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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一遍,先生,您现在可以拿走这本书,并且我再次请求您接受它,不要像我从拍卖估价人手里买到它那样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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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里买走,我希望这本书能有助于我们之间结成长久深厚的友谊。“
“太好了,先生,”阿尔芒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接受了。您对我的好意,我永记心中,终身难忘。”
我很想了解阿尔芒有关玛格丽特的事情,因为书上的题词,这位青年的长途跋涉和他想得到这本书的强烈愿望都使我感到非常好奇,但我又不敢贸然向我的客人提出这些问题,生怕他认为我不接受他的钱只是为了有权干预他的私事。大概他猜出了我在想什么,因为他对我说:“您看过这本书了吗?”
“看过了。”
“你对我写的两行题词有没有想过是什么意思?”
“我一看这两行题词就知道,在你眼里,接受您赠书的为位可怜的姑娘确实是超乎寻常,因为我不愿把这两行字看作是一般的恭维话。”
“您说得对,这位姑娘是一位天使,您看,”他对我说,“看看这封信!”
他递给我一张信纸,这封信显然他已看过很多遍了。我打开一看,信上写道:
亲爱的阿尔芒,收到了您的来信,您的心地依旧那么,我真感谢天主。 是的,我的朋友,我病了,而且是不治之症;但您还是这样关心我,这就大大地减轻了我的痛苦。 我恐怕快要死了。 我刚读了您那封写得那么感人的信,可是我恐怕没福再握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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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信人的手了。 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医好我的病,那,这封信里的话就是。 我不能再见到您了,您我之间远隔千里,死神已到了我眼前。可怜的朋友!
您的玛格丽特眼下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了。 让您看见她现在这副模样,还不如干脆不见的好。 您问我能否宽恕您,我从心底里原谅您。 朋友,由于您以前待我不好恰恰证明了您对我的爱。 我卧床已经一个月了,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尊重,所以我每天都在写日记,从我们分离的时候开始直写到我不能握笔为止。我没什么留给你,阿尔芒,您回来以后,就请到朱利。 迪普拉那儿去。她会把这些日记交给你,您在里面会找到我们之间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因,还有我的解释。朱利待我很好,我们经常在一起谈到您。收到您信的时候她也在旁边,我们看信的时候都哭了。假如我们收不到您的回信,朱利会在您回到法国的时候把这日记交给您。 不用感谢我写了这些日记,这些日记使我每天都能重温我一生中仅有的几天幸福日子,这对我是很有益的。 如果您看了这些日记以后,能够谅解过去的事的话,那对我来说是得到了永久的安慰。我想留给您一些能够使您永远想着我的纪念品,但我家里的东西已经全被查封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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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你明白了吗?我眼看就要死了,我在卧室里就能听到客厅里看守人的脚步声。 他是我的债主们派来的,以防止别人拿走什么东西。 即使我不会死,也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希望他们一定要等我断气以后再拍卖!
啊!人是多么残酷无情!不!应该说天主是公平的。亲爱的,您来参加我财产的拍卖,这样您可以买到一些东西。 因为,如果我现在为您留下一件即使是毫无人价值的一点东西,要是给人知道了,别人就可能控告你侵吞查封的财产。我要离去的生涯是多么凄凉呀!
如果我能在死前再见您一面,那么天主该有仁慈!按目前情况看,我们一定是永别了。 朋友,请原谅我不能再写下去了。 那些说要把我的病治好的人总是给我放血,我已精疲力竭了,我的手不听使唤了。玛格丽特。 戈蒂埃
的确,最后几个字写得十分模糊,几乎无法辨认。我把信还给了阿尔芒。 他刚才在我看信的时候,一定又在心里把它默默想了一遍。 因为他一面把信拿回去一边对我说:“谁会相信这毛笔出自一风尘女子之手!”它使他一下子勾起了旧日情思,心情显得很激动。 他对着信上的字迹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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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会,最后把信拿到唇边吻着。“当我想到,”
他接着说,“在她死之前我可能再见不到她,而且永远看不到她;又想到她待我比亲姐妹还好,而我却让她这样死去时,我怎么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死了!她临死也惦记着我,还在写信,喊着我的名字。多可怜的,亲爱的玛格丽特啊!“
阿尔芒听任自己思绪翻腾,热泪纵横,一面把手伸给我,一面继续说道:“一个陌生人看到我为这样一位姑娘的死如此悲痛,一定会觉得我太傻,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过去是怎样使她伤透了心。 那时我是多么狠心啊!她又是多么温柔,受了多大委屈啊!我原来以为是我在饶恕她;而今天,我觉得是我根本不配接受她赐给我的宽恕。啊!
要是能在她脚下哭上一个小时,既使我少活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大凡不了解一个人痛苦的原因而要安慰他,那是不太容易的。 然而我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强烈的同情。 他向我这么坦率地倾吐他的悲哀,不由使我相信,他对我的话也不会无动于衷。 于是我对他说:“您有亲戚朋友吗?
别想太多,去看看他们,他们会安慰您;因为,我只能同情您。“
“是啊,”他站起来说,一面在我的房间里跨着大步来回走着,“我让您讨厌了,请原谅,我没有考虑到我的痛苦跟您并不相干,我没有考虑到我跟您絮叨的那件事,你根本不可能也不会感兴趣。”
“您误会我的意思,我完全尊重你的意愿。可惜我无力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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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您的痛苦。 如果我,或者我的朋友可以减轻您的苦恼,总之不管您在哪方面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希望您知道我是很乐意为您效劳的。“
“请原谅,”他对我说,“痛苦使人神经过敏,请让我再呆一会儿,好让我抹抹眼泪,免得街上的行人把我当成一个呆子,这么大一个人还哭鼻子。 您刚才把这本书给了我,让我很高兴。 我永远也没法报答您对我的好意。”
“那您就允许我设法帮你,”我对阿尔芒说,“您就跟我谈谈您为什么这样伤心,讲出你心里的痛苦,就会感到轻松一些。”
“您说得对,但我今天直想哭。我只能跟您讲些没有兴趣的话,改天我再把这件事讲给您听,您就会明白我为这个可怜的姑娘感到伤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而现在,”他最后一次擦眼睛,一边照了照镜子对我说,“希望您不要把我当作一个傻瓜,也希望你允许我再来拜访您。”
这个年轻人的眼光又善良,又温柔,我几乎想拥抱他。而他,眼眶里又闪现出了泪花。 他看到我已经发觉,便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了。“好吧,”我对他说,“千万不要过度伤心。”
“再见,”他对我说。他拼命忍住泪水,从我家逃了出去似的,因为很难说他是走出去的。我撩起窗帘,看他登上了在门口等着他的轻便双轮马车。一进车厢,他的眼泪汹涌而出了。 他拿起手帕掩面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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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阿尔芒的消息,而玛格丽特倒经常有人提起。我不知您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一个看来跟您素不相识或者至少是毫无关系的人,一旦有人在您面前提到他的姓名,各种跟这人有关的诽闻琐事就会汇集而来,您的三朋四友也会来和您谈起他们从来也没有跟您谈过的事,您几乎就会觉得这个人仿佛就在您的身边。 你会发现,在您的生活里,你曾屡次碰到过他,只不过没有引起你的注意罢了。 您会在别人讲给您听的那些事情里面找到和您自己生活中的某些经历相吻合、相一致的东西。 我和玛格丽特倒并非如此,因为我曾经看见过她,碰到过她。 对她的容貌,她的生活习惯我非常清楚。 不过,自从那次拍卖以后,我就经常听有人提到她的名字。 我在前一章中曾提到这种情况,这个名字与一个极其巨大的悲痛联系在一起。 所以我越来越感到诧异,越来越觉得好奇。过去,我从来也没有跟朋友们谈到过玛格丽特;现在,我见到他们就问:“你认识一个名字叫玛格丽特。 戈蒂埃的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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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茶花女吗?”
“是她。”
“熟悉得很!”
“熟悉得很!”当他们这样说的时候,有时脸上还带着那种含义显而易见的微笑。“那么,这个姑娘怎么样?”我继续问。“一位好姑娘。”
“就这些?”
“我的天!
比别的姑娘聪明一些,可能也比她们更善良一些。“
“您是否还知道一些特别的事?”
“她曾使G男爵倾家荡产。”
“就仅仅这一点吗?”
“还做过……老公爵的情妇。”
“她真是这样的吗?”
“大家都这么说的,不管怎么说,他接受过老公爵很多钱。”
听到的是那一套空洞的内容。但是,我非常渴望知道一些关于玛格丽特和阿尔芒之间的事。一天,我碰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常和风月场中的名媛来往。 我问她:“你认识玛格丽特。 戈蒂埃吗?”
回答同样是“熟悉得很”。
“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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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善良一个的姑娘。 她死了,我很难过。”
“她有没有一个叫阿尔芒。 迪瓦尔的情人呢?”
“一个头发是金黄色的高个儿吗?”
“是!”
“是有这么个人。”
“阿尔芒这人怎么样?”
“一个年轻人,我相信他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儿钱全花在了玛格丽特身上,后来他不得不离开了她。 据说他差点为她发了疯。”
“玛格丽特怎么样了呢?”
“她也很爱他,大家都这么说。不过这种爱就像那些姑娘们的爱一样,总不能向她们要求她们没办法给的东西吧。”
“后来阿尔芒怎样了?”
“这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和他不熟。他和玛格丽特曾在乡下同居了五六个月。 不过那是在乡下,她回巴黎时,他就走了。”
“以后你还看见过他吗?”
“我没有。”
我也很久没有看见过阿尔芒。我甚至在寻思,他来我家,是否仅仅是因为他知道了玛格丽特刚才死去的消息而勾起了旧情,因此才格外悲伤。 我思忖他也许早就把再来看我的诺言随死者一起忘得一干二净了。对别人来说可能如此,可是阿尔芒不会。 他当时那种悲痛欲绝的声调是非常真诚的。 因此我从这一个极端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极端,我想阿尔芒一定是哀伤成疾,我没有他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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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因为他病了,或许已经死了。我情不自禁地关心起这个年轻人来了。 这关心也许搀杂着一些自私的因素,说不定在他这种痛苦下,我已揣测到有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也可能我正是由于急切的想知道这个故事,所以才对阿尔芒的销声匿迹感到这样不安的。既然迪瓦尔先生没有再来看我,我决定到他家里去。 要找一个拜访他的借口并不难,可惜我不知道他的住址。 到处打听,但谁都不知道。我到昂坦街去打听。 玛格丽特的看门人可能知道阿尔芒住在哪儿。 看门人已经换了一个新的,他和我一样不知道阿尔芒的住址。 于是我就问他戈蒂埃小姐葬在哪里。 在蒙马特公墓。已是四月份了,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坟墓不再像冬天时那样显得阴冷凄惨了。 总之,气候已相当暖和,活着的人因此想起了死去的人,于是就到墓地来。 我在去公墓的路上想着,我只要观察一下玛格丽特的坟墓,就能看出阿尔芒是不是还在伤心,也许还会看出他现在究竟怎样了。我走进公墓看守的房间,我问他是否有一个名叫玛格丽特。 戈蒂埃的女人在二月二十二日那天,葬在蒙马特公墓。那人翻阅一本厚厚的簿子,簿子上登记着所有来到这个最后归宿地的人的名字。接着他回答我,二月二十二日中午,的确有一个叫玛格丽特。 戈蒂埃的女人在这里下葬。我请他叫人把我带到她的坟上去,因为在这个死人的城市里,就像在活人的城市里一样,街道纵横交错,如果没人指引,几乎无法辨清方向。 看守叫来一个园丁,并关照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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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必要的事情。 园丁插嘴说:“我知道,……”接着转身对我说,“啊!那个坟墓非常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