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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靖实在瞧不下去了,他把她揽进怀里,不无无奈道:“你这般却是为何,父亲又不是洪水猛兽,一会子他问你什么,你只照实答便是了,还能吃了你不成。”
官娘暗暗地横公良靖一眼,脑袋转了方向,把脸埋在他胸口上,嘴巴里发出的声音便嗡嗡的,“我怎么能知道老阿郎要问什么,届时又该如何答,倘若答得不好,他自此定是要厌了我的… …若厌了我,必不会许你娶我。”
要不是亲耳听见,公良靖还真不知道官娘心里头装了这么多事儿,怪道愁眉苦脸的,头顶上似顶了小乌云。
他把官娘鬓角一缕乱蓬蓬的发丝别到她耳廓后,低头瞧着把头顶在自己胸前左右乱转的脑袋,确实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老阿郎的心思的确难猜,然后他愿意见官娘,这在公良靖看来已实属难得,甚至他认为这就是接纳官娘的一种象征了。
“好了好了,再胡乱蹭下去头发可不全乱了。”公良靖手上使了点儿劲把官娘的头抬起来,他掀着眼皮瞧她,语气里一派轻松,“父亲常年在山上,过的是修身养性的日子,绝没有官娘想象的凶恶。你又是个小辈,想来也不至于为难你。只当是为了我,放轻松好不好?”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起了作用,官娘听完显得不那么浮躁了,她阖上眼睛,脸上静静的,到底是因昨儿晚上没睡好,直到了五更天的光景才打了个盹儿,这会子马车晃悠悠的,她竟睡过去了。
及至公良府门首,公良靖才叫醒她,睡醒的官娘精神极好,她一路紧跟着公良靖的脚步,不一时两人站在老阿郎院子门首。
“一会子见了父亲,官娘万不可紧张,只当他是个平常的道人即可。”他的声音里自有种使人感到安心的力量。“横竖有我在。”
有使女通报进去,此时老阿郎正在看书,听到九郎带着那何小娘子来了着实有些惊讶,原还道他们没这样快过来。
他走到窗前,借着半开的缝隙去瞧外头侯在院中的两人。
一眼便瞧见那站在九郎边儿上,裹在妆缎狐肷褶子大氅里的纤瘦身影,论脸模样儿,倒也算得招人眼。瞧着脸上青涩未褪,那张小脸沐浴在暖阳下莹然如玉,着实的讨人喜欢。
心里先就放了心,若九郎喜欢上的是这样的丫头,倒也不是不成。太过尖刻灵巧的,像是乔娘,为长远计家宅反倒不得安宁。
便打发了使女把二人请进来。
屋里比外头暖和的多,燃了不知名的香,官娘也不敢底细打量,半垂着头恭谨地立在公良靖身侧。奇怪的是,未见到老阿郎时她紧张极了,真到了这时候,她反倒静下来。
老阿郎二话不说,等官娘见完了礼,直接就朝公良靖道:“我有些话儿同官娘说,九郎便先出去。”
公良靖却不大愿意,只是碍于父亲积年累月带给他的威慑力,他不得不看了官娘一眼,犹豫再三,还是出去了。
看他离开,官娘心里着急,面上却也不敢露出来,仍旧微微的笑着,内心却急慌,不知所措地等着老阿郎说话。
老阿郎徐徐吃了口茶,令她坐下就是,不必拘束。然而官娘哪里敢坐,她只往边上挪了挪步子,偷偷抬眼觑了首座上年迈的老人家一眼。
只见他抹了抹胡须,口气温和地道:“听老四媳妇说,五娘孩子的事儿…与你有关?”
官娘一怔,一个多月的悠闲日子几乎叫她把陌五娘全然抛诸脑后,更别提陌五娘被乔娘设计掉的孩子。
“乔娘还是这么关心奴… …”官娘笑笑,强自镇定道:“那一日的事儿到这时候再说也不会存在任何意义,清者自清,官娘相信阿郎绝不会人云亦云。”
有时候,对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就不需要去粉饰。
官娘说完后,老阿郎挑挑眉,这样儿倒和公良靖十足的相像,“我若疑心你,今儿你也不能在此。”
… …
两人一句句的,几盏茶的时光就过去了。
公良靖进来的时候,见到老父亲笑得前仰后合,他竟不知官娘是使了什么法子才弄得父亲开心成这样儿。多年来都不曾再见到他笑过了。
这才真是同意了,官娘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高兴地走到公良靖跟前,他笑问道:“官娘说了什么,怎么父亲高兴成这样儿?”
官娘把食指比在唇边,大眼睛里流动着俏皮的光芒,“嘘,这是秘密——”
她话还没说完,腹中突然涌上一股气,仓促间忍不住低头捂着嘴干呕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JJ真是卡得销魂~@!!
☆、第七十一回
官娘自己亦是惊讶;好端端的怎么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忙捂着嘴快步走到外头;扶墙站了一会儿;倒也好了。
屋里公良靖兀自怔怔的,老阿郎笑意深深地捻了捻胡须;挥手叫他出去。
公良靖走到墙根处;瞧见官娘一张小脸儿红润润的;不由联想到她先前的话儿;就问道:“你说的秘密;总不会是有喜了?”
“呀!这种话九郎怎么好浑说的——”官娘又惊又羞地嗔了公良靖一眼;她能叫老阿郎开怀笑不过是凭着几分贫嘴的小本事;说到底儿;她自己也能瞧得出来,终究是老阿郎开明,不愿为难她呢,怎么会是公良靖以为的有了身子,才叫老阿郎开心的。
官娘倒是希望自己肚子里有消息呢,她最是喜欢孩子的,只现下却不好平白叫九郎误会。
“九郎不要多想,我怕是吃坏了东西胃里不大舒服罢了,怎么就有了身子。”边说边去拉扯他,面颊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这会儿公良靖倒也没多说什么,他自若地带官娘上了马车返回到庄子上。第二日官娘晨起睡醒,洗漱毕了才不多时,公良靖却步履生风地迈步进来。
秋平端着糕点放在外室桌儿上,官娘食欲不佳,一手支颐瞧着从窗子外爬进来的一抹暖阳,心不在焉想着心事。
公良靖脚踩在那抹阳光上,在官娘边儿上坐下,他目光在桌上食物上睃了一圈儿,又底细盯了会儿她的小腹,继而笑着道:“早上饭不吃怎么成,多少该用些。”
官娘被他看得不自在,她还能不晓得公良靖么,一张床上睡着的人,他如今想什么她还就真一清二楚,不由皱着鼻子拿眼角瞧他,嘴唇动了动道:“昨儿都说了只是身上不舒服,并不是九郎想的那样儿,你快别多想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说到这儿官娘陡然想起她一直不甚准时的月事,心里悄悄泛起一点儿嘀咕,却没表现出来。公良靖抚了抚她的脸,没说什么,官娘看着他出去了,撇撇嘴坐到窗前去晒太阳。
哪想就在她沐浴在冬日暖洋洋阳光下的时候,公良靖又出现了。官娘觉得公良靖简直是不务正业,他在她的印象里是个十足的大忙人,他这会儿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却不该一个上午出现在她面前两次。
官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闭着眼睛懒怠去看他,随口道:“九郎是要和官娘一起晒太阳?”
“仔细着了风。”他突的把官娘打横抱起,一面又吩咐秋平关上窗户。官娘满心的莫名其妙,恨不能立时咬他一口。
公良靖抱着官娘走到明间里,这里早设好了屏风,他是一点儿也不晓得官娘想要翻白眼的心情的,只是道:“才请了外县的王郎中来,他最是个擅妇人脉息的,好赖官娘給她瞧瞧,横竖只当安我的心,如何?”
他都做到这一步了,官娘也不准备泼他冷水,只是看出九郎的希冀,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也希望是自己有了孩子,这样一会儿诊完脉也不会看到九郎失望的表情了… …
正说着话,来安儿在明间外道:“郎君,王郎中到了。”
不一时里头传来公良靖的声音,来安儿便回身去领着王郎中进来内院。他跟着公良靖十多年,如今眼见着郎中就要成亲了,心里竟比自己成亲还高兴的,一时又看看这位郎君连夜着人请来的王郎中,倒是满心的希望官娘是真的有了身子,如此简直是双喜临门了!
院子里竹影斑斑,明间内官娘的手臂伸出一截绕过屏风外,这时她忽而多出几分紧张的陌生情绪,心跳加快起来。抬眼看了一眼九郎,只见他面上一派的神色自若,然而微抿的唇角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王郎中目不斜视,隔着一方薄如蝉翼的帕子,他伸出几只手指放在官娘手腕上,凝神把起脉来。
这王郎中是个远近闻名的好郎中,除了擅扶妇人脉息,还精通各方医理,幼年时曾有幸从师于当世医圣药谷子数年,因此上,王郎中的诊脉结果绝对是不容置疑的。
却说这王郎中闭着眼睛,足足确认了三次,才收回手,起身笑着恭喜公良靖,“郎君大喜,内里娘子确为喜脉无误。”
这话倒与公良靖所料不差,他吩咐来安儿取了赏银并诊金交与王郎中,待来安儿领着出去,公良靖预备绕到屏风后,孰料官娘自己走了出来。
“确定不是误诊吗?”官娘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承认自己近一段时间长了不少肉,可她万万没想到是自己有了九郎的孩子。她和九郎的孩子——
公良靖笑着揽住不住嘟囔的官娘,唇角的弧度一圈圈地扩大,“王郎中的话怎会有错?倒是你,连有了身子都不自知。我可怎样罚你才好?”
官娘“噗哧哧”地捂着嘴笑,在他身上推了一把,语气里满满都是娇娇的声气儿,“我不依,哪有做爹爹的要惩罚有身子的娘亲的… …呐,这样,我便自己罚自己好不好?”
公良靖抬抬眉,官娘狡黠一笑,白白的小牙齿露了出来,黑葡萄似的眼睛蕴着光,拉低他的身子凑近他耳廓道:“就罚我永远都回不去自己真正的家,如此,一辈子只能陪着九郎了。”
话尾音里竟然真的有几分可怜委屈之意,官娘侧了侧首,回去原来的世界谈何容易,她早便不抱希望,只怕唯有多年后身死了,这一缕孤魂才得回家。
“陪着我竟委屈了你不成?”公良靖捕捉到官娘眸中一闪而逝的感伤,然而很快官娘就笑起来,两只手臂紧紧缠住他的腰。她快乐喜悦的,简直像做梦一样。
有九郎,还有宝宝,她定是这世上最最最最幸福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国庆节姐姐结婚,真感慨啊,终于把姐姐嫁出去了 =…= 哈哈哈哈哈哈2223333
入画堂写到这里正文部分就算完结了,还有番外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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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戳戳戳戳之甜心小番外
幸福发光的番外人生:
落日西垂;淡金色的夕阳笼罩着整个公良府。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秋天同样是孕育生命的季节。
排列成人字形的大雁偶从天幕横过;落日的余晖华袍一般披在大雁身上。
“娘亲娘亲。”三岁大的奶娃娃腻在母亲怀里;原还塞在嘴里吮吸的手指头指向天空,拖下一尾长长的晶莹口水。
官娘从秋平手里接过帕子为儿子擦了擦嘴巴;低下头疑惑地瞅了瞅他;口气里的不耐烦呼之欲出;“又怎么了;阿贝想说什么?”
家有奶娃娃;问题宝宝;好奇星人。爸爸不在家;妈妈头很大。官娘抱着阿贝的手臂已经酸胀到麻木;她的视线凝在墙角一排五彩的菊花盆景上,想到阿贝才出生那会儿,小小的,娇滴滴的,多可人疼。
便是带去山上,給道观里的老阿郎瞧了,老人家都是满脸喜欢的颜色。亲友见了亦是连声称赞,这样玉雪可爱的宝宝,哪有人不爱的。
官娘犹记得陌五娘从公良甫后头探出头来瞧了阿贝一眼的光景,那时陌五娘酸溜溜说了句,“倒是同表兄小时候相像的紧。”
阿贝长得像他爹爹是情理之中的,官娘也十分高兴。哪想到这宝宝性子里偏生不知遗传了谁,小小年纪就固执的很,在许多事上大有一根筋儿走到底的架势。
就像阿贝认准了官娘是最最亲厚的人,便只要娘亲来抱,旁的诸如奶妈子秋平等一干丫头休想近他的身,便是亲爹公良靖也碰不得他,一碰着便要哭。
这哭也不是震天动地的哭,这孩子哭起来更不知像谁,时常泪珠子滚滚的落,嘴巴里却没什么声音,也不哭叫,叫人看了都心疼。故此阖家上下无人敢逆他的意,他要赖着官娘,猴子一样儿日夜扒在娘亲身上,公良靖也丝毫没主意。
一直到了如今,这古怪灵气的奶娃娃三岁了,总算是在执着于官娘这事儿上有了些松动,否则官娘也不能又怀上宝宝。
官娘在院里竹椅上坐下,手上立时一阵松懈,她呼出一口气,视线温和地落在儿子的小脸上。
奶娃娃晶莹剔透的眼睛里倒映着天上的淡金色,他忽而歪了歪脑袋,红润润的小嘴巴嘟了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