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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鸣梧紧闭双唇,他心中此时却也明白,韩漠进攻南康门,并不等于对西平门置之不顾。
韩漠自然不可能不防止苏家父子从西平门撤出燕京城,所以在西平门之外,必定埋下了军队,只等着叛军从西平门撤退,从而出击拦截。
唐鸣梧心中现在却是极其的悔恨,如果早些从其他各门暗中出城,只怕很有可能躲避这场灾难,但是此时西北军已经从各条街道涌向西平门,进退无路,只能在此坐以待毙了。
他固然愤怒于九门兵的暴动导致整个局势陷入危局,但更愤怒的,却是内阁官员从凤翔营的手中走脱。
若是内阁官员在手中,那就等于手中还留有最后的王牌,至少可以用这张王牌与韩漠进行谈判,保住性命只怕是不成问题。
可是如今这种王牌不在手中,而且如今是进退维谷,这让唐鸣梧既是愤怒又是绝望。
苏观崖此时面色看起来恢复了淡定,但是他的心中却是低落到谷底。
王牌一失,苏家现在是真正地走到了悬崖边上,甚至一直脚已经往悬崖踏了出去,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往皇宫方向望过去。
苏观崖不是傻子,他内心深处十分清楚,皇宫之中的那位一直没有动作,正是因为内阁官员在自己的手中。
那位皇帝想看一场鹤蚌相争的好戏,等到这场戏落幕的时候,皇帝才会露面出来。
但是内阁官员既然从凤翔营的手中走脱,也就等于这场鹤蚌相争的好戏已经唱到了尽头,在这种时候,那个阴险的帝王必然不会继续沉默下去。
雪中送炭少有人为,但是落井下石却是许多人愿意做的。
皇宫方向,显然是有所异动,那皇城城墙之上的火光更亮了,驻扎在皇城右侧的狼甲营营地,自一开始,便一直没有动静,但是此时此刻,那座营地却已经亮起了火光,火光跳动,不问可知,那是狼甲营开始有所动作了。
南康门告破,西北军通过各条街道往西平门纷涌而至,而其他两门守军已然失去了镇守的作用,也迅速往西平门方向集结。
只不过这两路军队,还未抵达西平门,早就被西北军分兵在大街小巷阻挡住。
西平门下,火山营和抽调过来的小部分凤翔营军队,加起来两千人左右的兵力,列阵数道,刀枪在手,寒光闪耀,眼看着西北军骑兵从城内的各条街道奔驰过来,在自己的阵前不远勒马停住,列成强悍的骑兵阵型。
西北军并没有对西平门下的叛军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密密麻麻地集结在叛军军阵对面,呈半弧形,超过五千勤王骑兵就如同一块弧形铁盖子自内将西平门扣住,而那两千名御林军,就像是被扣在盘中的肉,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
望着城内云集过来的西北军,苏观崖脸上带着冷漠的笑容,而火山营护军参领唐鸣梧此时却是脸色铁青,眼眸子深处,显露出绝望之色。
当几日前韩漠率领大军击破苏家世家军,唐鸣梧就知道是事态严峻,只是他却没有想到,末日来得这样快,一夜之间,西北大军便已经破城而入,叛军已经陷入绝路。
城下西北军刀枪如林,寒气霜甲,黑压压的如同乌云压阵,看着令人确实十分心悸。
人潮人海中,西北军阵中缓缓分开一条道路来,数骑从那军阵之中缓缓出来,当先一将银甲铜棍,座下是那追风赶月的绝影神驹,正是此番勤王主帅韩漠,在他身侧,则是窦善、肖木、秦洛等将领,这些将领的甲胄上全都沾染着血迹,那是同袍之血。
一夜血战,城内各处尸体横堆,天已经蒙蒙亮起来,黎明也是近在眼前。
望着城头的叛军将领,看着苏观崖一身戎装儒雅风范站在城头之上,韩漠的神情异常的冷漠,此番兵变主角之一燕太子已经死在天涯峰上,而剩下的几名主角,此时便在城头。
无数将士的鲜血染红京城,罪魁祸首,便是这些野心勃勃之人。
苏观崖平静无比,面对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军队,缓缓开口,对着城下的西北军高声喊道:“你等都是燕国勇士,怎敢助韩漠这个乱臣贼子?”
双方近万将士肃然一片,除了战马偶尔嘶鸣,便只有寒风呼啸,但是苏观崖这一声叫喊,却是劲气十足,远远传开。
韩漠冷淡一笑,沉声高喝道:“苏观崖,事到如今降了吧!”
降了吧!
这三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废话,但是此时的韩漠,却有足够的资本说出这句话。
苏观崖平静一笑,抚须道:“韩漠,本官确实小看你了。只是你也未免太小看本官了,输赢未分,本官凭什么降了?”
韩漠寒声道:“你自己也该明白,此时不降,便不会再有机会。难道你想你们苏家真的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何其狠辣的话语,又是何等让人毛骨悚然的威胁。
“你若此时降了,我保证给你们父子留一个全尸!”韩漠手握血铜棍,紧紧盯着城头的苏观崖,“如果你们还要负隅顽抗,我敢保证,你们的尸体最后连狗也不愿意看一眼。”
城头的叛军将领都是微微色变。
韩漠的威胁,直白无情,那冰冷的语气加上狠辣的话语,确实让人身上流动着一股子寒意。
苏观崖大笑起来,高声道:“或许我苏家真的会满门被杀,但是我苏观崖做事素来公平!”他悠然抬起手臂,指向东城方向:“那里会有许多人为我陪葬,后来的史书,固然会将我苏氏一族写得一钱不值,但是却无法改变,那些人的死,你韩漠也是难辞其咎!”
韩漠面不改色,冷淡道:“古往今来,凡诛杀大奸大恶之贼,总难免牺牲!”
“大奸大恶之贼?”苏观崖叹了口气,道:“韩漠,世间的善恶,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这天下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你今日风光一时,或许会荣耀无比,但是只要我这边讯号一发,东城刀光乍起,你的荣耀,将会失去很多人来欣赏。”
韩漠脸色冷峻,却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却听得西北军军阵之中有分开一条道路来,十多骑已经从人群中奔驰过来,韩漠转过头,却见到当先一骑白须白发,却是萧太师,在他身后,则是其他数名世家官员,自己的父亲韩玄昌正在其中。
看到父亲安然无恙,韩漠知道西花厅和风骑的突围和接应计划成功,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萧太师一行人飞马上前来,韩漠翻身下马,上前去,显得很是谦恭,向着萧太师等人拱手行礼,而韩漠身边的诸将也都下马来,向内阁官员们行礼参见。
萧太师看着一身银装的韩漠,这个年轻人的甲胄上满是血污,冷峻的面孔之上,带着一丝丝疲惫,于是微微点头。
众世家官员从凤翔营手中逃脱出来,那是西花厅和风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换来,特别是西花厅,折损了几乎近一半人员,伤亡惨重。
而这两支势力,都是韩漠所掌控,换句话说,众人能脱险,韩漠居功首位。
也正因如此,众人都是对韩漠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韩漠看向韩玄昌,只见韩玄昌衣衫喽烂,身上依然血迹斑斑,显然也是经过一场血腥厮杀才突围出来,而韩玄昌此时正含着欣慰的笑意,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但是父子二人都清楚,此时并不是说话之时,所以双方只是互相看了一眼,看到对方无事,心中俱都宽慰,韩漠便重新翻身上马,目光再一次投到城头之上。
苏观崖看着城下内阁官员齐至,冷然一笑,背负双手,缓缓道:“让她们都过来吧!”
第七卷隆山会
第八零六章抉择
2011100515:32:46''3344
苏观崖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一群女眷出现在城下官兵的视线之中,那些本都是燕国极为尊贵的女人,但是在这一刻,却成为最屈辱的人质角色。
十多名女眷,在城头一字排开,在她们的身后,就是寒光闪闪的刀枪,此时黎明的曙光已经出现,再加上城头火光明亮,所有人倒是看得清清楚楚,而居中戴着金冠拄着拐杖的范老太君更是异常的显眼,这位高贵的老妇人,神色平和,毫无畏色,眼睛微眯,平静自若。
当这一干女眷出现在城头,世家官员们都是大吃一惊,范云傲眼见自己的母亲站在城头中央,神情大变,禁不住催马向前,失声叫道:“母亲!”
“夫人!”
一阵骚动。
韩漠亦是看到城头之上,带着面纱的韩夫人和范筱倩并肩而立,如同两朵盛开在城头的花儿,绚丽无比,他握着铜棍的手一阵颤抖。
韩夫人身上穿的,是韩漠很熟悉的正装,而范筱倩身上的衣裙,韩漠也是见过的,陡然见到他们在城头豁然出现,韩漠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家人被控制在苏观崖的手中,但是此时亲见,还是难以接受。
韩玄昌看着城头的韩夫人,脸色也是一变,但是很快,他的眼中便显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微眯起眼睛,催马缓缓到得韩漠身边,微凑近低声道:“漠儿,那似乎不是你的母亲!”
韩漠一怔。
他往城头细细一看,这一次却是看得出来,那戴着面纱的“韩夫人”虽然确实穿着韩夫人的正装,但是身段却显得丰腴了一些。
再看“韩夫人”身边的范筱倩,虽然看起来也是苗条较小,但是个头似乎比范筱倩还是矮了一些些,方才情急,韩漠一时没有看出来,但是经韩玄昌一提醒,韩漠此时就发现出其中的问题来。
韩夫人和范筱倩都是韩漠至亲之人,外人不熟悉她们,韩漠却是了如指掌。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显出疑惑之色。
几名世家官员此时都显得很为激动,萧太师苍老的脸上冷峻无比,也是催马上前两步,向城头厉声道:“苏观崖,到了这一步,你还要使用如此无耻手段吗?”
苏观崖平静自若,缓缓道:“老太师,不要用这句话将自己装点的义正词严,如果你到了这一步,未必不会出此下策。”他淡然一笑:“你们几位这一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事情也没少干,今日也轮不到你们来训斥本官。”
范云傲怒喝道:“苏观崖,你究竟想如何?”
范云傲乃是出了名的孝子,见得自己的母亲就在城头之上,那是心急如焚,握着拳头,指甲陷入肉中而不自知。
萧怀金胡雪辛等一干人,也都是怒目而视,只有萧太师后面的韩玄道,神情显得很是淡定,韩曹氏亦是站在城头,但是他的眼眸子里却显得很为淡定,那瞳孔的深处,又似乎在想着什么。
“韩漠!”苏观崖也不理会其他人,抬手指着韩漠道:“你告诉本官,你是否胜了?”
苏观崖心中清楚一点,虽说这些世家官员出来,但是如今军权还是在韩漠的手中,拥有说话权的,还是韩漠本人。
韩漠的一双眼睛,此时正盯在“韩夫人”的身上,虽然他已经看出那并非韩夫人本人,但是那丰美的身形却并不陌生。
管家女眷很少出府,能认识韩夫人本人的少之又少,能认识府中其他女眷的,自然更没有几个人。
可是那个丰美的身段,在韩漠的脑子里却是深深印记着。
“苏观崖,你走错了路,就该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韩漠将目光从“韩夫人”的身上移开,抬手指着城下列阵的两千余名叛军,缓缓道:“你明知已经无路可走,为何要拉着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为你陪葬?”他豁然看向苏观崖身边的苏雨亭,冷声道:“苏雨亭,从前我一直认为你算是一条好汉,但是今日看来,也不过是无能之辈,用人质来威胁,如此手段,你们倒是做的真漂亮!”
苏雨亭嘴唇紧闭,并无说话。
苏观崖却是笑道:“正因无路可走,所以要与你找一条路走。”他指着东城道:“韩漠,你该清楚,那里还有数千将士围困着无数的官员府邸,若是逼得急了,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又瞥了城头众女眷一眼,缓缓道:“用他们与你换一条路,想必你不会拒绝吧?”
“换路?”不等韩漠说话,萧太师已经冷声笑道:“苏观崖,事到如今,你还有路可走?”
苏观崖长声大笑道:“老太师,你莫忘记,如今这西北军领军大将可不是你家的萧怀玉,而是这位韩将军,你自以为你还有资格来与本官说话。”他眼中带着冷漠的笑意:“今日我苏观崖固然无路可走,但是明日你们萧家又岂不是如此?”
萧太师老脸冰冷,但却还是保持了镇定。
韩漠沉吟片刻,城上城下陷入寂静之中,片刻之后,韩漠终于道:“你要什么路走?”
“韩漠,我的条件很简单,你现在只需让这些内阁官员联名上一份折子,让圣上颁下一道诏书。”苏观崖在这最后时刻,却依然保持着冷静,脸上也看不出慌乱之色,“凤翔营和火山营起兵之因,不过是因为我们得知西北出现变故,所以调军防备,从上至下,俱无叛乱之心!”
萧怀金怒道:“一派胡言!”
萧太师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