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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月八百,我一个月八百,说明我们俩人的劳动能力是一样的,我为什么要教你技术呢。去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剪坏了两株四季桂,扣我一个月的工钱,扣得我吃饭都没钱了。”
“我做锄草杀虫施肥的重活累活,你做技术活还不行吗?”周大树实在舍不得从八百元的工资中拿钱出来给别人。
“好啊,我去对冯副局长说,让他给你开做粗活的工资,给我开做技术活的工资。你可别眼红我的工资比你高。”
周大树真没有想到这个吴福心肝会有这样歹毒,问道:“你要我给你多少钱?”
“也不要你的钱。给我买一个月的早餐就行了。”
“每天早晨四个馒头?”周大树他们这些打工的农民也跟林业局干部职工一样,在林业局食堂吃饭。他们这些打工的为了节约钱,每天早晨都是吃馒头,不敢吃别的什么。中午和晚上吃饭也从不吃荤菜,只是吃点咸菜或是白菜之类的小菜。
“那你准备给我买肉包子吃?”
周大树说:“你为什么不早说明白呢?”每天早晨两块钱的馒头,周大树甘愿了。周大树不是担心林业局减他的工资,而是担心工作没有做好,林业局不要他干了。想起刚刚进城找工作的那些日子,周大树心里就后怕。正月初九这天周大树跟妻子在火车站走散之后,一个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来到这座城市。可是,在城里找工作的农民工实在太多,他在城里瞎找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工作,带来的一点钱早就用完了,饿不过,就像那些流落街头的乞丐一样,在垃圾箱里拾别人丢下的果皮之类的东西充饥。他想回去,却没有路费,回不去了。一个月前,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在市林业局看守大门,做保安。工作上没有出半点差错,领导对他的评价也不错,就因为多看刘艳艳几眼,不让他守大门了,把他弄到苗圃园来了。如果在这里还出什么差错的话,自己是非滚蛋不可了。
在苗圃园做了一些日子的活儿,周大树才真正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多看刘艳艳几眼,刘艳艳再长得像自己的女人,却不是自己的女人,看也是白看,自己再怎么焦急地牵挂着老婆,刘艳艳却不是自己的老婆,到头来把好工作丢了,到苗圃园来受罪。周大树不是做不了苗圃园的活儿,给苗木修剪枝条的活儿也不复杂,看一看吴福是怎么剪的,自己再小心地剪几回,也就会了。周大树受不了吴福身上的许多坏毛病,最让周大树无法忍受的,是吴福夜里睡觉磨牙。开始的时候,周大树在睡梦中老是觉得是谁用锅铲刮苗圃园中那根水泥柱子,嘎嘎的声响,让人浑身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后来他才知道是吴福磨牙,他把吴福踢醒,吴福转过身去,说两句梦话,或是骂一句娘,又开始了他的用锅铲子刮水泥柱子的工作。周大树又把他踢醒,恼怒地告诉他不要磨牙了,不然他睡不着觉。吴福鼓着眼睛吼他说:“谁磨牙了,我还听到你磨牙呢。”
周大树忍无可忍,只得跟他分铺。他们一块住在苗圃园旁边一间小杂屋里,小杂屋不过农村晒谷子的晒簟那么宽,过去用来装锄头水桶之类东西的,摆了一张木床,就占去了大半个空间。周大树找来几块木板,在临窗的旁边搭了个铺,“跟你一块睡觉,简直是受罪。”
吴福不以为然地说:“开始跟我老婆睡觉的时候,我老婆也嫌我磨牙,日子久了,我不磨牙她却睡不着觉了。”过后,吴福似笑非笑地说,“你是挂记着你的老婆,夜里睡不着觉,听到我磨牙心里愈加地烦躁。这就怪不得我了。我早就对你说过了,城里多少农村来的女人在打工啊,你女人不会丢的。”
只是,分开睡了几夜周大树才知道分开睡比两人一块睡更要命。一块睡的时候,吴福把牙磨得山动地摇的当儿,周大树还可以用脚踢他,现在要踢他却踢不着,周大树只得用被子把头蒙着,被子是臭的,蒙一会儿就想呕吐,他改用衣服裹着脑壳,还是没有效果,再后来,他干脆做了两个棉花团,睡觉的时候就把棉花团塞进耳朵里面,这样才稍稍得点觉睡。
“他娘的,夜里睡死了呀,昨晚上又打雷又下雨,我一个人盖了半夜苗子。”这天早晨周大树醒来的时候,吴福一身湿淋淋地站在他的面前,满脸怒气地对他吼叫。
“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周大树说。他隐约听见外面还滴滴哒哒下着雨。
“还没叫?刘艳艳都被叫醒了,起来关窗户,你却死猪一样睡着。”
“苗子没受损失吧?”
“苗子是没有受损失,我却累得吐血。这个事情原本是该我们两个人做的。”
吴福那张长得有点歪的脸面带着一丝疲惫,沾满眼屎的眼睛眨巴着,周大树有点心虚,猜不透他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吴福说:“我也不对局领导说夜里你没有起来给苗子盖薄膜,早晨买馒头的时候给我多买两个馒头就是了。忙了一个夜头,又累又饿。”
“你是说今天早上要吃六个馒头?”
“日他的娘,别看我长得矮,肚子却大,在我们村是出了名的,一餐吃得下两斤大米饭。我老婆要是知道我进城来的这几年,没有吃过一餐饱饭,她还不知道怎么心痛啊。”
“就今天多买两个馒头吧?”周大树心想吴福要他这一个月每天早晨都多买两个馒头,那他就又吃亏了。
“你愿意这个月天天早晨多买两个馒头我吃?”
这个月要给吴福买早餐,多开支六十块钱,周大树想把六十块钱攒回来,每天中午也不吃饭了,早晨多买两个馒头放那里,中午吃。可是,好几次中午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个馒头了,周大树怎么也弄不明白那个馒头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吴福总会装模作样的东瞅瞅西瞧瞧,说刘艳艳家养的那只宠物猫一定跑出来了,“怎么说一个馒头宠物猫是吃不完的,寻着了还是可以吃的嘛。”
周大树想起来了,这些日子白天做活的时候,吴福总是找些理由要回杂屋打个转,他不会是饿不过,回来偷吃自己的馒头吧。
这天上午,吴福对周大树说:“今天我们的任务是把那块香樟苗的枝叶修剪好,过两天有人来运苗子。”
周大树说:“技术员说了,苗圃园你是头,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吴福说:“卵子头啊,他们又没有多给我钱。”过后,他说,“你先剪着吧,我得问问技术员,要不要杀一次虫。”说着就走了。
吴福从苗圃地旁边的小水塘走过之后,并没有往前面办公大楼去,而是转了一个弯,往小杂屋去了。周大树连忙跟了去,当他走进小杂屋的时候,吴福已经将一个馒头拿在手中正往嘴里塞。周大树心里一阵窃喜,心想这些日子的委屈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了,大声吼道:“吴福你做贼呀。”一只拳头已经落在了他的胸口。
吴福个子矮小,哪里经得起周大树的拳头,几个趔趄,差点栽倒在门角落里了。
“你怎么打人呢。”吴福圆瞪着惊诧的眼睛,一口馒头舍不得吐掉,却又没有吞下去,咽着气说:“刘出纳的宠物猫把你的馒头叼出来了,掉在地上的,我拾起来吃不行吗。”
“她的宠物猫根本就没有来,分明是你偷我的馒头吃嘛。”
吴福涨红着脸说:“七十二行,贼名难当,你不要乱说我是贼。”
“你就是贼,偷吃馒头的贼。”周大树想起这些日子觉没睡好,还饿肚子,还要花钱给吴福买早饭,越发地来气,说话的声音就高了八度,两个拳头攥得更紧了。
吴福担心周大树的拳头又落下来,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半个没吃完的馒头,另一只手遮挡着,一边往屋子外面跑,一边说:“你长得比我高我就怕你了,你去问问,我在我们村里也是算个人物的。”
不曾料到,吴福刚刚退出门,跟匆匆走进来的伍仁撞了个正着。伍仁说:“冯副局长家的保姆带给你的。”伍仁一边将手中的一个塑料袋子递给吴福,一边责备说,“怎么这么慌慌张张嘛。”
“周大树打我。”
伍仁吃惊道:“周大树,你怎么打他呢?”
“他偷我的馒头吃。”
吴福这下发怒了,向周大树扑过来,“就是吃你一个馒头,也不能说是偷啊。你不把我的名声收回来,我跟你拼命。”
俩人扭做一团,在地上打着滚,吴福毕竟不是周大树的对手,脸面被周大树打肿了,鼻子还出了血。伍仁劝不住,说:“你们打吧,我去把冯副局长叫来。”
周大树听到伍仁要去叫冯副局长,才放了手。吴福一边揩着脸上的血迹,一边说:“伍仁你评评理,他周大树到苗圃园来我没少照顾吧,开口就骂我是贼,还抡着拳头打人。”
伍仁笑说:“有人给你带好吃的东西来了,你还偷吃他的馒头做什么。”过后说,“还真看不出,吴哥长得不怎么样,艳福却不浅,居然把冯副局长家的保姆搞到手了。人家在医院里还挂记着你的哩。”
吴福接过塑料袋,说:“好久没有送吃的东西来了,我还以为她把吴哥忘了哩。”
吴福把塑料袋打开,里面有过期的高级点心,有宠物狗吃剩下的蛋糕和馍馍,还有一些发馊的饭菜。吴福抓了个馍馍往口里塞,问道:“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冯副局长的丈母娘怕是过不了几天了。这次是回来给老人取寿衣的。”
吴福说:“侍候病人也很累的。她已经在医院待一个多月了。”这样说的时候,对站在一旁的周大树瞪了一眼。周大树发现他的眼里布满了仇恨,心想你恨我,我就不恨你了。不是想挣几个钱,我早就不想跟你一块干活了。
伍仁一旁看见他们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劝说道:“都是从农村来,离乡背井的,有什么吵的呢,还打得眼肿鼻子粗。”
吴福说:“他要打我呢。”
伍仁说:“吃不饱你就多吃点东西嘛。”
“一个月八百块钱,恨不得把肚子捆着别吃东西就好。”过后就算起账来,“大儿子刚刚进高中,一年要几千块钱,小女儿读小学,一年也要几百块,我老娘常年躺在床上吃药,一年下来要几千块钱的药费,家里有三亩水田,我家女人一个人忙不过来,插秧割禾要请人,还有农药化肥要钱买,一年虽是收了几千斤谷子,得花上千块钱的成本。你算一算,我还能吃饱饭吗。”
伍仁说:“谁个家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吴福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做干部好,畜生吃的东西都比我们农民吃的好十倍。”
周大树一旁冷冷地说:“狗吃剩的东西,饿死我也不会吃。”
吴福恶狠狠地说:“你高贵,别在冯副局长面前下跪啊。要下跪,比狗还不如呢。”
周大树骂道:“吴福你个贼日的,什么时候老子还要揍你。”
三
周大树没有揍吴福,林业局办公室主任那天却狠狠地骂了吴福一通,并说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叫他滚蛋。
那天周大树被技术员叫去运送苗子去了,吴福给月季、桂树苗杀虫,杀过虫之后,忘了把杀虫剂的小塑料袋拾起放到垃圾箱里去。那天吃过晚饭之后,一些家属带着孩子到苗圃园里散步,发现了这个小塑料袋,反映到办公室主任那里去了,这是一件大事情,谁家小孩子拿着这个小塑料袋子玩怎么办,还不出人命呀,“真出了人命,你他*的三条小命也抵不了。我告诉你,要干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干,不干你就滚蛋,像你这样的农民工满大街都是。”办公室主任是个高个子,戴着一副近视眼镜。那样子好像是看不清吴福的模样,越骂越往吴福的面前靠拢,后来俩人就面对面地站成一排了,吴福本来就矮,被办公室主任一顿骂,似乎变得更矮了,畏缩成一团,黄着脸,大气都不敢出。
“吴福我问你,好好干不好好干?”
“好好干,再不敢出差错了。”
“再出差错怎么办?”
“我自己滚蛋。”
周大树站在一旁,他很想看到吴福也有下跪求饶的时候,但办公室主任怎么骂他都没有跪。不过周大树还是很开心的,自己心中的一口恶气,让别人给他出了。
让周大树感到奇怪的,过后的日子里,吴福每天夜里都要很晚才睡觉,睡着之后也没有听到他像过去那样磨牙了,周大树真的是谢天谢地。那天吃过中午饭之后,周大树跟往常一样,躺在自己那张用几块小木板架起的小木床上想他的老婆。吴福有个习惯,吃过中午饭之后,总要把放在床脚下面的一个蛇皮袋子拿出来清理一番。吴福说蛇皮袋子里面放了几件女人穿的旧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