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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先看我的。」
「话不是这么说啦,师父。」头痛地扯了扯嘴角,正当荣矜想要就势再给对方重上一次有关凡界礼仪伦常的课时,一声妩媚的搭讪蛊惑地飘了过来:「这位公子,奴家与您一见如故,定是三生有缘,愿意以身相许,长侍左右,还望公子不弃。」
「……开什么玩笑?」瞪大眼睛,连吃醋都忘了,荣矜只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当初他偷溜下凡那阵,凡间女子见了他的俊美连魂都酥了,但就算之后回家憔悴相思郁郁而终,也不敢当着男子的面表露心迹。可如今……
「姑娘,你这也太——」
「这里不是地方,晚上你到我房中来寻我便是了。」
「戍——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想替戍启拒绝美人恩,就听身后有人已做出了决定,荣矜倒抽了一口气,险些忘了自己恪守的辈分!从爱上男身的金龙那一刻开始,他已随时准备好当对方名正言顺的喜欢上般配的女子时该怎么应对了。然而事发突然,对方又是怎么看怎么不入眼的乡野村妇,一时间打击过大,荣矜竟然万念俱灰的摇晃了一下身形,幸好被眼疾手快的戍启冷冷托住了……
「我今晚住天字号上房,你去睡隔壁。」面无表情的目送着频传秋波的女子离开,戍启半是扶持半是拖拉的扯起荣矜,还顺手捡起对方啃一半掉在桌上的馒头:「晚上你留在自己房中不要出门,我不希望被打搅。如果没吃饱,把馒头带到房里吧。」
「不、用、了。」皮笑肉不笑的挂在戍启胳膊上,荣矜牙齿磨得喀喀作响,但人还是深深地看了不为所动的对方一眼,甩步走向了派给自己的隔壁房间:「多谢师父关心,徒儿已经吃得很撑了!」可恶,论才论貌他也不该就输给这么个村妇吧……难道就因为那女人很香,所以戍启就动心了?不可能啊……他明明也说讨厌那味道的啊。
啊啊啊~~可恶,他想尽办法回到他身边,又从小到大忍了那么久,难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喜欢的人原封不动的送给别人吗?
做神的时候也就算了。既然做了人……他荣矜这辈子就还没那么伟大——
「……至少我要亲自确认师父和她在一起会不会快乐!」不容商量的硬挤进戍启的房间,荣矜找了个连自己都觉得伟大的理由,不论戍启用冷眼还是冰面孔威胁他出去,他都一概视若无睹。
「出去。」若有所思地瞪着赖在自己床上的不速之客,戍启的瞳仁漾过金红色的异彩。
「不!」用力地摇头,荣矜不甘示弱地回瞪对方。要知道,他在自己屋里已经烦恼得够久了,现在他只要确定戍启真的喜欢那个村妇,就足以说服自己认命了。毕竟,他是爱这条龙的,因为太爱了,所以只要这条龙快乐就好了……
「你留在这里很碍事。」白了眼誓死不从的来者一眼,戍启厌倦地叹了口气。
「……」会坏了你的春宵好事吧?酸溜溜地咬了咬牙,荣矜握紧拳头,抑制住涌上心头的名为私欲的猛兽,反复强调自己真的只要确定戍启是幸福的就好!但是确认了之后呢?他能就这么心甘情愿的离开对方吗?他真的能离得开对方吗?
「喂,干嘛不回答?」不太习惯自己是话多的那方,戍启闭了嘴,四周的气氛一阵低靡。默立了片刻,见荣矜低头不语,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凑上前去,探身揪起了霸占自己床铺的荣矜:「对了,还有……你从进客栈开始为什么都不笑了?」
「……笑不出来。」先是饿得半死却只有馒头啃,紧接着暗恋的对象又看上了别人……就算他荣矜的气度再大,恐怕也扯不出半个好看的笑容了。
「……我不喜欢。」
「啥?」呆了呆,正在和自己内心的自私挣扎的荣矜迷惘地抬头,正对上戍启一本正经的双眼。
「你不笑的时候很难看,我不喜欢。」斩钉截铁地说道,戍启一手揪着荣矜的领口,另一只手欺上去,自顾自地推拉着他的唇角,想要找回自己记忆中温暖的弧度。
「哇!停、停手啊!师父——嘴会被你扯破的——哇啊啊~~」狼狈不堪地推开撕扯自己嘴巴的罪魁祸首,荣矜心有余悸地缩了缩,手脚并用的倒爬到床铺的更内侧:「师父啊,拜托你也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是凡人,不高兴的时候自然笑不出……」当然,神不高兴的时候应该也笑得不怎么能看就是了。
「你为什么不高兴?」闻言,戍启皱起俊美笔挺的双眉思索,眼中的金红色华光更盛。他已经如约找到了这家伙的转世了不是吗?自从他找到之后,十年来这家伙不是一直都整天乐呵呵地围着自己绕东绕西的吗?已经高兴了十年的人,为什么说不高兴就变脸了呢?他想不透……龙不善于思考。
「还不是因为你要娶师娘的缘故。」幽怨地抱怨道,荣矜有点不敢直视对方异彩流光的锐利眸子。戍启的眼睛太澄澈,因为没有多余的杂念,因为他的纯粹而霸道的清澈。而此时此刻,那清澈得过头的眸中现在正倒映着自己,离得太近,只倒映着自己——
这种认知让他心神经不住一阵荡漾……
「师娘是谁?我为什么要娶她?」
「咦咦?你不是喜欢上今天下午的那个村姑了吗?就是你说很香的那个。」
「我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啊?你不是说她很香的吗?还约她今晚来幽会……」
「她确实很香。至于我今晚约她的缘故嘛……喂,你就是因为她而不爽的吗?」
「不要岔开话题啦,师父!」有气无力的扯开戍启掐着自己下巴的手,荣矜刚准备追根究底地问下去,猛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缓缓停在房门外。不等那娇美的唤门声响起,戍启就目光一凛,出手迅速地拉过棉被,将不知所措的荣矜用棉被遮掩住推到了床的里侧,自己则端坐在床边,掩去他的身影。
「师……」
「想活命就别出声,我已经不想再分心了。」
「……」很少被戍启用严厉的口吻命令,荣矜不假思索的闭嘴,乖乖屏住呼吸蜷缩在床内,只留一双晶亮的漆黑眸子,透过被缝密切的关注着屋中的动向。反正戍启的行为再怪异,也总不会是留自己在这里亲眼目睹风月场的吧?
「公子~~奴家依约而来了,嘻嘻……」
一声柔媚入骨的巧笑打断了荣矜的胡思乱想,不知何时下午的那个姑娘已经推门而入,浓妆艳抹的正站在坐得笔直的戍启面前,摆着自以为诱惑的姿势:「嘻嘻,没想到这种穷乡僻壤能见到公子这样的骄物,奴家的心一直怦怦地跳个不休呢,公子要不要摸摸看?」挑逗地耸起薄衫下的玉峰,女子扭着柳腰正要投怀送抱的扑入戍启怀里,却见寒光划破如水的月色,猝然间看不清出手,回过神时戍启的利剑已经直刺入女子凑近的胸膛,无情地狠狠穿透了女子的身躯——
「呀啊啊啊啊!」一把掀开棉被,事态瞬息万变,震惊中荣矜忍不住喊出了声来。
「为……什么……难道你不是因为也想要我才约我……」不敢置信地低头望着胸口穿刺而过的剑刀,女子扭曲的面目开始改变,娇美的声音被欲望与绝望撕得沙哑:「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要吗?」
「……就因为发情期到了便冒充水神索要精壮男子为祭品,吸精取气罪不可赦,所以死吧。」冷冷宣布着开始现出原形的女子的罪状,戍启面无表情的抽出佩剑,将沾了污血的剑凑到鼻下嗅了嗅,漠然的蹙眉:「原来如此,我想明白了。母兽发情时自然会产生吸引的香气,只不过……」反手一剑彻底戳碎了奄奄一息的水兽的内胆,戍启腾身玉立而起,略带嘲讽地俯视着盘踞于地,死不瞑目的纠物:「你不过是条妖纠怪罢了,居然痴心妄想诱惑真龙交配……实在是……不自量力。哼。」
「师、师父……」门窗紧闭,屋里充斥着血腥的臭气,想到眼前惨死的纠怪本为求欢而来却落得如此下场,荣矜不禁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对一个按捺不住寂寞的妖怪而言,龙身的戍启犹如一场奢侈的美梦;而对于一心奢望得到这条不羁傲慢的孽龙的自己,下场又会是什么呢:「为什么……非要杀她不可……」她只是找到了想爱的存在啊。
「你还看不出来吗?她就是我们此行要来除掉的水纠。」
「即便如此……师父为什么非要把她引到房中再除掉呢?」
「废话,下午客栈那么多人,杀了她就会现出原形的。」要是让一堆人看到水怪的真身,回去之后肯定又会被那个皇帝啰嗦的!眯起眼眸,不知道荣矜在愤怒什么,戍启用法力收拾了叫妖的遗骸后,倒是有点感触的喃喃自语起来:「说到底……纠亦是龙的分支。看她如此饥渴难耐,估计我的交配期也应该快到了。真是麻烦,离了天界后母龙很不好找的……」
「……你在说什么啊!师父……」阴着一张脸,心绪还没有平静就又被对方狠狠地搅乱掉,荣矜深吸一口气昂起头,目光复杂的瞪着一脸无辜的戍启:「什么意思?如果今天的水妖不是纠而是龙的话你就会另眼相看了吗?」怎么搞的,难道最后他没被对方的真爱击溃,反而输在什么该死的发情期上吗?他不甘心啊!
「如果是龙的话,也许吧。」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荣矜提出的状况,戍启没有发现某人咬牙切齿的凶残表情:「毕竟,身为雄龙,就算我道行匪浅也不一定抵抗得了雌兽的香气诱惑。只不过几百年来我都没有过想找母龙交配的念头,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够了!不要再提什么交配不交配的了——」那会提醒他自己喜欢上的并非同类,只是一个幻化成|人形的孽障而已,低吼了一声,满屋夹杂着欲望与绝望的浓重血腥味令荣矜的头脑热得有些发昏了,意识到继续守候下去他只能等到这头不开窍的龙跑去找什么母龙发情交配……他就再也不想勉强自己等下去了!
就算下场是与这条母纠殊途同归也好,至少也该让对方知道,他为他挨雷劈落人间的理由了!一不做二不休,荣矜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道,趁戍启不备,翻身将坐回床畔的戍启推倒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做什么?」迷惑不解地皱眉,戍启目光平静无波的瞪着上方出奇坚持的同伴,发现「女人」死后对方食言了……他还是没有笑给自己看。
「做……做刚刚那个家伙想要对你做的事情。」面红耳赤的酝酿了一口气,荣矜豁出去地扑咬上戍启的嘴唇,绵长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袭击的人心神荡漾迷醉了眼,被袭击者却莫名其妙的一眨不眨望着近在咫尺的对方。等到荣矜气喘吁吁的拉着银丝分开彼此的唇时,戍启漠然置之的疑问犹如一盆冰冷的油,浇在了荣矜激动的火焰上:「……喂,什么意思?你作为人的发情期也到了吗,荣矜?」
「……」无言以对的凝滞了动作,大口吸了好几次气才平息下就势掐死对方的冲动,荣矜古怪的笑了笑,狡猾地含上戍启耳后的突起。他记得戍启就把龙角藏在人身的此处,那是戍启非常敏感脆弱的地方……
「怪怪的……」然而,荣矜卖力的爱吮只换来戍启皱眉的一声冷评:「荣矜,我不是很懂人的事情,不过你若要发情也应该寻个人类的女子吧?」拿他凑合不就能行了?
「我不想要女子。」为自己选人的眼光哀叹了一声,荣矜倍感无力的趴在戍启身上闷闷的抱怨道,暖暖的鼻息随着每一个字眼钻进对方的耳中,痒痒的:「在天庭时我就跟你说过的吧,不论是女人、女魔还是女仙……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男人、男魔或男仙了?」到了人间之后,戍启根据身边其他御史外加皇帝的状况推测出男的喜欢男的也并非不可以的结论。
「不……」我喜欢的是条公龙。嗫嚅着实在说不出心中的答案来,荣矜焦躁地桎梏住戍启打算推开自己的双臂,缓缓趋近身子:「我喜欢的……是一个又任性又别扭又高傲又不解风情的下体贴的笨家伙……」
「那么多毛病的家伙你也喜欢?你有病啊?」冷冷的反问道,不知为什么,听到对方有喜欢的人并且还那么的差劲,戍启有点替他不值得。毕竟在一起这么久又被喊了那么多声师父,这点同情他还是给得起的。
「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上了啊……」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荣矜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怕死的顺着心中眷恋的曲线爱怜的抚摸:「我能怎么办啊,戍启,我就是喜欢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