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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想聚众作乱?想当乱臣贼子?国势已经如此艰难,你们还想胁迫朝廷,胁迫本军门?”
人群当中一片死寂,数十年的忠君教育,可不是说说那么轻松的。要不是徐一凡成军伊始,就在一个无法无天的环境,军官团和手下主体,更是对大清这个异族统治者感情淡薄地南洋知识青年。再加上禁卫军从诞生伊始,那个朝廷的逼迫打压就没断过,再有感情也没了。他的麾下,他的团体断断不会将他徐一凡的命令放在高于朝廷命令的地位上。
可是对于北洋水师而言,却不具备徐一凡这个条件。
丁汝昌站在那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再逼问出声。那些将备们按着佩刀,只是喘气。不知道过了多久,镇远舰副管带杨用霖突然哭倒在地:“军门……咱们只求您带我们去死啊!我们只求有个死所……朝廷,中堂,怎么就不让咱们安心去死?为什么,连为这个国家,为朝廷去死,都这么艰难?邓正卿,我好羡慕你,你死得其所,留下咱们这些人,却是乌龟王八蛋!进不得祖坟,见不得祖宗!”
夜色当中,杨用霖的哭声传得老远。引起唏嘘一片。不少水师军官气满胸膛,按刀同声一哭!
国破已如此,我何惜此头……可是国家朝廷,却偏偏不要我们的脑袋,我们这腔子血!
丁汝昌却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些大哭的汉子,神色丝毫不动。半晌之后。他才缓缓抬手,从杨用霖开始,一个个地指过去:“杨用霖,何品璋,曹嘉祥,池兆滨,陈成捷,严复。沈叔龄,戴锡侯,曾成泰……”
他一个个的报出名字,这些人,都是北洋水师骨干,也是最为得力,最为有能力的中层骨干。官衔自副将以降,直到都司守备。也是在投降令下达之后,闹起风潮最凶,最不愿投降的北洋水师精华!其中曾经出洋留学地军官,都大有人在。
这些人被点到名字,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谁也不知道丁汝昌要干嘛。
等了好一会儿,丁汝昌才点完这些名字,到了最后,他才冷冷道:“你等劣员。作战不力,更不从朝廷法度,目无尊上。本提督早已具折朝廷,将你等一一弹劾开革!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已经不是北洋水师地人了,顶子留下,人都滚蛋!”
“军门?”
丁汝昌不动声色,只是冷笑:“投降的事儿,用不着你们来,我来就可以!中堂受朝廷深恩。我丁禹廷也受朝廷深恩,再加上中堂地私恩深重。我来当此秦桧,当此石敬瑭,当此吴三桂!你们都给我滚得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
他的话越说越快。火光之下。老眼当中满满地都是水光。目光再也不敢和这些麾下军官碰上,却看向了杨澄海:“你们大帅的命令。转给你看的,记明白了?转告你们大人,让他好生做!咱们做不好的事情,就看着他了!趁着夜色,你掩护这些被开革的劣员,还有私自逃散的北洋兵弁,潜越出此死地,你们大人说了,在天津,在上海,都有人接应安置!听明白了没有,快去,快去,快去!”
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杨用霖还跪在地上,已经颤声哭了出来:“丁军门……”
丁汝昌仰首向天,却是不想让麾下看到他的眼泪掉下来:“这条路走绝了,总得换人走另外一条道路……中堂和我,已经是无法掉头了,你们还年轻!今后的日子,别忘了刘公岛,别忘了水师,不过千万不要想起我这个老头子!”
言罢,他已经顿足转身,被戈什哈们簇拥进了提督衙门,两扇大门,沉沉关上。
只留下大门之外,成百上千地汉子哭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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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法租界,蒲石路。
往日门口总是熙熙攘攘的大清时报社门口,在大清准备求和的谕旨传来之后,已经再无这种景象了。门口一片冷冷清清的气象,就连往日在门口成群结队的安南巡捕,现在也只剩下一个,懒洋洋的站在这儿。
大清朝廷都准备求和了,还指望大清时报能带来什么好消息?
当初诸军皆败,大家都指望着徐一凡能带来点好消息。现如今,徐一凡还没败,朝廷倒是提不上那最后一口气。当消息传遍天下的时候,谁不觉得天崩地裂?徐一凡又不是神仙,他一个人,不过也是朝廷地臣子,难道能挽狂澜于既倒?
大家想不明白的就是,咱们怎么就这样败了呢?
咱们比日本大几十倍,人口多十倍,兵多十倍。有钱,有兵船,有名臣,有大将,还有这些年的自强运动,怎么就败了呢?还败得这么惨,败得这么屈辱?
难道,真是路走错了?
上海的公共租界里面,日本侨民举行了趾高气昂的提灯游行。洋鬼子是最势利的,谁打赢了,就高看谁一眼。往日这些日本侨民,谁也瞧不起。又矮又穷,做些针头线脑的小生意,他们质量低劣的国产产品,那些洋火,铁钉,铁丝,洋布。谁也瞧不上眼,更喜欢大英国或者花旗国德意志国的。倒是公共租界的日本婊子窝,大家有时候还乐意光顾。日本女人虽然不漂亮,但是胜在姿态够低够温柔——就算这样,日本婊子还不算是一流货色,有身份地大爷还不去光顾。丢不起那人。
甲午一战之后,这些往日低声下气,跟上了发条一样见人就不住鞠躬的日本人,却从租界各个角落钻了出来,那样癫狂,那样不可一世的举行了提灯游行!这些小矮子仿佛将几千年的抑郁都发泄了出来,那个夜里,整个公共租界。听到地都是清国奴,支那人,还有大日本帝国万岁的呼喊声音!
在自己的国土上,却只能看到战胜国的国民这样庆祝,多少人躲在房子里面,捏着拳头就觉得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平日不觉得这是一个国家,朝廷什么事情。和小老百姓有什么相干。只有到战败的时候,这种欺凌出现在头上的时候,才觉得国家和自己,从来就不可分割!
奇耻大辱,莫过于此!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读书人当中,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也不能说是风言风语,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在那里放言。
天下大事,都是慈禧和李鸿章闹坏的!皇上要的是振作,要打到底。但是慈禧和李鸿章却怕皇上拿了权。少了他们的荣华富贵——要知道,海军衙门的银子,都拿来给太后老佛爷建了颐和园!前些日子,慈禧和李鸿章逼宫,架空了皇上,硬答应了小鬼子讲和。
小日本儿就是皇帝操权才强盛起来地,咱们大清,正正反过来!
在上海同文馆,那些拿着李鸿章津贴读书地学生闹了学堂,坚决不要卖国贼的津贴。江南制造局也闹了风潮。要赶走李鸿章委地总办,还要求将江南制造局划到良江总督的辖下。提起李鸿章,人人恨不得与汝偕亡。提起慈禧,往日绝不可能出现的破口大骂都不绝于耳。提起皇上光绪,人人都觉得是圣君蒙尘。在人们传言当中。南方督抚。以张之洞张南皮为首,甚至联电朝廷。询问皇上现在究竟如何,说什么朝廷的道统国体也不能变!
在这样沮丧、愤怒、大家同声一骂卖国贼的当口。谁还有心思关心大清时报还能发布什么消息,徐一凡到底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更别说还有隐隐约约的风声,说徐一凡本来是皇上想依靠的力量,内里面可以对付慈禧老佛爷李鸿章,外面可以和小日本打到地。结果他其实不是大清地岳武穆,而是大清的曹操!这么卖力打仗,就是想割据朝鲜和东北。皇上指望他的时候儿,他眼睁睁看着皇上倒台。而小日本儿为了拉拢他,也答应将东北和朝鲜许给他,而他就准备按兵东北,跟着李鸿章他们一块儿投降,当他的东北王了!要不是徐一凡往日声名够高,他这段时间也绝无消息,没有表态,要不然这个时候,他就能和李鸿章绑在一块儿!
就算人们关心大清时报,这些日子,也从这里得不到消息了。
大清时报,已经在给前些日子礼聘的抄写员,社论作者,评论员发津贴遣散。上下都有点人心惶惶,谭嗣同更是不见踪影,在自己的书斋里面绝不下楼,只是让工友们不断的将酒菜送上去。报务他是丝毫不问,每天只是喝酒喝一个酩酊大醉,偶尔长歌当哭,闹得楼下工友都不知道谭先生发了什么痰气儿。
谭嗣同胸中苦闷,无人得知。
作为在野清流之望,这次甲午战事北京城内的风云变动,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卷入是如此之深。正因为如此,他内心之痛,才是如此之大!
老师翁同龢,被锁拿。一份份的写着请罪的折子。
同道文廷式、张仲忻等,被锁拿,同样在写着请罪地折子。
他衷心期待的圣君光绪,此时已经完全架空。正在慈禧面前唯唯诺诺的听命,一份份的发着求和的诏谕。
而徐一凡,他一直以为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这位半恩主半朋友的人物。在对他寄予了那么多的期望,他却没有出现在北京城。翁同龢他们等来的却是李鸿章!
大清,降了。
华夏,降了。
书斋当中,酒菜狼藉。到处都是垃圾。多少本书都被撕碎,多少支笔都被一折两断。往日衣衫修洁的谭嗣同脏兮兮地蜷在椅子当中,只是深深的抱着头。
“……国破已如此,我何惜此头……谁都不想着皇上,谁都不想着这个国!降了,都降了……徐一凡。你降不降?现在你可好了,朝鲜,东北都是你的。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日本人也要高看你一眼……降吧,都降吧……当你的东北王,成就你一身地功业!
我还读什么书,办什么报,当你什么走狗?我去北京领罪,死也死在皇上面前。死也和老师死在一块儿!”
谭嗣同虽然有些书生气,但是绝对不傻。和徐一凡打地交道也够多。这些日子风潮卷动,徐一凡的这些年地举止前前后后在心中翻过。也该想明白不少了。
怎么瞧着,徐一凡也不像是大清的忠臣,所有权力功名,都是他拿脑袋去赌出来的,拿到手的权力。也决不肯撒手。到底想干什么,朝坏处想也能猜出不少。说重了是曹操,说轻了也是想当藩镇。从他的角度着想,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打头?中枢越弱,他越能崛起。眼睁睁看着朝廷投降,他顺势割据东北,实力越完整越好,何苦再和日本人打个尸山血海?这些兵,都是他一手一脚攒出来的!
他如果要继续打,以一人之力战整个日本。能不能打赢另说,就算打赢了。除了他名声上升之外,其它没太多好处。实力耗掉了。而在世人心目当中一直主战地光绪声望将比他还高。他打赢也就是帮助光绪咸鱼翻身。为了平衡徐一凡的权力,也只有再把光绪和所谓帝党君子抬出来。在光绪恢复部分权位的情况下,徐一凡再无造反的可能,要不然只能被全天下当作乱臣贼子。跟着慈禧一块儿投降,将来他后党狗咬狗,谁都懒得关心。说不定还指望他多一点呢。说到底,为自身权位计,他又何必继续打下去?他没有出现在北京。也不会再战斗在辽南!
越想下去,谭嗣同脑海越是清明。想用酒将自己麻醉,却越喝越是明白。
关了这报社吧,再也不给徐一凡当走狗马前卒了,萧然一身。到京师领罪。和皇上师傅死在一块儿,悬首国门。看着大清垮下去,看着徐一凡怎么得意洋洋的进北京城,篡了这个天下!
他下定决心,正准备拍案而起。这个时候却听见轻轻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谭嗣同红着眼睛抬头,大声问道:“谁!”
门外响起了那个专门跑电报局工友的声音,这些日子徐一凡那里绝无消息,那工友都快失业了,这个时候却又敲门:“谭先生,辽南电报……是徐大人的号头……”
谭嗣同冷笑一声,你徐一凡还想玩什么幺蛾子?要我谭嗣同继续给你鼓吹,为你继续捧场奔走?笑话!
他大声道:“不看!我什么都不看!”
那边工友顿时没了声音,一会儿之后,才听见门缝底下悉悉索索的声音,却是那工友将电报从底下塞了进来:“谭先生,看看吧……您的交代,要是错过一份徐大人的电报,赶了我出报社,我这是算送到了……”
谭嗣同大声冷笑:“还有什么报社!”
外面再无声音,谭嗣同胸中愤懑难消,蓦然走到门前,拿起电报,拿手就要扯!
“天下皆降,你不过也是一个降字,还要分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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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海,刘公岛。
水师提督衙门的大门,将门外的哭喊声远远隔开。
水师精华已经有所安排,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将备兵弁,将在禁卫军掩护下撤离这个即将成为大清国耻之地的地方,丁汝昌已经觉得此心大定,再无挂碍了。
走到中堂,威海卫陆师总统戴宗骞正也官服整齐,端端正正的坐着,看着丁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