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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闻到了女人的体味,混杂着锡矿的味道,很特别。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年多没碰过女人了,而现在,七六身体上的肌肉阵阵痉挛,身体的某个地方像潮水一样涌动着……
女人将身体贴上来,屁股挪到七六的大腿上,女人又叫了声大哥,然后伸出手来解了七六上衣的纽扣……这个中午,女人留在了七六这里。七六就在那堆摊开的白布上抱紧了女人。女人说,青天白日的,大男人们都到矿上去了,这身体闲着也就闲着,趁这年龄,能用的就都用了。
女人要走的时候,七六颤颤地将手伸到口袋里去掏钱。
女人推开七六的手说,不用的,你一个爷们儿,留在这里也不容易,住一个峡谷里的,就相应地照料着一些,反正做了这事,也不需要成本什么的,更何况,你还帮忙埋了我家男人呢。
七六坚持着,七六拉住女人的手说,什么钱都可能赖着,唯独女人这钱啊赖不得。七六说,妹子你要是不收,你家男人就躺在那里盯着我,让我睡不踏实呢。
女人听七六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下,从七六的手里接过一张十元的钞票,其余的四张退给了七六。然后女人呜咽着走了。
过年的那天,七六到平安小镇买了些酒肉,拿到明子和常德的土堆前,就着凹地里刮来的风,将自己喝得烂醉,然后一个人躺在坟堆的中间。等他睡来时,七六居然睡在自己的窝棚里。七六的心里紧了一阵,莫不是明子和常德的阴魂不散,看着自己独自活在这里也是受罪,寻思着将他抬回到窝棚中。
七六透过门板的缝隙盯着那凹地上明子和常德的土堆,眼睛盯得酸涩了,便转过身来,这时候,七六看到了女人挑着水桶从河边回来了。自从有了上次,两个人现在见面也就不认生了。七六明白了,准是女人将自己弄回窝棚来的。七六便谢了女人。
女人叫了声大哥说,凡事还不得看远些,人活着倒要遭许多的罪,死了倒也是清静了。你看,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觉得自己愧对明子和常德,该过去的总得过去的,说白了,他们之所以这样,全都是命啊,像我家那男人,不也这样了吗?你说说我们活着的人还能怎么着啊?
七六听了女人这么一说,舒坦了许多,内心的愧疚也减少了许多。过年了,矿上的许多矿工都回去的,回不去的就都留下来,这些天背矿石的,工价涨了一倍。留下来的矿工也就那么四五十人,等过完年,会有更多的矿工到这儿来,有时候达到六七百人,热闹着呢。现在,是锡矿最冷清的时候。
七六问女人,为什么不回家过年。
女人说,男人死在这里了,家里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在哪里还不都一样啊。
女人后来也问七六为什么不回家呢?
七六支吾着,不知道如何回答女人。
女人说,你是怕回去了不好跟明子和常德的媳妇交代。
七六便长叹了一声。
女人留在了七六这里,现在,矿上的人都知道“矿葬”与女人搞到一起了,然而,这事啊在这儿不算什么新闻,每个男人和女人的心里都苦着,憋屈得慌,人的那念头啊有时候转个弯,就啥事都想通了。
这样,七八天的时间过去了,开始有许多矿工朝着锡矿走来,那些回去的老矿工带来了许多新矿工,有许多的矿工没人带就像七六他们一路走到了这里,然后落下脚来。七六站在凹地上,远远地看着工棚那边的热闹,然后,七六很容易就想到了明子和常德,想到了他们三人一起到这儿的情景。七六的视线被眼前的热闹遮蔽着,心里却清苦着。别看着这些新到的人闹得慌,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得都用了他的生白布,裹了,葬在凹地里。
锡矿的矿工多起来了,彼此谁都记不清谁的名字,见了面的,便微笑着打个招呼。七六待了一年多的时间,慢慢地名字也变成了“矿葬”,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历史,他从哪里来?为什么留在这里?他为什么不背矿石?他为什么做起了矿葬?不知道好啊,七六害怕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多了,七嘴八舌地戳了自己的痛处,那滋味,不好受呢。
新年的开端,七六从钱工头那儿支了些钱,搭上了那辆大卡车,跑到平安小镇上去,买些生白布回来,七六知道,慢慢地,这生白布会越用越紧呢,储藏一些,总不至于到时候慌手慌脚的。从平安小镇回来,收拾好了那生白布,七六便走到凹地上,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刚到这儿的时候,这儿的土堆也就120个,现在,已经143个了,也就是说,七六已经葬下了23个人。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个葬下的人,面容完好的,七六一个个记得一清二楚,那些面容被砸烂的,七六倒是有些模糊了。七六每葬下一个人,回来了,便走到峡谷的河边去,从河床上捡来一个鹅卵石,排列在自己窝棚的门板背后,他怕自己将做的事情忘记了,自己有一天离开这儿的时候想不清楚了。
年关之后,七六收到了媳妇写来的一封信,信里说儿子辉留下了字条离家出走了,所有鸡屎塔的人找了几天,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媳妇没有说字条上写着什么,只是让七六有空回家一趟。七六揣着信,心里七上八下,心想,等开了春,就回家一趟,将所有的事都办了,当然,包括将明子和常德死亡的消息也告诉他们的家人。七六想好了,告诉了,如果自己不能待在鸡屎塔了,就带着媳妇和儿子辉到另外的地方去,但再也不会到这锡矿来了。
开春了,锡矿热闹起来,每天早晨,七六都能看到来来往往的几百人鱼贯地进入那矿洞,微寒的空气弥漫着矿石的味道,那矿场上堆放的矿石码成了一座小山,高高地耸立着,每天不停地有十多辆大卡车来回地忙活着。矿上的女人们慌开了,不时地跑向那大卡车,然后猴急一般将司机们带到了自己的工棚。外面,矿工们来回地忙活,在这里,女人们也没闲着。一年中,这是锡矿最好的时光,矿石多了,女人们的收入也多了,一个月下来,闲着的女人们收入并不比矿工低,三千两千的,揣在怀里,下半年如果生意清淡,心里就不慌乱了,也就踏实了。有一段时间了,女人已经不再来七六这里,七六除了到矿场上去一下,更多的时候就守在这里,常常地跑到明子和常德那坟堆上去,吸支香烟,想上一些心事,然后回来了,便站在凹地的平坡上,看着锡矿的热闹。
七六想家了,想回到鸡屎塔去,想找回自己的儿子。七六想,回到鸡屎塔,就给儿子辉娶个媳妇,让他断了往外跑的念头,更不能让他也当一个矿工,踏踏实实地住在鸡屎塔,日子清苦着,却也快乐着。这天中午,七六呆呆在站在坡地上看着锡矿,他知道,走过了锡矿背后的几个山峰,离鸡屎塔就不远了。七六看着,想着,突然地感到这山摇晃了一下,他定下神来,这山好好的,心想,也许是自己站久了,眩晕了呢?
可是过了一会儿,这山似乎又摇了一下。不好!七六的心里惊了一下。七六朝着锡矿跑去,找到钱工头说,刚才自己感觉到山体在摇了,是不是有什么预兆?
钱工头起先惊了一下,然后很快地朝着矿洞望去,一切都好好的,矿工们依然像骡马一样地运输着。钱工头说,不会吧,这才开春啊,矿洞也是新检修过的,该换的都已经换了,不应该会有什么的。
七六哦了一声说,也许又是往事在自己的脑际里晃荡了。钱工头给七六点了支香烟,七六抽完了,回过头看了看那矿洞,七六想,要是有个什么塌方的,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看来,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然后,七六说着便朝着自个的窝棚走去,可是当他刚打开那窝棚的门,就听到了嘣的一声,然后这峡谷里的所有一切似乎都沉寂了一下,接下来,有人大声叫起来:塌方了,塌方了,快救人啊!山体中隐藏着的那些个矿洞还没有坍塌,有不少的矿工从里面飞跑出来,看情形,矿洞的深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七六呆呆地看着,看着这场惊恐,半个小时过去了,能逃出来的都逃出来了,没能逃出来的就都留在了洞里。
四五天过去了,陆陆续续地有少数的人被救出来,存活下来的极少,但都缺胳膊少腿的,捡了命的便被送往平安小镇的医院,盘出来的留在矿上的成了尸首,一具一具地排列着,锡矿里不仅有了矿石的味道,也渗透出死亡的味道。路途近的家属都忙着跑来,这些命是贱了些,可不管怎么说是条命啊,来了,便哭一阵,吵闹一阵,倦了又睡上一阵,把个峡谷炒得像一只热锅。又过了几天,赔偿开始了,许多死去的矿工都是从贫困山区走来的,原打算在这里挣点血汗钱,回家讨个老婆什么的,不曾想却将小命留在了这里,活着的人手揣了那一万两万的钞票,心里便得了些安慰——不管怎么说,这条命没有白白的丢掉。人死了也就死了,活着的人不想再找活罪受了。矿上呢也尽量地悄然了事,没敢声张,哄着、吓着、唬着地与死者的家属完事了。
七六忙开了,那些要将尸首运走的也请他去帮忙去清洗,也买了他的白布,等一切做完,七六便用那裹尸布将死尸裹严了,背起来,扛到牛车、马车上,活着的人便跟随着那牛车、马车,沿着峡谷边的村道悠悠慢慢地走去,等走到太平镇了,再雇辆车,将这尸首运回这个人出生的地方去。那些家属不愿意带走的尸首便请七六掩埋了,这样的人对于死亡没有多少信仰,在这儿也是埋,运回去了也是埋,还得搭上不少的运费,再说,尸首已经开始腐烂和变形了,而那些没人认领的尸首,则由矿上造了册,悄然地与另外的尸首放在一起。
要掩埋的尸首都被七六和钱工头派来的一些人背到了凹地上,七六剪着那窝棚里的生白布,身材大的、身材小的都一样的平等,一丈六的生白布,拿到死者面前,在裹之前,七六便将死者的穿戴弄整齐了,再用河谷里的水清洗一下面部,便一个一个地裹着,裹好了,就让他们在那儿睡着等着。死亡的人很多,排着队,钱工头告诉七六,一共是25个,清一色的男人。钱工头还从矿上调来了些人,帮着挖了坑,不过,工钱一分不少地给七六,这样,主要是想快速地将这件事给了结了,不留痕迹。
所有的坑都挖好了,剩下的事情就是七六的了。七六这样忙活着,七六想,等忙过这一头,将这些死者葬了,找钱工头了结了账,便回鸡屎塔去,现在,他还不知道儿子是不是已经回到了鸡屎塔?忙活到傍晚,看看那凹地上,新隆起的坟堆渗透出泥土的气息,在七六的身后,还有四具尸首没有掩埋,七六有些慌乱了,按鸡屎塔的规则,太阳落山前必须掩埋的,否则,死者就会在冥界里找不到道路。看看太阳离天际还有一竿子的距离,七六又忙开了,最后只剩下一个的时候,七六的心松了一下,拿起铁锹,最后一次清理那坑——不能对不起死者,死了没能享受到棺木,坑就必须做得平整,不能有土块石头的硌着,否则死者的灵魂不时地翻身,惊扰了七六。
七六平整了那坑,眼瞅着坑足够长足够宽了,便慢慢地从坑中爬出来,蚯蚓一般地弓着腰,拿起那一丈六的生白布走向那尸首。七六的眼睛晃了一下,七六大叫了一声辉,便整个身体地扑到了那尸首上。七六以为自己看走眼了,手指便慌乱地扒着死者的头发、耳根、鼻子,扒开上衣,七六看到了肚脐上方的一颗黑痣……七六像狼号般地大哭了一声,然后他的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辉。他不能明白,辉怎么会自己跑到矿上来,而且来了这么多天,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清楚。
是自己的儿子辉,七六哭累了,便将儿子辉抱到窝棚里,傻呆一般地看着。太阳落下去了,月亮上来了,峡谷里流淌的水像送葬的曲子,忧怨、绵长,然后又不紧不慢地撕扯着七六的心。七六将儿子辉放在了生白布上,让他躺好、睡好,便拎起那只铁皮桶,颤颤地向着那河谷走去——七六要为儿子辉好好地清洗身体。七六突然感觉到自己衰老了许多,下坡的时候摔了几跤,什么地方硌在了石头上,七六的身体没有一丁点儿的疼痛,咬咬牙,便站起来,那铁皮桶碰在石头上,丁丁当当的,像丧钟在敲响,拎着水回来的时候,水泼洒得只剩下半桶。
窝棚里,七六将儿子辉的衣服脱了,又急急地从床头处拿来了自己从家带出来的棉袄盖在儿子的身上,怕儿子冷着了,凉着了。七六的手颤颤地弄着儿子那衣服、裤子,在儿子的裤包里,七六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打开就着月光看一眼——是七六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