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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去过医院。”好一阵子,律爵略微哽咽的声音传来。
意识到他的话,毓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真的?”她微微推开他,看着他轻声问道。
律爵点点头,“我有看到他最后一面。到最后,我发现我根本没有想像中那么恨他,他只是一个要求完美的父亲罢了。”
毓慈隔着水气的目光直视他的双眼,“我很高兴听到这个。”
两人沉默的对望了好一会儿,最后毓慈把自己的目光移开,看了看四周,“我租的房子就在前面。”指着前面一家药房,“我住在二楼,房东是个药剂师,他跟他太太人都很好。”
“跟我回台北。”
被律爵的话吓得愣了一下,最后毓慈点点头,“可以!不过,你要先让我联络代课老师。”
“好!”律爵的心,因听到毓慈的话而霎时感到飞扬,这对他而言是纯然陌生的情绪。
他的心一直因为律朝庭的过世而一直悲哀得不能自己,他早想要来找毓慈,在今天,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来了。
他还以为他得要用强迫的手段才能要她跟他一起离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不多说什么,在他提出要求之后,便答应跟他回去
他的所作所为连自己都觉得不齿,没想到她依然温柔的对他,他心中感到一阵惭愧。
不过他会补偿她的,在将爷爷的后事办好之后,他看着正专心讲电话的毓慈在心中发誓。
★ ★ ★
“你怎么会回来?”辛凯文看着低着头折往生纸的毓慈问。
毓慈闻言,缓缓的抬起头,很老实的回答:“这一阵子,律爵需要有人在他身旁。他原谅了爷爷,但爷爷却这样过世了,他心中一定很苦。”
“可是你不苦吗?”面对着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辛凯文不晓得还能说些什么。
静了一会儿,毓慈微微一笑,“是很苦,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替他高兴。”
“替他高兴?!”辛凯文觉得有些讽刺的摇摇头,“那你自己的苦怎么办?你会再嫁他吗?”
用往生纸折出了一朵漂亮的莲花,毓慈在心中默念了句阿弥陀佛,才开口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年纪已经够大,大得不再适合作梦了。忙完这一阵子,等律爵平静一点,我就要回彰化。”
“你认为他会让你回去吗?”
“当然!”毓慈有点惊讶辛凯文会问出这样的话,“我跟他已经离婚了,不相干的两人,等他平静一点之后,他就会再娶一个可以跟他匹配的女人。不管是在这个大宅子里抑或是律爵的心里,我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我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这是你的以为吧!”辛凯文长手长脚的坐在毓慈的对面。
当傍晚时,律爵带着毓慈回来时,他吃惊得几乎不能言语,他没有想到毓慈竟然会回来。原本以为两人已经复合,到最后他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律爵有告诉你,他去医院的事吗?”辛凯文看着毓慈低垂的颈项问道。
“有。”毓慈抬起头,脸上呈现出不能隐藏的快乐,“我听了很高兴。”
看到毓慈的反应,辛凯文也露出一个浅笑。“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吗?”他轻声的问。
毓慈愣愣的摇摇头。
“你走后的第二天。”
毓慈闻言,眼底闪过吃惊,她去见律爵时,律爵的表现根本不像一夜之间就会改变想法的态度,没想到──
“在他的心目中,你还是重要的。”辛凯文看着毓慈肯定的表示,“原谅他,可以吗?”
“原谅他?!”多么有趣的一句话,毓慈觉得惊讶,她从未怪过律爵,又怎么提原谅与否?
“是的,原谅他。”辛凯文拿起黄色的往生纸继续折着,这是中国人对死去的人一种特有的尊敬,“可以吗?”
“我从没怪过他。”毓慈举目看着临时搭建的灵堂,“只是我们两个是平行线了。”
“你还是没有原谅他。”辛凯文放下手中的往生纸,站起身,带着深意的看了毓慈一眼,“你还是在怪他,就像当时律爵要娶你时,我劝他的话一样,不要做令你自己后悔的事。”
毓慈看着辛凯文离去的背影,感到如坠五里迷雾,她真的不懂辛凯文话中的意思。
她不懂律爵这个好友为何说出这种话,她根本就没有责怪律爵的意思,但他却如此肯定的说她有……
她轻叹了口气,难道就因为她终将要离开律绝爵?她早该知道身为律爵的好友,辛凯文的心总是向着律爵的,她不以为意的将辛凯文的话给抛在脑后。
★ ★ ★
“你要去哪里?”
听到熟悉的嗓音,毓慈抬起头,没想到竟然在大门口与律爵给碰个正着,她忍不住露出一个浅笑。
上个星期,律朝庭出殡后,整个律家又回复了原有的平挣。律朝庭这位对她如亲人一般的老者,将会永远活在她的心目中,但悲伤过后,她想到了自己未了的责任。
律爵回复了正常作息,他终究扛起了一个律家人的责任,甚至替律朝庭成立了一个奖学金,让律朝庭遗爱人间。
看到律爵的样子,毓慈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律爵学会将过去给抛开,她似乎也该将过去给遗忘了。所以,她一早便收拾行李,不过却没有想到时间竟然与律爵回来的时间碰撞。
“你忘了吗?”放下手中的行李,毓慈轻声的说道:“我在彰化还有工作等着我。”
律爵闻言,点点头,他差点忘了毓慈的学生。
“我送你回去。”律爵拿起毓慈的行李,就往车子的方向走。
“我已经买好车票了,”毓慈想想还是不好,于是阻止律爵的动作,“彰化虽然不很远,但来回也要花个五、六个小时,你又要上班,所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不要麻烦了。”
“小林呢?”律爵仿佛没听到毓慈的话,举目张望,找自己的司机,“我不亲自开车,这就不成问题了。”
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他一定还是自顾自的,所以毓慈无奈的点点头,“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教完这个学期就不要教了。”两人才坐定在车上,律爵便开口提出要求。
毓慈闻言一愣,最后转头看着他,视线与他衔接。
“为什么?”毓慈觉得疑惑,“我教得好好的,而且我很喜欢教书。不教书,我还能做什么?”
“回台北教。”律爵退了一步说道。
毓慈静静的想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笑容,“我很喜欢中部的天气和环境。人家说台北居大不易,不仅是房价高得吓人,空气也不好,又容易塞车。所以我想,我还是在彰化工作得好。”毓慈实事求是的说道:“我甚至还在想,若有可能,我还想教到退休,不过这还是几十年后的事,现在想这个似乎还是太早了点。”
律爵在心中细细咀嚼她的话,这是否代表着她的未来里,没有他的存在。他不发一言的将长手一伸,拿起电话要小林掉头回家。
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为什么要回头?”毓慈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她更疑惑律爵蓦然沉下来的脸色。
律爵一言不发,仅是僵着身体靠着椅背。
“你是不是想到有什么事要忙?”毓慈问道:“如果是的话,你在这里放我下车,我自己去车站。”
律爵皱起眉头,不过他还是一句不吭。
“你到底……”看到他的表情,毓慈决定还是闭上嘴巴。
这种时候,不管她问什么,律爵还是一句话也不会说,与他相处了那么久,他的硬脾气,她已经领教过了。
两人沉默的看着车子已经驶进律家大门,毓慈从右侧下车,等着小林来开后车箱,准备拿自己的行李。
“把太太的行李拿回房。”丢下一句话,律爵便转身离去。
“爵……”莫名其妙的看着律爵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先看向小林,“先等一下,我去跟他谈一谈。”
毓慈跟着律爵的脚步,站定在他书房的房门前,轻敲了敲,没得到回应,她的手试探的一转把手,门被由内向外锁上,证明律爵是在房里,所以她再一次抬起手来敲门。
“律──”
她的嘴巴才张开,律爵便将门给打开,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峙着,最后律爵后退一步,让她进门。
“我想我并没有惹你生气。”看着坐定在书桌后的律爵,毓慈的目光扫过桌上和地上的凌乱,方才他肯定发了场脾气。
律爵没说话。
“你的沉默是代表我惹你生气了?”
这次律爵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是有点生气。”
“有点?!不太像只是有点。”原本不想挖苦他,但看着他就算生气也是拿没有生命的东西出气,她看了实在觉得她可能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走进他的心目中。
关于毓慈的话,律爵不予任何回应。
“如果我让你生气我很抱歉,”微转过身,毓慈决定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请你叫小林不要将我的行李给搬回房间,我得要赶火车。”
“我已径说了,回台北教。”不悦的看着毓慈,律爵口气恶劣的命令。
深吸了口气,毓慈强迫自己心平气和,面对着他。
“我知道你因为爷爷的事而感到难过,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你需要安慰,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但是我希望你了解,我有我的日子要过,你有你的,你的未来很光明,你慢慢的就不需要我的陪伴。”没有留意他阴沉的脸色,毓慈只是合理的说道:“辛凯文前几天打过电话来,他要带着他太太来看你,多了他这个耍宝大王,你会忘了很多事的。”
看着她,律爵没有开口表示任何事。
“你原谅了爷爷,同样的你也原谅了自己,”毓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轻抚了他的头发,“你会过得很快乐的。”
砰的一声站起身,律爵头也不回的离去,他所经之处必定发生砰然巨响,他的模样就像得不到玩具的小孩一样无理取闹。
直到所有声响都消失,毓慈才叹了口气,走向大门,准备拿回自己的行李,自己到车站赶车,只希望时间来得及,不然她可能得站着回彰化了。
“太太,律先生说你不能走。”才向小林提出要拿行李的要求,毓慈立刻被小林拒绝。
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毓慈无奈的心想。
就在她决定真的将过去给抛到脑后去的时候,却有这么多的阻碍出现,她苦恼的一个跺脚,只好走回屋里。
或许──她得再跟律爵谈谈才走得成。
★ ★ ★
毓慈微转过身,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吵醒,她懒懒的掀开眼睑,突然被黑暗中的身影给吓了一大跳。
“不要怕!”似乎知道毓慈的惧意,律爵立刻伸出手搂着她,表明身分,“是我。”
“律爵?!”毓慈睡眼惺忪的转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你怎么回事?”她闻到他身上所散发的酒味,不由得微皱起眉头,“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都不对。”律爵环在她腰际上的手臂突然一紧,“我爸、妈不要我,爷爷不要我,现在连你也不要我,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我。”
“你在说什么傻话?”没有抗议他将她抱得太紧,毓慈的声音在黑暗中轻柔的安慰他,“你还有风、林、火,他们在乎你。而且我也没有不要你,我爱你,你忘了吗?是你不要我。”忍不住,她提醒他,“你是强者,不是吗?你还拥有很多东西,让人羡慕的东西。”
“但你却要走了。”像是指控也像是抱怨,律爵口气恶劣的说道。
“因为我配不上你。”将脸埋进律爵的胸膛,毓慈掩饰住自己的伤感,“那天你跟爷爷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你最不需要的是一个有缺陷的老婆,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但相信我,我没有不要你,真的没有。”
“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你的脚。”语气激动的律爵表示:“你就算不能走我也不在乎。”
“我知道、我知道。”像是在安抚个孩子似的,毓慈拍了拍律爵的背,但她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只把他一切的失控当成喝醉了。
不过看着他的模样,她坚定要离去的心,却渐渐摇晃,毕竟爱他依旧,实在不忍心看他那么失落。
察觉律爵在黑暗中探索她身体的手,她也没有拒绝,知道他想从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