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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敢说我是面破镜子!”
“破镜子!破镜子!破镜子!”土曜重复一百遍!
他并不是闲着没事找骂,在五头蛟的剧烈撞击之下,它的灵识逐渐消沉,唯有如此,方可保持清醒。
痕暴跳:“撞,给我撞!”
但五头蛟却停了下来,高高仰着头,身体蜿蜒着,好似雕塑一般。
痕鼻息一滞,掉过脸,待见着来人,双眼迸发出光芒:“主人!”
青木浮在水中,看着他笑:“我不是你的主人。”
痕抖了抖,双膝跪倒:“神主的神念,对于属下来说,也是一样的。”
“一样的?”青木慢悠悠的飞上前,停在蚌壳上方,徐徐道,“你会使这种伎俩,去迫害你的主人么,在你眼里,我只是你唤醒灵神的工具而已。”
痕一凛:“属下也是没办法……”
待神主醒来,定会原谅他的。
“你那么有能耐,有的是办法。”青木掸了掸蚌壳上的鳞片,一屁股坐下,“只是你当真确定,我回去灵神主的识海,待他苏醒之后,一定会冲破这座囚牢么?”
“那是自然!”痕万分肯定,“若不然,这神力中的怨气作何解释?”
他当年离开灵界寻找灵神主被镇压之地,原本只是想要拜祭一番。
正是感受到这股怨气,才心心念念的想要救出灵神主。
“是谁告诉你,有些许怨气,便是个满心仇恨、不顾苍生安危之人了?”青木颇好笑的睨着他,“比如你所熟悉的苏慕歌,曾被你害的那么惨,也曾煞气缠身,但你见她哭着喊着要去逆天了么。怎么,你口中伟大的灵神主,竟连个凡间女子都不如么?”
痕讷讷无语,他抬头窥探青木。
总觉得他和之前见到时,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您也只是主人神念,您的话,并不能完全代表主人的想法吧?”痕收敛心思,轻呼口气,尽量不被他所影响。依然尊敬跪着,伏地一叩,“还请您回去主人识海内吧。”
“闹到这般田地,我自然是要回去的。”青木盘膝坐在蚌壳上,“我只是同你打个赌而已,你们的神主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收回所有外泄的神力,完成自我封印。”
“不可能!”
“哦?”
青木闲闲勾了一个长长的尾音,轻笑道,“莫要忘记,我可是他的意识体,即便他本心想要逆天,我这意识体不答应,他也没辙啊。”
痕诧异:“你乃主人神念,为何不向着主人?!”
青木挑挑两弯疏淡的眉:“我偏不向着,你又能耐我何?”
痕快要气厥过去,但面对青木,始终说不出一句不敬的话来。
“青木?”
桑行之匆匆赶来神庙,视线扫过狼藉的一切,定格在青木身上时,墨瞳微微一潋。听他说话的腔调,神态,俨然就是……
因此他用的是疑问句。
青木抬了抬眼,穿过痕看向桑行之,也只是淡淡一瞥,就收了回来:“哦,原来是你,桑行之,我的好朋友。”
他这般拿腔拿调的说话,桑行之倒是有些不确定了:“不知您是哪一位?”
“我是哪一位?”
青木明亮的眼睛冷了几分,声音却依旧软软糯糯的,“我是一个被剔除神籍的蛮荒古神,曾司天下灵物生存与毁灭,”青木翘起食指,向痕的方向点了点,“他们都尊称我为……灵、神、主。”
此言一出,桑行之同痕俱是一愣。
痕才是见过灵神之人,却有些反应无能的样子,神主明明不苟言笑,哪里是这幅鬼样子?若说被囚禁太多年,囚禁的有些傻了,之前忽悠调侃他的时候,可真真精明的很。
他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桑行之。
而桑行之只是平静的同灵神对视,终究,墨瞳里滑过一丝失望。
垂下头,白发从肩膀滑落,敛衽行了一礼:“下界修者桑行之,拜见神主。”
“你乃是我八拜之交,不必行此大礼。”
“晚辈不敢同神主攀亲带故,晚辈的朋友,只是一个普通人。”
“哪里是什么普通人,青木是我的意识体啊。”灵神忍俊不禁,指尖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我这里,储存了他所有记忆,我即是他,他即是我,有何不同?”
桑行之摇头:“相距甚远。”
“那、如此呢?”灵神伸手在蚌壳一拍,一道青烟袅袅升起。只听“咯吱咯吱”骨骼生长的声音,待烟雾散尽,蚌壳上的粉娃娃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神采飞扬的红衣男子。
灵神眉眼灼灼,绞着自己一缕发丝,淡淡笑了笑,却更像是在叹息,“桑行之,你且告诉我,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同萧卿灼一模一样的容颜,并且拥有他一世记忆,哪里不一样?
但就是不一样。
饶是灵神拥有他的全部记忆,但那些记忆,那些记忆中的人,对于灵神而言,只是他不经意间做的一场梦,他漫长记忆中的沧海一粟。
他并不曾真正参与过,并不知经历那些记忆时,青木心中是欢喜还是苦痛。
他空有记忆,却没有任何感觉。
他同你熟稔,也只是熟悉你的故事。
而那个曾与你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成长之人,已经彻底融进了别人的记忆长河中。
桑行之脸上滑过一阵浓郁的黯淡,默默叹了口气。
不只桑行之明白,宋珈岚也明白。
宋珈岚停在桑行之后方不远处,看着端坐在蚌壳上的红衣男子。
起初时,她的眼神是迷乱的。
宋珈岚第一次见到萧卿灼那年,筑基大圆满修为,鸿蒙大陆第一宗天选圣女。
而萧卿灼却只有筑基中期,来她鸿蒙大陆,来她第一宗,只是为了重伤中的桑行之盗取一颗灵药……
他的好,他的坏,他的一颦一笑。那些回忆宛如开闸的水,奔涌进她识海之中。
然而就在灵神将目光扫在她身上时,宋珈岚失去的清明几乎在一瞬间,全都找了回来。
她突然清醒的认识到,那个曾经欺骗、背叛、伤害过她的男人,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宋珈岚心下凄凄然,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充满了无力感,一身傲气、怨气在不自觉中消散的干干净净。
她徐徐转过身,失魂落魄的走了。
他们看的透,追着宋珈岚前来的秦铮和苏慕歌沉入海底之后,则极为震惊。
灵神远远瞧见苏慕歌,亲切的向她招招手:“慕歌,过来师叔身边。”
苏慕歌怔怔的向前飞了几步。
秦铮在她背后惊道:“萧师叔,您真的复活了?!”
苏慕歌同宋珈岚擦肩而过,稍稍顿了顿,再越过桑行之,最终还是踟蹰着停了下来。在她看来,眼前这位明明就是师叔,但瞧师父和宋珈岚的神色,傻子也看的出来有问题。
苏慕歌忍不住问:“您是萧师叔,还是青木小师叔?”
“都是。”灵神眉间溢满温柔,轻轻笑了笑,“我完完整整拥有他们的记忆,在昆仑时的,在北麓时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得。”
“所以您是灵神主?”苏慕歌眨眼便明白过来了,惊讶的望向桑行之,“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师叔不是神念化成的么,灵神主尚在镇压之中,怎么会……”
桑行之苦笑:“神念再强,总归属于灵神的,是他一部分。”
秦铮倒是先听明白了:“原来,青木师叔哪怕不回去灵神主的识海,也是可以被灵神主吸收掉的?!”
桑行之不言,手掌在苏慕歌肩膀上轻轻一按,像是在安慰她。
苏慕歌杏目圆睁,一言不发,似乎在消化这一切。
场面瞬间就冷淡下来,一股愁思氤氲在几人周围。
灵神的手顿在半空,眉心闪过一丝落寞。
他不由苦笑一声,他活生生坐在这里,他们究竟在哀悼谁呢?
在场所有人全都站的笔挺,只有痕这超神器灵低人一等的跪着,心中不忿,冷哼中携有嘲弄:“我说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愚昧凡人,那不叫吸收,那只是意识体的分裂融合!”
“意识体的分裂融合?”苏慕歌喃喃自语,“什么意思?”
“神念,也就是神的意识体。意识体才是记忆和感知的载体,只要意识不灭,便可得永生,就比如我们神器灵……”痕险些咬了舌头,“呸,我凭什么要解释给你听?!”
“神主大人。”
苏慕歌沉吟良久,似有所顿悟,走上前去,“您除了是灵神主,还是那个曾为我束发的萧师叔,更是会伏在弟子膝上哭泣的小师叔,是不是?”
“恩。是我,我回来了。”灵神微微一怔,顿在半空的手,终于落下来,微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髻,“慕歌,谢谢你在我意识体再生之后,懵懂无知之时,仍旧不离不弃的照顾。”
是他……
苏慕歌眼圈一酸,眼眶里有些温热的湿意,她用力呼吸,才给憋了回去。
她回头定定望向桑行之:“师父,他的确是师叔。”
桑行之蹙眉。
“痕说的不错,所谓的神器灵,其实就是神器的意识体,意识才是记忆和感知的载体,意识不灭,才是生命体真正意义上的延续。”苏慕歌在灵界待了一百多年,与瞳作伴,还是颇有收获的,“先前青木小师叔脱离了萧师叔的肉身,并没有萧师叔任何记忆,我们依然接受他就是萧师叔,谁也不会将宋珈岚手中那具炼尸,看成是萧师叔。如今师叔完整了自身,想起了一切,您为何反而抵触呢?”
她已经完全明白,神庙尚未崩塌,出现在眼前的灵神主是怎么一回事了。
师叔只是灵神主神念溢出来的绝大部分,是他的神念主体。师叔之前触碰海蚌时,唤醒了被封印的残余意识,并且将那些零碎意识全都吸了出来。
而那些残余意识未曾化体,保留了灵神的完整记忆。
“正是这么个意思。”灵神附和着,有些委屈的扁扁嘴,看向桑行之。
这表情小青木经常做,但换成一个长相俊美的大男人,怎么看都有些惊悚。
桑行之遂转了目光,扬手祭出一个小碗:“慕歌,你拿这一碗水,倒入江海之中,你真觉得,这江海便是你手中这碗水么?”
秦铮怔忪着反问一句:“那又有何不可?”
桑行之眼下心情不妙,正想教他闭嘴。
却听他说,“师父,您之前不是开导过我,一个人的眼界有多大,胸襟即有多宽,天地便有多广阔的么?”秦铮探头瞅一眼他手中小碗,撇撇嘴道,“怪不得您化神一直失败,原来是您眼界浅了!莫说一碗水,哪怕一滴水,包容整个十洲三岛又如何?所谓‘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您全都忘了不成?”
苏慕歌对秦铮竖起大拇指,秦铮完全说出自己的想法。
秦铮得意的挑挑眉,教训师父这种机会,断不是时时都有的。
见神庙大局已定,秦铮给苏慕歌递了个眼神,独自先回蓬莱岛了。如今蓬莱岛还乱着,他这个代掌门不能消失太久。
可谓一言惊醒梦中人,桑行之稍稍一怔后,墨瞳之内瞬间掀起一团风暴。
是,他竟着相了!
但凡沾上青木的事情,他总是那么看不开,总是会拘泥于表象与小我之中。
自修行以来,闯过一道道的门槛,斩落一个个的心魔,不论怎样看破,怎样超然于物外,执念与困惑,总还是伴随阅历而生。
所以修行,当真是永无止境的事情么?
桑行之微微苦笑:“不曾想我桑行之聪明一世,末了,竟还需要徒弟来点醒我。”
“你只是因与我私交甚笃,关心则乱,无需妄自菲薄。”灵神抿了抿唇,“你如今正卡在化神的关口,进退维谷间,却能分神出来。桑行之,你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苏慕歌愕然,原来师父尚在闭关。
“行了,这算什么了不得?”桑行之拢了拢袖子,长叹一口气,“狗急了跳墙,人被逼急了,比狗跳的还要高。”
“你啊,还是那么可爱。”灵神被他逗的大笑起来,“与你们相处的这些年,在我漫长的生命中,虽只是沧海一粟,但对我来说,却也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啊……”
桑行之默默然。
灵神继续笑道:“想来也是我倒霉,意识第一次化体之时,让我遇到你,把我给教傻了。”说着,宠溺的拍拍苏慕歌的后脑勺,“第二次化体,又被慕歌给捡走,再一次被教傻了。若不然,我这满身戾气,待苏醒之后,没准儿真会逆天……”
“主人……!”
痕越听越不对,急忙跳出来说话,“逆天又怎样!您神力无边,我灵族实力强横,无非是牺牲掉一整个十洲三岛,区区一个修真界,毁了又如何啊?!”
“你给我闭嘴!”笑容一瞬收紧,灵神狠狠瞥他一眼,吓的他匍匐在地,“就凭你如今这番所作所为,我便觉得我所遭受的神罚尽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