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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惊醒过来,房间里灯光大亮,而夏哲言,正站在他的床头,一脸担心地看着她:“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夏孟秋镇定了下心神,抚了抚额头,不由苦笑:居然已是一脑门子的汗!
她摇摇头,看着夏哲言:“我说梦话了吗?”
夏哲言还没说话,他手上的电话却又响了,夏孟秋顿时明白了,指着手机问:“找我的吗?”
“是啊,是程东,说有急事,但是你手机关机了。”
夏孟秋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起很不好的预感,一般而言,这种时候的电话不是预示着有人跳楼就是告诉你有人自杀,总归不会是有什么好的。
但听声音,程东还是很平静的,他在那头说:“秋秋,我现在在你家小区外面。”
夏孟秋觉得他真是很神经病,这半夜三更的!不由得恶狠狠地骂:“你猪啊,不用睡觉,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程东对她的怒气毫不以为然,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等你,是你下来,还是我过去?”
夏孟秋真是很想破口大骂,但夏哲言正在边上看着她,她只好勉强压下了火气,说:“别闹了,今天已经太晚,明天我就是翘班,也去找你。”
程东说:“你穿衣出门,十五分钟,够了吧?十五分钟你要是没出来,那我就进去了。”
说完,“啪”,把电话挂了,根本就不待她再多说。
夏孟秋气得吐血,瞪着他爸爸的手机,问:“为什么他会有你的号码?”
夏哲言睁大了眼看着她:“啊?”
他是被自己女儿的火气给吓着了。
夏孟秋闭了闭眼睛,吁出一大口气,有些虚弱地说:“没什么,可能是我告诉他的吧。”
“不是,是上回他来,问到了,我就告诉他了。”夏哲言解释,他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觉得有问题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孟秋不耐烦地下床,摆摆手:“神经病的事。”
往往她这样的时候,就代表她很不想继续说话了,夏哲言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见她打开衣柜拿衣服,又紧张了:“这时候了还出去?”
夏孟秋说:“他要死了,我去看他最后一眼。”
路上的时候,夏孟秋想了很多骂人的话,她想,这一回,她如果不把程东骂得狗血淋头,那她就不是夏孟秋。
而且,她要和他断绝关系,她要和他说得明明白白,让他打消对自己的妄想,就凭他这样行事,他就早已经在她心里被打了十七八个鲜红的叉叉叉了!
可是,当见到程东的时候,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口,一句都说不出来。她惊讶地望着他,只记得问:“你怎么啦?”
他靠在小区门口的一棵大玉兰树下,整个人显得很是狼狈,衣服皱巴巴的,脸上也给划了一条长长的血印子,神情抑郁而痛苦。
她试图开玩笑:“有人挖你家墙角了?”
程东似乎一点也没听到她的话,快步迎上前来,在夏孟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抱住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夏孟秋忽然想起那次从温泉山庄回来的路上,梁盛林的那个拥抱,她无比郁闷地想,难道自己的身体,有格外抚慰人的潜质,抱一抱所有的伤痛就能好了?
叹口气,她没有推开他,拍了拍他的背,将声音放柔了些,问:“到底怎么了?”
程东紧紧地搂着她,好久都没有说话,他抱得她那么紧,似乎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差点就让夏孟秋怀疑,他是不是就这么睡着了。
所幸不是,他说话了,声音既沮丧又苦涩:“我姐病了,严重的神经性焦虑综合症,就是大家所说以神经病。”顿了顿,夏孟秋似乎都能听到他话里的哭音,“她马上就要出来了,为什么会这样?”
夏孟秋张了张嘴,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没有见过程东的姐姐,但是只要看程东就能知道,出事之前她该是多么意气风发又骄傲的一个人,或者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她也从来就没吃过什么苦。
七年的牢狱之灾,不但毁了她的青春,她的身体,还有她的意志。
这样的结果,似乎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犹豫了会,夏孟秋只好抬手在他头上轻轻摸了摸。
程东的头随之轻轻一移,嘴唇忽然就亲到了她的颈后,那温热的触感,令她的身体微微一僵。
然而更令她感觉到束手无措的,还有他的问话,他说:“最迟明年,我就要回来了,秋秋,不要再去相亲了,到时候,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梁盛林看着不远处紧紧搂抱在一处的两个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发动了车子,心想他还是避远一些好了,否则再看下去,难保他不会自戳双目。
可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听到前方传来急遽的汽车轰鸣声,一回头,午夜无人的街道上,一辆红色的跑车,就像是一道离弦的箭一般,带着轰隆的怒气直直地朝这边冲过来。
梁盛林心下一惊,甚至都来不及产生更多的想法,他的身体早已做出了更快的反应,一踩油门,轰上前去,截停它!
因为,如果他没看错,由得它逼上来的后果是,站在人行道上毫无防备的夏孟秋和程东,只能沦丧在那疯狂的车轮底下。
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等到夏孟秋和程东听到不对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一黑一红两道影子在面前闪过。而巨响过后,他们才发现,梁盛林的车子和另一辆红色的小车,已经以极其惨烈的姿势,撞到了一起,又弹了开去。
24事故
更早以前;程东曾在一篇文章上看到过一句话:爱她,为她修一道爱情的天梯吧;无论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峭壁悬崖;爱她,为她修一道爱情的天梯吧,入口是人间出口是天堂;爱她;为她修一道爱情的天梯吧;送她到别人都到不了的地方。
那时候他就想;他一定要为他心爱的女人建一道天梯,从那里攀上去;能触到人间的富贵繁华;也能够到天堂的幸福安宁。
他心爱的女人就是夏孟秋。
这种想法,支撑着他走过了父母出事以后的漫漫岁月,支撑着他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和白天;有时候他想,他就像是故事里那个给自己妻子修天梯的男人,一砖一瓦,累积下来的不但有血汗,还有爱和坚强、幸福、圆满等等一切一切美丽的情绪。
他以为他已经修到了彼岸,他和她隔着的,就只是一道门而已。
结果最后他发现,天梯修好了,他却从最高的地方掉了下来,他挣扎着伸出双手,能够到的,只有自己的绝望和心伤。
此时此刻,坐在医院长长的走道上,程东心里头涌起的,就是这样一种决绝的悲凉。他捂着头,不去想急救室里的那两个人会怎么样,甚至于,他也没有勇气再抬头看一眼,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夏孟秋。
不久之前,他还跟她说:“嫁给我吧。”
然后紧跟着,却有另一个女人,疯狂地追踪千里,带着三个人同归于尽的狠绝。
同样的,夏孟秋也没有看他,她疲倦地倚在墙边,望着急救室那盏小灯,一心一意地盼望着医生出来能告诉她:“没事,已经抢救过来了”。
她专心致志地盼望着,没有搭理颓丧的程东,没和他再说过一句话,她也更没什么好奇的要去问他。还需要问什么呢?那个女人对他的爱和恨都表现得那么明显:她已经满头是血,浑身是伤了,居然还能够神奇地等着大家把她从车子里救出来。她看着走过来的程东和夏孟秋,甚至微笑着面带遗憾地说:“程东,我们居然不能一起。”
我们居然不能一起。
每次一想起,夏孟秋就不由地感到毛骨悚然,为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刻名铭心的决绝和狠意。
要多么爱一个人,才能做到这么一往无前地要求同归于尽的地步。
夏孟秋总认为,人性该是自私的,只有自己活得好,那么这个世界才有可能变得更美好。因此她坚信,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自然的,更没有重要到令自己欲生欲死的男人。
而她身边的朋友,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表现的,就算有一两个表现“失常”的人,比如妙妙,那也是自私的表现,甚至基于更现实的考虑:妙妙年纪大了,还能嫁到什么样的优质好男人?就算像她同事说的那样,汪浩那样的,一抓一大把,可未必都能看得上她。
她回头,她闹着要自杀,但都是设好了退路的,在事后看来,更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闹剧,也不过是想要让她自己过得更好一些罢了。
所以麦宝宝给她的震撼是如此强烈,强烈到她完全忘记了就在此不久以前,程东向她求婚,给她带来的震动。
她真心地盼着麦宝宝能好起来,然后告诉她:她和程东什么事都没有,她们清清白白的,或者开过一些不着调的玩笑,但是,她从来就不是她和程东的威胁。
她也盼着梁盛林能好起来,这个无意中卷入这场狗血三角恋情里的男人,如果因为她而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她这辈子,或许都再没法安睡。
她甚至想着,只要他们两个没有死,那么不管他们受了多么重的伤,终她一生,她都会全心全意地照顾他们。
想着这些,夏孟秋就觉得,她的人生其实就是一条末路,而她一路狂奔,总以为前方会更好,但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会无路可走,没有一条岔路能行。
程东和夏孟秋安静的伤心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很快,梁盛林的家人就赶过来了。来的是他的母亲,这是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女人,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因为保养得宜,夏孟秋看不出她的具体年龄。
她应该更常的处理一些突发事件,所以进来的时候表情还算镇定,先是目光犀利地看了一眼夏孟秋,然后才问程东:“怎么回事情?”
程东简洁地把事情表述了一遍,夏孟秋木然地听着,他说的理由,或许是对这几个人来说,伤害最轻的,但是,对麦宝宝来说,却非常的不公平。
她拼尽了生死想要挽留的男人,对外能给予她的身体只是,普通朋友。
程东说:她醉酒开车,速度过快,无意中撞上了梁盛林,但她是他的朋友,心情不好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只要梁盛林没事,他愿意花任何代价来进行弥补。
梁盛林的母亲冷哼一声,问:“那要是有事呢?”
程东无话可说,他现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医院的抢救上,所以他沮丧地说:“等医生出来后再说吧。”顿了一顿,斩钉截铁的,“如果他有事,我就拿我的命去赔他!”
汪明月很想回他一句:“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要的是我儿子的命!如果他有事,你和那个同样躺在里面的女人,都别想再好过。”
但到底他们家和程家也有十几二十年的交情了,而且内里还有不少隐秘的牵扯,故而她忍下了,目光移动,望向夏孟秋,又问:“她又是谁?”
程东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是我的同学。”
汪明月当即冷笑,转过脸去不说话了。
夏孟秋羞愧地垂下头去。
她发现自己真的霉运永不到头,今年一年不晓得犯的是哪个太岁,接连两次卷入这种生生死死的桃色纠纷中,还总是被迫扮演一个毁人姻缘断人情路的第三者角色!
而她的人生,就是被这种看似荒唐的一个个闹剧,生生扭成了悲剧!
等待把时间拉得无限漫长,但再漫长也都有过去的时候,虽然不至于迎来了春天,但是医生说出来的话,到底还是让几个提了一晚上心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还好,命是救回来了。
梁盛林看似伤得重,但由于撞上的是副驾驶位那个方向,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他只是头部撞伤和小腿骨粉碎性骨裂,手术后,卧床休息几个月也就能恢复了。
麦宝宝就伤得重一些,梁盛林都送到病房去差不多醒过来了,她才被送出手术室。医生说:“她是脊椎压榨性损伤造成了脊神经受损,至于严重到什么程度,要等片子还有各种检查结果出来之后,结合患者清醒后的情况才能得知。”这长长的一串话,充满了专业性的医用术语,夏孟秋和程东都听得云里雾里的,根本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最后一句话,他们却都是听懂了的,“还有,患者已经怀孕四周半,为她身体考虑,孩子不能生,当然,也生不了了,因此,必须让她的家人签字,尽快手术。”末了医生又问,“她的老公,你们通知到了吗?”
夏孟秋面色一僵,程东则是脸如死灰。
她皱了皱眉,走上前去帮着护士把麦宝宝在病房里安顿好,回过头来,程东正站在门口,神情比她今天晚上初见他时更要难看了几分。
想一想,她觉得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