,但我不忍心。只好有劳你了,邓
先生。”
邓飞犹豫着,慢慢掏出手枪:“请原谅,我不能作你的信使。你必须跟我回
去,我不得不执行最高
层亲自下达的命令。“
萧水寒淡淡一笑:“那玩艺儿对求死者无用。”
邓飞摇摇头:“不,这里不是子弹,是麻醉弹。李先生,跟我回去吧,你非
要逼我开枪吗?”
萧水寒平静地说:“你也不要逼我,我不想与你同归于尽。等我投海后你就
开着游艇回去吧,你没有死
的理由。年轻人,把那玩意儿放下吧。“
邓飞苦笑着摇头,手指慢慢扣下扳机,萧水寒警觉地斜睨着,正要用一个猛
烈的动作把游艇弄翻。恰恰
在这个当口儿,邓飞的手机响了。他右手平端着手枪,左手掏出手机:“喂,
我是邓飞。什么?”他的
脸色变了,“好,我马上劝萧先生返回。他会同意的。”他关掉手机,脸色
苍白地说:“萧先生,你的
妻儿被绑架,是那两个跟踪者干的,他们又返回国内了!“
萧水寒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邓飞苦笑道:“萧先生,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说的是真话,不是警方
设的骗局。我们好歹是朋友了,你该对我有这点儿信任。“
他坦然直视着萧水寒锐利的目光。萧水寒默然回过头,搬动舵轮,快艇疾速
地侧身转了一个大圈,向来
路驶去。他想,邓飞很可能说的是实话,那两个味道儿不正的跟踪者当然不
会轻易放过他的。这些天他
们忽然销声匿迹,本来应该引起自己的警觉,他太大意了。不过他并不担心。
那些人当然是冲着长生术
来的,那么,在没有得到这件宝贝之前,他们不敢动邱风和毳毳半根毫毛。
不管怎样,他履行诺言的时刻不得不向后推迟了。
公寓里还是走前的样子,并未显得凌乱。只是少了女主人,少了可爱的小毳
毳,陡然冷清了许多。屋里
,何明、马运非在查看绑票者留下的痕迹,小保姆吓傻了,缩在角落里哀哀
地啜泣着。看见两人进屋,
何明迎上来对邓飞歉然说:
“绑票者是三个人,乘一辆奥迪,没进公寓我们就发现了。但他们是有备而
来,肯定知道这座房子是在
警方的监视之下,对萧先生的个人情况也摸得很准。他们在叫门时自称是西
安诚信公司的人,是李树甲
派他们来这儿送礼物的。听萧太太的口气,她和李树甲很熟悉,很热情地请
他们进屋。我们一直监听着
他们的对话,但这时大意了,没有及时采取防范措施。他们进屋后立即控制
了人质,然后以人质做掩护
,撤到汽车上。考虑到邱太太和女儿的安全,我们没有采取行动。我们想,
为了得到……“他打了一个
顿,“那件东西,他们不会加害母女两人的。”
“你们采取的措施很对。上面知道了吧。”
“都汇报了,武汉的龙局长乘专机马上到,我们的陈局长已经去机场迎接。
他们请萧先生放心,警方一
定很快把绑匪控制住。“
小保姆看见主人,哭着跑过来,把一封信和一部手机交给他:“萧先生,这
是坏人留下的,说一定要亲
手交给你,要你按信上写的办,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