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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想越是后怕,汉城已经完全空虚,大军向那而去。难道汉城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这个钦差大臣,可并不在汉城!
而徐一凡,却是扶危定难的功臣!
老天保佑,汉城那里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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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禄离开后的钦差行辕,这个时候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
白天汉城地暴乱。景福宫响起的枪声。让留守地那些老交涉,朝鲜通们个个都是如丧考妣。自己的安全。他们倒没什么担心的,哪怕钦差行辕那支小小的卫队都被荣禄带走了。朝鲜人还是不敢得罪他们这些上国外交人员的。到了下午的时候儿,还派了一支队伍来保护他们地安全。在汉城做生意的商人,往来汉城天津之间的公务人员,也都集中在了钦差行辕,图个安全。
他们所担心的事情。已经从派来保护的人口中得知。开化党起事!朝廷和北洋着力扶植的亲华派领袖大院君已经被杀,开化党已经建立起新的政府。一切和甲申那次事变都那么想像,可是现在他们却完全没有手段应对!
甲申的时候,大院君没有死,在汉城有一支庆军。可是现在,大院君死了,他们的钦差大臣不在这里。翻遍整个行辕,还不知道能不能凑齐十把洋枪!
朝鲜这样可是丢定啦……开化党下面一定是宣布独立,割断和大清的宗藩关系。然后在中日之间保持平衡。不管如何,上到钦差。下到他们随员交涉员。没有一个还能保住他们地位置,他们头上的顶子!
不少人连晚饭都没心思吃。只是唉声叹气。到了晚上也不去睡觉,坐在大厅里愁眉苦脸地互相看着。
好嘛,两个钦差斗法,斗丢掉了朝鲜!荣禄在这个大变的时候居然不在汉城,这个罪名,看他怎么背了……
天色越来越黑沉。肆虐了两天的暴雨,也渐渐停歇了下来。檐前滴水的声音,从连成一片,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
大厅之内,枯坐的人们连灯都懒得掌。不知道是谁,沉闷的说了一句:“都睡吧……爹死娘嫁人,咱们就各人顾各人吧……”
底下响起了一阵无精打采地应和声音。正准备各自起身的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音,喝骂的声音,还有朝语的阻拦声音。
声音才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就听见一阵噼啪的枪声传来!
所有人都顿时吓呆了。枪声却是越响越密。从远到近的一直推了过来,一声声垂死惨叫,一直充塞满了整个夜空!
蓬的一声,一扇门被整个推开,外面的火光顿时透了进来。门口滚进一个血淋淋的尸体,正是派来保护他们的朝鲜带队军官。
人们这个时候似乎才反应过来,提着袍褂争先恐后地就朝门外跑。还没到门口,几扇门都被踢开,外面火把照耀。血红的火光之下,就看见一排排地洋枪,指着他们!
“小日本儿!”
站在队伍旁边的日本军官猛的挥手,一排排村田步枪顿时打响,白烟弥漫,屋子里面有着外交人员身份的大清官员,身上不知道顿时多了多少血洞,抽搐着就纷纷栽倒!
日本军队,居然在夜色里面,袭击大清的外交机构!
枪声停歇之后,那带队军官探头朝里面看看,确定都死得透了。才大声下令:“继续搜索!不能放过一个活口!将那些朝鲜人尸体抬过来,放火,都烧了!要记住,是朝鲜今日暴乱的开化党徒,袭击了清国的钦差行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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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汉城城内响起的枪声,景福宫内也上演了同样的一幕血腥画面。
开化党政府下午才告成立,景福宫门口尸体还没收拾完毕,血迹还没有完全冲刷掉。枪战,又在景福宫门口爆发!
协助开化党政府守卫宫禁的日本公使卫队,在突然得到了增援之后,调转枪口,向着那些卫兵猛烈开火!
这样屠杀还远远超过白天政变的烈度。子弹四下横飞,不仅卫兵,宫女,宫内官员们,都无处走避,死伤狼籍。不少官员还是今天刚刚走马上任的,还在开会商议各自分担事宜,没有离开景福宫的时候儿,就被一排排的子弹,打死在朝鲜王宫当中!
夜色下,火光中。在日本军官的口令声中,日军士兵们列队前进,向着各处宫禁稳步推进。只要有人影出现在他们视线当中,就是一排弹雨扑了过去。
不少开化党人死去的时候还是诧异。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才在日本人地帮助支持下。夺得了政变的胜利。现在日本公使杉村睿还在交泰殿内陪着李王闵妃,新地议政大臣金玉均商谈事情。而日本军队,就这样杀气腾腾的奔袭了过来?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血水代替了白天的雨水,洒满了整个景福宫各处。汉城,才稍稍平静下来,又陷入了一片歇斯底里的恐慌当中。
这次。连他们的王宫,都有火苗升起!
一队整齐地日军,平端着村田步枪,一步步的向交泰殿逼去。在他们身后,只有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川上操六中将,穿着朴素的军服,挎着家传的军刀,带着几个随员,安静的跟在后面。
在交泰殿大殿门口,并排站在两个人影。正是杉村睿和金玉均。两个人都是脸色铁青。金玉均更是眼睛里面满是泪水。
士兵们停住了脚步,随着指挥官的一声口令。哗的一声,将步枪整齐的肩上。队伍向两边分开,就看见川上操六施施然的背着手穿了过去。
杉村快步迎了过来,而金玉均好像还没从噩梦当中醒过来一般,茫然地四下看着。
“阁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杉村的声音。几乎是爆发出来地。他胸膛一起一伏,双手就快纠上了川上军服的领子。
川上微笑着四下看看,笑道:“朝鲜暴徒作乱,试图推翻我友好朝鲜国的政府。还袭击了清国的外交机构,屠杀清国外交人员……我们无敌皇军,毅然挥师协助平乱,稳定东亚局势……有什么问题么?”
杉村暴怒:“这是谎言,这是谎言!金君已经建立成功开化党政府,我们的目标已经达成了!明日,他们就要宣布脱离清国独立。为什么还要发送这次袭击?”
川上一下沉了脸,提气大喝:“杉村君!不要忘记了。你是日本人!你要考虑的,是帝国地利益!而建立开化党政府,在八年前是合适的,而现在,却不适合帝国的利益了!我们不需要一个独立于中日之间的朝鲜,而需要一个完全服从我们命令的朝鲜!金玉均建立的政府,还会在中日之间维持平衡,我们永远也等不到他们邀请帝国军队进驻朝鲜的这一天!”
杉村一下怔住,声音微弱了许多:“那为什么不直接行事,还要利用金君他们发起政变?作为武士,为什么不诚实一些?”
川上淡淡一笑:“杉村君,如果没有金先生,我们怎么号召得起那么多开化党人起事?怎么能让这场事变以朝鲜内部的权力斗争而开始?我们只是来平定这场不合法的暴乱而已……大院君死了,金玉均也死了,明天,将有一个最符合帝国利益的朝鲜政府登台……”
“谁是这个政府地领袖?”
川上拍拍手,他身后的随员走出了一人。火把照耀下,虽然穿着全身地日本军服,但是杉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朴泳孝!
原来这场变乱,从头到尾,已经完全算计好了!
朴泳孝青白着一张脸,朝杉村尴尬的笑笑行礼,看也不敢看金玉均一眼。金玉均却好像一下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颤抖着步下台阶,孤身一人,对着一排排的步枪,缓缓向朴泳孝走来。
火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朴泳孝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忍不住就想后退。川上微微一摆手,顿时身边军官就下达了口令。哗的一声,几十条步枪平端起来。猛的发射!
几十发子弹,打得金玉均身体高高跳起,又重重落下。一句话没有,就这么死去。
杉村扭开了头,川上却微微的向金玉均的身体鞠躬:“抱歉……金先生,您很爱国,可惜现在东亚的政治版图上面,并不需要您的国家存在……”
整个交泰殿,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火把被风呼呼吹动的声音。
川上回头轻声吩咐:“朴君,你可以去觐见李王殿下了,准备成立新政府吧……安藤君。电告头山先生,我这边事情已了。下面就是国内的事情了。”
杉村打破了沉默,低低地道:“阁下,我要警告呢,朴泳孝没有金玉均的号召能力。现在地汉城,再没有朝鲜人会配合帝国行事了。对于掌控汉城局势,是很危险的。”
川上一笑:“汉城越乱。帝国出兵协助朝鲜稳定局势的理由,不就是越充分么?”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川上轻松的笑意,杉村就有一巴掌打上去的冲动。这个帝国陆军智囊灵魂,身体里装着的血,是不是都和冰块一样地温度?
都是为了帝国的利益,但是和他站在一起,就像站在一条毒蛇身边一样。
“还有一个问题……阁下,为什么要袭击清国钦差行辕?”
川上现在很有传道授业解惑的兴致,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一,那是对内的。帝国内部,还有许多象村上君这样的温和的人呀!清国行辕被袭击。帝国必然会想到,清国会增加在朝鲜的兵力,挽回他们在唯一剩下的藩国中失去的面子……清国既然会增兵。那么帝国做出增加兵力到达朝鲜的决定也就更容易了,不是么?”
杉村只是静静地听着,至少从外表看,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川上说得兴致勃勃的:“第二,就是压迫清国必须出兵朝鲜!我们需要地,不仅仅是朝鲜!而是在大陆上,取代清国的地位攫取更多的利益,为日本的崛起,铺平道路!就是这么简单!”
“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二十年的卧薪尝胆,就是为了和清国展开一场赌上国运的决战!”
所有人都肃然无声,杉村默默向川上行礼:“祝愿阁下成功……只需要再有两天地时间,大局就可以底定。虽然对阁下的手段有所异议,但是为了帝国的利益。鄙人愿意全力配合……现在,鄙人就陪着朴大臣去参见李王和闵妃殿下了……”
川上微笑着还礼:“参见过后。我们就要将李王和闵妃殿下保护起来了。所以麻烦杉村君快一些……”
杉村并没有说话,带着还畏畏缩缩的朴泳孝朝殿内走去,只是远远的绕开了金玉均的尸身。
川上站在一片火光下,默默向天。
只要两天时间啊……新政府成立,这里的消息传回国内,朴泳孝政府对日本出兵的邀请送达。国内就会很快的将意志凝聚在一 起……只要在这之前,他还牢牢的控制着汉城,或者说,只要牢牢地控制住景福宫就可以。
他川上操六,连这两天都撑不过去么?
这次的计划,从东学党起事到现在,凝聚了多少帝国有识之士地智慧,调用了多少资源来全力推行,才一直走到今天。
他不可能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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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景福宫沐浴在血火中的这个夜晚慢慢的过去。晓色逐渐出现在汉城左右山间田野,这里的一切,还安静得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雨后的空气,清新得沁人。
一面军旗突然出现在天际线边,军旗在晨风当中展动。正是一条舒爪张牙的苍龙!
在旗帜之下,是两个互相护持的人影,一个是军官,一个旗手。都是走在队列最前面的,在他们身后,是滚滚向前的队伍。
每个人都已经是筋疲力尽,脸色苍白。五天五夜的强行军,休息就在大雨当中。有的人鞋子跑掉,有的人绑腿跑散。一千六百人,两个营的队伍。现在还在队列当中的,不过一千二百余人。其他的,都已经掉队了。除了武器弹药,所有辎重背包,全部丢弃。出发时候的三百三十匹精壮骡马,没有一匹剩下。四架机关枪,分散了扛在最强壮的士兵肩头。
所有人的脚底下,都是成片的血泡。
士兵们以中国农人子弟的淳朴耐劳,还有在两个多月中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般的对纪律命令的服从,加上军官们的鼓舞带领,终于在五天走完了八百华里的道路!
如果有一个军官,是骑在马上对他们发号施令的,他们坚持不下 来。
如果有一个军官,是空着手前进,而不是分担着背负弹药,他们坚持不下来。
如果有一个军官,不是和他们吃同样的食物,一样睡在泥水里,他们也坚持不下来。
……
上到楚万里,下到一个哨官,都是和他们一样!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军官,突然立足了身子。身边旗手还以为他走不动了,忙搀扶住他。那军官却一下甩开他的手,向路边小土丘奔去。也不知道他怎么还剩下这些精力的。
那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