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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瑜放声大笑道:“不错不错!依我看,我父皇好象也有些怕我母后。原来大抵天下好男子,都是要怕老婆的。”
吕雯玲格格娇笑,拿过马鞭作势向方瑜抽去,嗔道:“好个没羞的太子!”
方瑜一笑下马,扶了吕雯玲下来。两人牵了马匹,在郊外闲走,只觉得能遇爱侣如此,来日尽情一战,纵然血染沙场,此生亦当无怨无悔。
两人相偎相依,坐在草地之上,享受连日来的片刻闲暇。青草无边,啼鸟咻咻,恍如仙境。转眼已过中午,虽然腹中微感饥饿,两人仍是懒洋洋的不愿动弹,均觉若为了一餐之欲放弃此等美景真是大煞风景。
吕雯玲拈过几朵野花来吮吸花蜜,顺手递给方瑜。方瑜微微一笑,伸手正要接过。忽然听得天边传来一声鹤唳,其声清亮无比,宛若龙吟。方瑜全身微微一震,手中野花落下。吕雯玲关切得问道:“怎么了?”
方瑜急忙把手指放在唇上,道:“嘘……听!”转眼天上又传来两声长啸鹤唳,声音清越,正是方瑜从小听熟了的母后李巧所养的巨型仙鹤的叫声。多年不曾听得,还不敢确定,此时再多听得几声,登时确定。
方瑜喜得从草地上一跃而起,连声道:“母……后……是母后!我母后到了!这……我说我父皇不会放弃台湾!”连忙拉起吕雯玲道:“玲儿!是我母亲到了,你听……这是她的坐下仙鹤的叫声!快走,我带你去拜见母后!”吕雯玲给弄的糊涂了,连声问道:“什么……什么……皇后……她在哪?这里离海岸这么远,你怎么看到的,哪里有船来?”
方瑜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母亲,哪里还能按捺的住,更来不及跟吕雯玲解释,笑道:“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把母后带来。她若是见了你,可不知要有多欢喜呢!”说着,将吕雯玲轻轻一抱,欢喜无限,转身上了火龙驹,向着鹤唳传来的方向绝尘而去。留下吕雯玲一头雾水,楞在当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雯玲直等得百般不耐,耳边只听得连声鹤唳,渐渐远去,不见方瑜回来。心下微觉蹊跷,连忙上了胭脂马,沿着方瑜驰出的方向跑了一会。却见青青草地之上,火龙驹孤零零的独自吃草。吕雯玲焦急的叫道:“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四野空旷,回声悠远,哪里还有方瑜的影子?
第十五章 一诺千金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吕雯玲牵了两匹马,在旷野之中不知喊了几百几千声,哪里还有方瑜的影踪?直喊到声音嘶哑,眼中不争气的流下泪来。她失魂落魄的上了马,茫然不知目的,信马由缰,也不知当往何处去,耳边脑海只是方瑜的音容笑貌,仿佛听他在说:“天上地下,人间海底,我们永不分离!”泪如雨下。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一惊,抬头看时,竟已回到郡守府门前,原来火龙驹良马识途,竟将她带回郡守府。门夫见小姐回来,急忙过来牵了马匹,见火龙驹背后还有一匹空马,微觉诧异。
吕雯玲恍恍惚惚,进了后堂。见吕布正自喝闷酒,貂禅在一旁垂泪。再也忍耐不住,投进母亲怀里大声啜泣起来。貂禅一惊,急忙抱了女儿问道:“怎么了?”
吕雯玲哭道:“太子哥哥……他,他走了……突然就……就走了。”
貂禅急问道:“什么?走了?走去哪里了?大陆来船接他走了吗?”
吕雯玲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如何说得清楚?她私心里如何也不愿相信方瑜背信弃义,弃了自己和台湾岛而去,但自幼多曾听他说过,家里养了只仙鹤可以背载十人,日翔万里。今日之事,自然是他乘鹤而去,自此关山万里,生死永隔,只怕再无相见之日,自己只道他是盖世英雄,想不到他竟如此薄情,一言不发,说走就走,竟被父亲说中——想到此处,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貂禅百般劝止不住。
吕布冷笑道:“事情不是很清楚吗?何必又问?哼,有其父必有其子,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刚才把话说得何等漂亮,大难临头还不是脚底抹油!也只是哄哄你这种无知女孩儿罢了!什么援军,什么大陆不会放弃台湾?笑话!”
吕布提起大卮,将余酒一饮而尽,往门外大声道:“来人!”门外大声应诺。吕布道:“传召各级属吏,即刻商议全岛撤离事宜,着人去请孙仲谋将军父子来!”亲兵应诺去了。吕布沉着脸,再不看妻女一眼,推案起身去了。
却说方瑜那时听见鹤唳之声,欣喜若狂,思母之情登时无法遏制,欢天喜地,急急忙忙,打马循声寻去。奔出里许,果见云天之上,仙鹤舒翅,遮空蔽日,仙意岸然,鹤脊上坐得一人,紫衫飘飘,隐隐见得正是母后李巧。方瑜大喜,连忙出声呼哨,驯鹤之法是自幼会得,不曾忘记。那仙鹤听见哨声,一声清啸,按落云头。
李巧听见呼哨之声,心下惊喜。定睛看时,不远处一匹红马,极其雄骏,马上坐着一员白袍小将,英眉俊目,雄姿勃发,隐约便是方博模样。虽说男大变十八,但母子血缘,心意相通,方瑜模样变化虽大,李巧却依然能一眼认出自己儿子。狂喜之下,却自楞了,怔怔得落下鹤背,看着儿子,只顾落下泪来。
方瑜五年不见母亲,当真是日思夜想,有时夜半思量,常常落下男儿热泪。此时见了母亲容颜依旧,心潮澎湃,打马便飞奔过去。来到近前,飞身下马,一头拜倒,结结实实的磕下头去,口中大声喊道:“娘!”接着便是呜咽之声。
李巧一把抱住儿子,泪如雨下,道:“傻儿子!娘的好瑜儿!想杀娘了啊!”自从方博病倒之后,李巧外辅国政,内持后宫,日日还要在床前照抚,每日心力交瘁,还要咬牙死撑,好容易盼到南华老仙、于吉到来,终能抽身乘鹤来台湾,沿途飞行数日,水米少进,身心皆是疲惫不堪,又无人倾吐。此时见了儿子,真是百炼钢皆做绕指柔,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母子俩哭了一回。方瑜正要带母亲去见吕雯玲,尚未开口。李巧忽然省起,大声道:“我都糊涂了,不可迟误。儿子,快随娘走。”不由分说,一把拉过方瑜,上了鹤背。方瑜一头雾水,正要开口询问,突听母亲大声道:“抓牢鹤翎,抓好了!”急忙抓紧,立时耳边风声大起,仙鹤长啸一声,腾空而起,转眼飞出,低头看时,身下已是大海。
方瑜想到吕雯玲还在等自己回去,台岛之危未解,自己如何能如此不明不白的离去?心中大急,连忙大喊道:“娘!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高空之上,喊声尽皆散在风里,纵然声嘶力竭,却如何能听得见?
飞行半日,穿山过海,看看天色渐黑。李巧自己飞来时不曾停歇,此时却是心疼儿子,怕连日飞行,儿子吃不消,选了一个海岛,命鹤停下。方瑜、李巧下了鹤背,李巧拉过儿子,笑着问道:“累吗?娘去看看能不能捉只鱼回来烤了吃,行李包裹中有干粮,你先吃点。”
方瑜急道:“母后,我们这么着急得是要回建业吗?我……我也该跟貂禅婶婶他们说一声啊!”
李巧听儿子这么问,触动心事,眼圈又是一红。于是拉着儿子在一块大石上坐下,说道方博脑中长了个恶瘤,正在等待左慈三人施术医治,生死只在须臾。李巧道:“瑜儿。你父皇此次能否得治续命,三成在人力,七成却要看天意,若是一个不好……只怕你父子永远没有相见之日了!你两位师公一到,本来就要给他开脑取瘤,只是你父皇他说什么也不肯,日日在病榻上忍痛,只说要我将你带来,见你一面,方可安心。”
方瑜听到此处,真是心如刀割,想到父亲在榻前受苦绵延,而台湾岛上此时却也是危在眉睫、水深火热,真恨不得将自己劈做两半。发呆了半晌,嗫喏道:“可是……”李巧道:“瑜儿。母后也知道,这么将你带走十分冒昧,只是事急从权,顾不了许多了。且不说你父皇早一刻医治便好一分,便是国政大事,也急需你这太子回去监国,于公于私,我们都不可耽搁,必须兼程速回!”
方瑜原本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要劝母亲带自己回去台湾,与吕雯玲等共抗倭寇的。可此时听母亲如此说,又忧心父皇病势,却如何说得出口去?只得默然。次日又飞,接连飞了两三日,大陆已是遥遥在望,方瑜的话越来越少,每日只是向东海深处眺望,想念吕雯玲等人。
这日入夜,母子二人又找了个海岛歇宿,吃过干粮,两人拣块柔软的沙地,升起火来,就地睡了。李巧连日疲惫,此时母子相见,心里塌实,转眼入睡。方瑜却对着火堆,辗转反侧,胡思乱想,说什么也不能睡着。恍惚中过了下半夜,隐约中却听见喊杀之声,震天动地而来。只见无数倭寇口中呼号狞笑,各举刀枪冲上岛来,漫山遍野皆是哭喊奔逃的台湾百姓。顷刻之间,岛民们纷纷倒在屠刀之下,鲜血染红了大海,妇女儿童的嘶喊哭叫撕裂了天空。只见吕布满脸鄙夷,对着自己冷笑道:“懦夫!逃兵!这岛上的无数生灵都是你害死的!我女儿也是你害的!”眼见貂禅拉着吕雯玲正自奔逃,却被无数倭寇围住,乱刀砍下,血肉纷飞,吕雯玲满脸血污,绝望得向自己伸出手来,凄声叫道:“太子哥哥……”
方瑜大叫一声:“住手!不可以!”一抬手,险些打翻了身边的火堆,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才知是做了个噩梦。再也睡不着,起身对着火堆余烬发呆。
东方发白,启明星动,天将破晓。方瑜看着熟睡中的母亲,前思后想,肝肠寸断,终于把钢牙一咬,主意已定。起身对着母亲恭恭敬敬,拜了八拜,泪流满面,轻声道:“娘!孩儿不孝……”
走到仙鹤身边抱住鹤颈,轻轻摩挲鹤翎,说道:“鹤伯伯,若是你载我回到台湾,我放你回来,你可记得道路再送我母后回建业?”那仙鹤十分灵异,居然连连点头,口中清唳一声,直透云天。李巧梦中惊醒,见儿子站在仙鹤旁边,问道:“瑜儿,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方瑜过去扶起母亲,说道:“母后,请恕孩儿不孝。我不能和你回建业,我必须立刻回台湾岛去。”于是将早川率倭人大举进犯,台岛情势危殆之事详细说了。李巧听得眉头深锁,听到早川的名字时全身一震,她当然更清楚中日之仇,前日南华老仙和于吉来到皇宫之时也曾提起倭寇进犯之事,她只道是寻常海盗上岛抢掠,以吕布之能当可轻易击退来敌;她一心只在丈夫身上,连日来也没细想,如今听儿子一说,对早川的图谋更是恍然大悟。
李巧急道:“既然如此,娘就更不能让你回去了!儿啊,你是当朝太子,一身系天下安危,如果你们父子有失,国家的天就要塌了呀!说什么,娘也不能让你逞匹夫之勇,回去为了一个小岛犯险,大局为重!”
方瑜垂泪摇头道:“母亲疼爱儿子之心,天高地厚,我岂能不知。但孩儿是非回去不可!国家的天不在我父子或一两个人的性命,而在于人心;一个人的天不在于死生安危,而在于大义。母亲,台湾岛的大米养育我五年,那片乡土看着我长大,我身为太子,身为中华男儿,守土有责,也曾立誓要与台岛共存亡!如果我贪生怕死,背信弃义,在这片土地最需要我的时候抛下岛上数十万民众回皇宫去安享太子之位和无限富贵,我想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李巧决然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行!你父亲生死未卜,如果你再出事,你……你让娘怎么办?”说着,流下泪来。
方瑜轻轻抱住了母亲,轻声道:“娘啊!自古忠孝家国不能两全。如果这事放在父皇身上,你说他会如何处置?”李巧一楞,抬头看着儿子英俊的眉眼,心中情不自禁的想道:“这个孩子,是多么象他父亲啊!”
方瑜道:“当年我离开京都之时,父皇持我之手,告诉我无论何时不可忘了自己是方博之子!若我父皇此时正在台湾,必然也会与我共抗贼寇,保土安民,舍生忘死,竭力以赴!我父皇此时若在,必当以孩儿今日的决定为荣!倘若我临阵脱逃,因私情废民族大义,又怎配再做父皇和母后的儿子?”
李巧泪眼迷离,心知无论如何再也劝不动这孩子,喃喃点头道:“是了!当初我嫁了你父亲,就当知道,我嫁得不是一个男人,而是这天下,这无尽河山。瑜儿,你长大了,娘……娘的心里真是说不出的……说不出的欢喜骄傲!”
“娘……是孩儿不孝!”方瑜再也忍耐不住,落下泪来。
“不,孩子!你的不孝,已胜过旁人千万倍的大孝了!”李巧说着,从腰间解下佩剑,双手付于方瑜,道:“此剑名‘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