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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是军人的出身,雷厉风行,到达高新园区之后,立刻调集人马开工建设,争分夺秒地赶工期。
仓储中心这次征的是高新园区东胡村的地,被征的地,基本都已经完成了平整的工作,只有一座养猪场,至今还没有搬走,每日里臭气熏天、苍蝇乱飞,搞得工程队的人苦不堪言。李虎找到养猪场,通知对方尽快搬走。
谁知没过几天,养猪场的人找到工地,说是工地施工的声音太大,把猪给惊到了,死了好几头猪崽,要求赔偿。
对于这个要求,李虎自然不可能答应,按照协议,养猪场在工程开工之前,就必须要搬走的,现在赖着不走,已经是施工方体谅你搬迁不易,缓了一段时间,你怎么好意思反过来要赔偿,耽误了工程的事,我还没找你赔偿呢。
两人没谈拢,吵了几句,养猪场的人回头就找来大量的村民,到仓储中心的工地上讨说法,工程这就耽搁了下来。
东胡村八成的人都姓胡,一呼百应,李虎了解到这一情况,心想只要养猪场能尽快搬走,自己就息事宁人好了。
可等他再找养猪场的人谈赔偿,就不是几头小猪崽的事了,养猪场找了很多理由,这头猪不下崽,那头猪不长肉,还有猪得了怪病,总共四十头猪,就开出了六十万的赔偿价格,合一头猪一万五,这猪眼看都快成金猪了。
李虎被气坏了,当场拍桌子走人,并且对养猪场的人下了最后通牒,赔偿一分没有,你不走,我帮你走。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东胡村的人白天来工地捣乱,阻扰施工,晚上一不留神,工地的设备材料就没影了。
李虎到派出所报案,可警察去了也无济于事,找到管委会,李伟才倒是很重视,把当事双方叫到一起协调了两次,可对方始终就一条:六十万,否则免谈。
“曾主任,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工程,就没见过这样的刁民。”李虎说着说着,就又生气了起来,“换了我以前的脾气,早就按不住了,可这是曾主任的辖区,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你要是解决不了,我也不勉强你,我去找市里,市里不行,我找省里。”
曾毅就皱了皱眉,道:“你说的事情,我已经了解到了,但这只是你一方面的说法,我还需要核实这样吧,三天之内,我会将这件事解决。”
李虎就站起来,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就等三天。”
曾毅看着李虎离开,就摇了摇头,就这爆脾气,小事情也得弄成大事情,曾毅跟汤卫国接触多了,知道这些当兵的人说话都是这样冲,所以也不跟他生气。
李伟才此时敲门走了进来,“曾主任,我把东胡村的事,向你汇报一下。”
曾毅就问道:“李主任,养猪场的征地补偿款,到位了没?”
“到位了,按照你的规定,都是直接打到银行卡上的,中间没有任何人经手。”李伟才坐到曾毅对面的椅子上,道:“不光是征地的补偿款,按照规定,养猪场的地面建筑和设施,我们也都按照折旧给予了补偿,甚至还补给他一笔搬迁费。”
“协议签了吗?”曾毅又问。
“签了,仓储中心涉及到的所有征地农户,当初都签了协议的,没有任何遗留问题。”
曾毅就冷着脸道:“既然在协议上签了字,也收了我们的补偿款,为什么不按照协议规定的日期搬走?”
李伟才一怔,小曾主任平时不是一直在强调,要保障征地拆迁的工作和平而妥善地进行,这次怎么也动了真火?
“曾主任,有个情况,你可能没了解到……”李伟才声音压低了几分,道:“这养猪场,是胡三家开的,他的父亲,是东胡村的村主任胡黑毛……”
曾毅一竖眉,对李伟才这话很不满意,他老子是村主任,难道就可以不按照协议办事,可以随意讹诈吗?按照这个逻辑,要是他老子是市长,还不得上街去抢银行了?
李伟才顿了顿,道:“胡市长的老家,就在东胡村,胡黑毛是他堂弟……”
曾毅终于明白李伟才绕了一大圈想说什么,难怪这么一件事实清楚无误的小事情,最后能搞这么大,他反问道:“李主任,你这么说,难道这养猪场不肯搬走,是胡市长的意思?”
“不是,不是。”
李伟才急忙摆手,他可没这么说,只是提醒曾毅不要冲动行事。胡开文再怎么说,也是白阳市的副市长,而且还兼了高新园区党工委的书记,虽然平时不怎么来高新园区办公,但按照“党领导一切”的原则,胡开文可是高新园区堂堂正正的一把手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按照协议规定,逾期不搬,该如何处理?”曾毅黑着脸问道。
“先下达强拆通知书,如果还不搬,就只好组织相关部门进行强拆了。”李伟才答到,看来曾主任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这管委会刚平静没多久,怕是又要再起风波了。
“既然有这条规定,那就按照规定来办,三天之内,这件事必须解决。”曾毅说完,就翻开面前的文件夹。
李伟才只好告退,现在曾毅主持管委会的工作,既然有指示,自己照办就是了,天塌下来,还有大个顶着。
曾毅平时看起来总是风轻云淡,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较真,但内心却是最有原则,在别的地方,关于征地拆迁的条例,总是语焉不详、含糊其辞,最后就让极少数的人大发其财,钻了空子。曾毅之所以要在高新园区将征地拆迁的工作程序化,定下各种精准的规矩,就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当事双方的利益,这世上绝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情,只有一个妥协出来的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既然立下了规矩,就必须要遵守。今天养猪场不遵守规矩,受损的只有昭阳集团一方,但如果明天像昭阳集团这样的投资方不遵守协议,那么受损的,就会是成百上千的失地农民了。你自己都不遵守规矩,又如何能指望规矩来保护你的利益?
所以,对于这些不遵守规定的人,曾毅绝不会留什么情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李伟才回到办公室,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小曾主任化解一些不必要的矛盾,想了片刻,他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到养猪场去下达强拆通知书,顺便跟胡黑毛、胡三家好好讲一讲利害关系。
等下面的人拟好强拆通知书,李伟才就带人赶往养猪场。
养猪场距离正在施工的工地,只有一截路,被十几颗果树围着,两排红砖砌成的猪舍。李伟才下车,就闻到一股强烈的猪尿骚味,他硬着头皮走进去,就看到胡三家站在猪舍边,正对着里面的猪骂骂咧咧:“吃了那么多,怎么不吃死你?”
“三家。”李伟就才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一条大狼狗斜地里蹿了出来,发出恶吼,眼前扑到李伟才跟前了,一根铁链子将它的活动范围限制住了,只好对着李伟才呲牙狂吠。
李伟才被吓了一条,定住神,道:“三家,把狗看好。”
胡三家喝了一声,那狗才叫得不那么厉害了,只是用凶恶的眼神盯着李伟才,胡三家走过来,道:“李主任,什么风把你吹了过来?”
“还不是为了你的事。”李伟才绕着狗走了进去,道:“怎么样,想好没有,什么时候搬走?”
胡三家眼一瞪,“我什么要搬走?我的猪要下崽了,没法搬。”
李伟才单手叉腰,道:“既然不愿意搬,当初为什么要签协议,还收了政府的补偿款?那你把钱退回来,再赔偿政府的损失,就可以不用搬了。”
胡三家道:“留下来,等着我的猪都被吵死吗?只要他们赔偿了我的损失,我就搬走。”
李伟才就苦口婆心道:“三家,见好就收吧,莫要得寸进尺。这件事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就是对胡市长,也没有任何好处。”
胡三家当时就不乐意了,道:“李主任,你到底是帮谁说话?我是农民,昭阳是资本家,你是人民政府的领导,不为农民做主,怎么还能替资本家说话呢?难道我的损失就白损失了?”
李伟才看胡三家蛮不讲理,也不废话了,拿出强拆通知书,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是强拆通知书,给你三天的时间,必须搬走。不要让我为难、让胡市长为难。”
“我维护自己的利益,让谁为难了?”胡三家翻脸了,“早知道你是来送强拆通知书,我都不让你的脚踏入养猪场。”
“你要维护什么利益?”李伟才就问到,指着猪舍道:“你的猪能吃能睡,哪来的损失?你说死了几个猪崽,那尸体呢?”
胡三家就把大狼狗的链子解下来牵在手里,恶声道:“反正不赔偿我的损失,我就不走,谁要是敢拆,我就跟他拼了。”
“你不要犯浑,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李伟才话没说完,胡三家突然把狗链子给放开了,恶狗顿时就朝李伟才扑了过来。
李伟才哪还顾得上以理服人,拔脚就往外跑,他带来的两名工作人员,也是跟在屁股后面一阵狂奔。
等跑出去七八十米远,才听到胡三家把狗呵斥回去了。李伟才站住脚一看,才发现刚才慌不择路之下,竟是踩了两脚猪粪,当时气得浑身发抖,这胡三家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看着李伟才狼狈离去,胡三家笑哈哈地把狗拴住。
养猪场的另一头,此时走过一个人来,最显眼的,就是脖子上长了一撮黑毛,“三家,李主任来做什么?”
胡三家把手里的强拆通知书拿起来撕碎,撇进猪圈,道:“让我三天搬走,不然就要强拆。”
胡黑毛看着李伟才离去的方向,道:“不会是来真的吧?”
“三叔是副市长,管委会的一把手,借他李伟才十个胆,他也不敢过来强拆。”胡三家“呸”了一声,道:“都怪那个狗日的曾主任,搞了一个什么拨款到户,这么大一片地被征了,咱们一毛钱没捞到,还要被搬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胡黑毛不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胡三家又道:“你看经开区小王村的王肥子,他们村不过才征了两百亩地,王肥子一伸手就是五百万,现在屁股下面压的都是奔驰了,可也没见王肥子出什么事。你再看咱们,你是村主任,我三叔是副市长,可我还得伺候猪,货比货要丢,人比人得死啊。”
胡黑毛一听,眼里就透出恨意来了,当时征地的时候,他都跟诸葛谋商量好了,钱打给村委会,然后由村委会统一下拨给失地农户,当然,这笔钱必须要先偿还村办企业的欠账,剩下的才能到村民手中。
既然是村办企业,那亏了钱,自然要由村民集体承担。东胡村就一个粉笔厂,年产值不过十万块,却欠了三百多万的帐,债主就是胡黑毛、胡三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欠的,反正钱没人见过,只见过粉笔厂开出的借款条。
“曾主任,那个胡三家实在太不像话了。”李伟才气冲冲地敲开曾毅的办公室。
曾毅皱了皱鼻子,李伟才身上这是什么味啊,他道:“坐下说。”
李伟才哪还有心情坐下说话,他差点就回不来呢,道:“按照曾主任的指示,我带人到养猪场下达强拆通知,谁知那胡三家根本就是个混球,一句话谈不拢,他就放狗赶我们走。”
曾毅立刻站起来,关切问道:“李主任没有受伤吧?”
李伟才见曾毅先问自己有没有事,心里有点小小感动,道:“我没有事,只是同去的人,有一个被狗给咬了,不严重,现在去卫生院打疫苗了。”李伟才倒是没让狗咬到,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自己堂堂一个管委会副主任,屈尊降贵去当说客,谁知迎接自己竟是恶狗。
“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
曾毅一脸黑气,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个胡三家,实在是有够嚣张啊。曾毅今天指示李伟才发强拆通知书,是想着给胡开文留几分面子,毕竟你去找胡开文沟通这件事,多少有点逼对方大义灭亲的味道。但公事公办地下达了强拆通知书,胡三家肯定是要找胡开文去告状的,而胡开文只要脑子没有坏掉,自然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只是曾毅没料到,胡三家会如此胆大妄为,竟然丝毫没把管委会的强拆通知放在眼里。
“纵狗行凶,危害国家公职人员的人身安全,这是非常严重的挑衅行为,必须严惩。”曾毅就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严肃说道:“苏治亮同志吗?请你到我这里来一趟。”
苏治亮是高新园区派出所的新任所长,是市局局长陈志军极力向曾毅推荐的人选,上任以来,跟曾毅走得比较近。
李伟才一听,就知道曾毅要对胡三家采取措施了,心里暗爽的同时,又有点小小担忧。刚才气愤之下,他说话有些夸大,同行的确实有一个人受伤了,但到底是自己情急之下摔伤了,还是真被狗咬到了,还真不好说啊。而现在小曾主任招呼不打一声,就把胡市长的堂侄给抓了,这一下可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