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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讲的,可是当真?”
“完全当真。这位小候爵很富有,小伙子很英俊,他是贵绅,人也很文雅,我
可以为他打保票。请您想想一件事:您如何安置可怜的卡蜜儿呢?不错,她不能说
话,可这也不是她的错。您让她今后怎么办呢?她不能总在家当姑娘呀!现在有一
个男子爱她,如果您把女儿许配给他,他绝不会因为妻子舌头尖有毛病就厌恶;他
通过自身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两个孩子能相互理解,不用叫喊就心领神会。小侯爵
认字,也会写字,卡蜜儿也能学会,她学不见得比另一个费劲儿。您应当明白,如
果我提议让您把女儿嫁给一个盲人,那您尽可刮我的鼻子;可是,我推荐的是个聋
哑人,这总归是合乎情理的。您瞧,自从有了这丫头,十六年了,这始终是您的一
块心病。您作为父亲,如果不能做出决策,那么还不是同所有人一样,怎么能解决
呢?”
骑士听着吉罗叔叔这样讲,目光不时投向他妻子的坟墓,仿佛深长思之:
“让我女儿恢复思考能力,”他沉默许久才说道,“上帝允许吗?这事儿可能
吗?”
这时,邻村的本堂神甫走进园子,是来庄园吃饭的。骑士心不在焉地同他打了
声招呼,继而才猛地从沉思中醒来。
“神甫先生,”他问道,“您有时了解些消息,收到报纸。有个神父从事聋哑
人教育,您听说过吗?”
不巧的是,所问的人是当时一个地道的乡村教士,人倒纯朴善良,但是非常无
知,还相信这个世纪大量存在的、极为有害的各种偏见。
“我不知道老爷要说什么,”他答道(他把骑士尊为村子的老爷),“可能指
的是德·勒佩神甫吧。”
“正是他,’请罗叔叔说道,“这姓名别人对我说过,可我没记住。”
“对呀!”骑士说道,“应当怎么看呢?”
“我不能不懂装懂,’你堂神甫回答,‘过分谨慎地谈论一件事。然而,在这
个问题上,根据我随便收到的一点情况,我有理由认为,德·勒佩先生虽然是个十
分可敬的人,但是绝没有达到他所确定的目的。”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吉罗叔叔问道。
“我的意思是,”教士回答,“多么纯的动机,有时结果也令人大失所望。毫
无疑问,根据我所掌握的情况,那种努力可钦可佩,然而我完全有理由认为,像老
爷所讲的,企图教聋哑人识字,完全是异想天开。”
“我亲眼看见的,”吉罗说道,“我看见了一个聋哑人写字。”
“我绝无同您唱反调的意思,”本堂神甫反驳道,“可是有些学识渊博的知名
人士,我甚至可以引举巴黎医学院的一些博士,他们都断然地对我说,这种事情不
可能。”
“亲眼看到的事情,没法儿说不可能,”老人不耐烦地又说道。“我兜里揣着
这张字条,走了五十多法里,送给骑士,就在这儿,跟阳光一样清楚。”
老瓦匠师傅说着,又掏出字条,送到本堂神甫的眼皮底下。神甫五分惊讶,五
分好奇,额过来倒过去,高声念了好几遍字条,又还给吉罗叔叔,一时不知说什么
好。
骑上仿佛置身于争论的局外,他继续默默地走来走去,心里越来越犹豫不决了。
“如果吉罗说的有道理,”他心中暗道,“我再拒绝,就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
那差不多就等于犯罪。这个可怜的姑娘,我只给了她生命的表象,她生下来就沉入
黑暗中,现在有了个机会,她可以同一个寻找她的人携起手来,虽然还走不出永远
包围她的黑暗,但她终究可以梦想自己是幸福的。我凭什么权利阻拦她呢?她母亲
若是活着,会怎么说呢?”
骑士的目光再次移向妻子的坟墓,接着,他抓住吉罗叔叔的手臂,拉他走开几
步,低声对他说道:“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好吧!”吉罗叔叔说道,“她在我家呢,我去接她,给您带来,我们一道来,
这要不了多大工夫。”
“绝不要!”父亲回答,“我们共同努力使她幸福就行了;可是,再同她见面,
我实在办不到。”
皮埃尔和卡蜜儿在巴黎小神父教堂结婚。证婚人只有家庭教师和外叔公。主持
仪式的神父向他们讲了那套程式话;皮埃尔比较熟悉,知道什么时候点头表示同意,
颇为顺利地完成了很难扮演的角色。卡蜜儿则干脆不去揣测,不想弄明白,只是看
着她丈夫,见他点头也点头。
两个年轻人只是对视和相爱,可以说这就足够了。他们永远携起手来,走出教
堂的时候,顶多说算是相互认识。侯爵宅础相当大。卡蜜儿在宗教仪式之后,登上
华丽的马车,而且看着这车子像孩子一样好奇。到了公馆,她也不胜惊奇:这些房
间、这些马匹、这些仆人,都将属于她了,在她看来真是个奇迹。按事先定好的,
婚礼不事张扬,只摆了一桌简单的婚宴。
第10节
第十节
卡蜜儿做了母亲。一天,骑士正在园子里凄然地散步,接到一名仆人送来的一
封信,字体出自一只陌生的手,看着似曾相识,又不得而知,有一种奇异的复杂感
觉。信是卡蜜儿写来的,内容如下:
父亲啊!我会说话了,但不是用嘴,而是用我的手。我的可怜的嘴唇始终闭合,
然而我还是会说话了。我的老师教会我给您写信了。教授我的人,也正是培育他的
人,因为您知道人前很长一段时间他同我一样。我学习起来非常吃力。首先教的是
用手势说话,接着又教书写符号。有各种各样符号,表达害怕、气愤,表达什么的
都有。全学会要用很长时间,要掌握组成词语的方法时间就更长了,因为这些符号
全不是一码事;不过,您也看到了,我终于还是掌握了。德·勒佩神甫那人非常和
善,公教要理会的瓦南神父也一样。
我有个孩子,长得非常好看;在了解他会不会像我们这样之前,我还没敢告诉
您。然而我忍不住,能给您写信太高兴了,尽管我们现在很为难,您想像得出,我
和我丈夫都听不见,因而特别不安。保姆倒是听得见,但是我们怕她弄错了;就这
样,我们万分焦急地等待,要看看孩子的嘴唇会不会张开,会不会食动并发出有听
说能力的人那种声响。您可以想见,我们也请过医生,询问两个不幸者的孩子,可
能不会像我们这样又聋又哑;他们回答说这很可能,但是我们还不敢相信。
您想一想,好长时间以来,我们多么征C看着这可怜的孩子,看见他张开小嘴,
却又难以确定他是否发声了。父亲,请您相信,我非常想念我母亲,知道她当初一
定像我这样机C。 您非常爱她,如同我现在爱自己的孩子;可是我对您来说,仅仅
是一个伤心的根源。如今我会看书写字了,就更理解我母亲该有多么痛苦。
亲爱的父亲,您对我如果真的特别好,那就来巴黎看看我们吧,女儿会非常高
兴和感激的。卡蜜儿敬上
骑士看了这封信,还久久不决。起初,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
是卡蜜儿亲手写的,然而,总不能不顾明摆着的事实。他怎么办呢?他若是向女儿
让步,真的前往巴黎;就有可能再碰到痛苦的事,从而唤起原先痛苦的全部记忆。
那孩子,他固然不认识,但毕竟是他女儿的儿子,一旦见了,就可能勾引起过去的
伤心事。卡蜜儿能使他想起赛前儿,不过,这样想的同时,他也不由自主担心,和
等待孩子说句话的年轻母亲一样。
“必须去一趟,”吉罗叔叔回答骑上的询问。“这婚姻是我促成的,我认为是
美满长久的婚姻。您想让您的骨肉生活在痛苦中吗?我这不是责怪呀,当初您丢下
妻子离开舞会,结果她落水身亡,难道这还不够吗?这小女儿您还要置之不管吗?
您认为悲伤就是一切吗,人生在世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于啦?她请求您去,我们就动
身吧。 我同您一道前往2但我只有一点遗憾,就是她没有同时招呼我去。我的家门
一直为她敞开,她没有敲我的门可不好。”
“他说得对,”骑士心中暗道。“我无端残忍地给世上最好的女人造成痛苦、
本来可以避免却让她死于非命。如果说我要受到惩罚,亲眼看着女儿不幸的景象,
我也不能抱怨;不管这景象多么惨不忍睹,我也应当面对,不能回避。这种惩罚是
我应得的。让女儿来惩罚我抛弃了她母亲吧!我要去巴黎,要去看那孩子。我已经
遗弃了我所爱的人,又远远避开不幸;现在,我要怀着心酸的乐趣,去观赏这不幸。”
骑士和吉罗叔叔到达圣日耳曼区,走进颇有气派的公馆,在中二层一间镶木护
壁的美丽小客厅里,见到了这对年轻夫妇。一张桌子上放着图画、书籍、版画。丈
夫在看书,妻子在刺绣,孩子在地毯上玩耍。
侯爵站起身。卡蜜儿跑过去,父亲深情地拥抱她,禁不住流下几滴眼泪。接着,
骑士的目光使移向孩子。他一看到这孩子,又将继承他遗留下来的不幸的人,从前
由卡蜜儿的残疾所引起的恐惧感,忽又占据了他的心,就在母亲把孩子递给他时,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
“又是一个哑巴!’他高声说道。
卡蜜儿抱着儿子,她虽然听不见,但是明白了。她轻轻地把孩子举到骑士面前,
用手指轻轻拂弄小嘴唇,似乎引逗孩子说话。求了好几分钟,孩子才终于相当清晰
说出母亲事先让人教他的两个词:
“你好,爸爸。”
“您看到了吧,上帝总是宽恕一切的。”吉罗叔叔说道。
1847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