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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还没死么……?”藤堂轻声说,殷宸北眉头跳了一下,没有开口。
“帮里的事也不好过吧,几个老家伙逼你逼的太紧,你又不肯下手做掉他,难道就想这么一辈子关着他?直到关疯?”
殷宸北侧过了身,看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么,我是喜欢他的?”藤堂露出一个笑容。
殷宸北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可能不知道,中国有个老故事叫狼来了,说的是一个小孩整天把狼来了的谎乱挂在嘴上,等到狼真的来了,谁都不在相信他了。”他指指藤堂,“就和你差不多。”
藤堂眼也不瞬的看着他,半晌,低头一笑,“我一直好奇在你心里的我是什么样子,原来,只是个爱说谎的孩子。”她借着一低头的姿势,成功的错开了殷宸北的视线,没有人发现她眼角微亮的一点晶莹,再抬头,她又是那个骄矜尊贵的藤堂慧,笑得珠玉般华丽。
“宸北,你这么说,倒像是我真干了什么欺神诈鬼的事。其实,我就是再耍手腕,也不过就是个女人。女人都有女人的禀性,会思春,会怀慕,会惦记一个人很久很久,明知他不喜欢自己也放不下……”她忽然笑了笑,目光转向殷宸北,“知道我这辈子最先惦记上的人是谁么?就是你啊……”
殷宸北眉头微皱,藤堂慧的声音温情楚楚,他的心里却感不到丝毫轻松,也许是他太了解这个人了,总觉得她看似平淡的话里会有很多未知的机关。
藤堂却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说完那句话她抽了两口烟,继而故作轻松的耸耸肩,“你也不用不信,其实说起来我自己都不是很信……宸北,我们认识了快二十年,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殷宸北哪里记得这些琐碎,藤堂一笑,其实也没指望着他能回答她。“怨不得你不记得,你殷宸北是什么人物,自小就被陪养着接掌旧金山黑帮,又给送到各地去历练。不过,我倒记得很清楚,清楚的,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殷宸北脸上,光线摇曳,这个男人实在生得性感英挺,她轻轻叹了口气。
“小时候有一次家里搞舞会,你爸爸带着你专程去参加。那是我第一次见你,蓝色礼服,打着领结,年纪虽小,却已经一副又臭又拽的脾气,挑座位都要挨着主位的,跟人说话统统用鼻子哼出来。”
殷宸北想了想,倒是有点印象,“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已有十一二岁了,对见过的人历过的事都不忘了要刻在脑子里,却独独忽略了当时的那个小女孩。
藤堂嗤的一笑,扭过了头,“我自小就没有朋友,连同龄的人也认识不了几个,好不容易看见了你,心里欢喜,就过去拉你的手,哪知你一个巴掌照脸打过来,末了还骂了我一句。”
殷宸北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又对这些细节感到失笑,“我打你耳光?我又骂你什么了?”
“你骂我:滚开点小丫头。”藤堂慧一字一字说得清晰,殷宸北忍不住好笑,“哦,你还真够记仇的。”
“可不是。”藤堂也笑,她虽然一直在笑着,但独独这次让她双眸雪亮,气氛不自觉的有些回温。藤堂慧继续说,“我不但记仇,还想着说什么也要你正视我,要你知道我在你生命里,是不可替代的角色。”
殷宸北交握着双手,长腿换了个姿势,淡淡道,“你从来就是个宁肯毁了也要夺到手里的人,你要我记住你,可不是全合了你的意?”
“但是……我又付出多少努力呢?”她看着殷宸北微微扬眉,心中忽然一阵酸楚,换个话题把这段岔了过去。往事已矣,再鸡婆的跟他讲一个女人用生命里十分之一的时间来让一个男人记住她,只怕那个得到的家伙会更觉得自已高高在上,更想把这个傻女人踩在脚下。她只是淡淡的说,“等我准备好了以后,你却有了属于自己的初恋恋人。”
殷宸北并不能理会藤堂的复杂心思,所以在藤堂以一句话概括她多年的景况后,他只是吸了口烟说,“我都快忘了那个女人的名字了,只有你才会这么无聊的记着。”
“我当然会记得,女人对于自己在乎的人,往往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认真和专注。”藤堂修长的手指掸了下烟灰,偏着头说,“我当时真是气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在家里堵气摔东西,过了一些天之后,才突然想到了个办法。”
说到这里殷宸北便已了然,他和藤堂慧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两人之间这场政治婚姻的引发。“你跑去跟你老子说,要给我当未婚妻?”
藤堂半扬起头,粲然一笑,“要不是这样,怎么能理所当然的绑住你。”
“嘁,蠢女人。”殷宸北不屑,“你不喜欢那个女人,撵走或是杀掉,何必要捆住我一辈子。”
“一辈子?”藤堂似乎听到了好笑的笑话,嘴唇扯动,似有讥色,“你倒是来告诉我,我们之间,能不能有一辈子?你又肯不肯跟我绑上一辈子?”
殷宸北看了她一眼,定定的道:“不能。”
藤堂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个答案,并不见得动怒,只是脸色有点白。她叼着烟用力吸了几口,泛出个乏冷的笑容,那笑容随即又换成了冷漠。她淡然说,“你看,连你都不相信,何况是我。所以我做了你的未婚妻还不够,还要成为能赶上你的人,至少,能够和你并肩处。”她把吸剩的烟蒂远远扔出去,看着那一点微弱星火的弧线,“宸北,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认真……”
殷宸北目光一动,微笑道,“我知道。”
这就是说明他既了解她,又对这一切毫不在乎。藤堂垂着眼帘,半晌,才轻叹一声, “宸北,别人都说你是爱无能,在没遇到小叶之前,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殷宸北听到“小叶”两个字,眉心紧蹙,眼色也变得复杂起来。藤堂用手指指他,“你看你这副野兽样,无论过多久,只要有人提到小叶,你就露出又嫉妒又要霸占的表情。”
殷宸北心中涌起一阵温柔的痛楚,冷淡的哼了一声。
藤堂出了一会儿神,慢慢的说,“你喜欢小叶,我不奇怪,老实说,你当初的品位要只限于那位初恋情人,连我都会鄙视你。只有小叶,你是真的挖出了一块宝,这块宝不管扔到哪里都会发光,所以我不阻止你把他抢回来,也不拦着你不肯放过他。”
殷宸北眼光落在别处,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听,藤堂慧轻声道:“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喜欢他,想把他留在旧金山。”
殷宸北慢慢转过脸来,用固有的冷淡和讥色道:“你这句喜欢,刚才应该已经说过了一次。”
藤堂一笑,“宸北,你不用生气,我对你的感觉只是迷恋和势在必得,对于他,才是发自于内心的喜欢与爱……”
殷宸北想起别人说只有傻子才会去想了解女人的感情世界,不禁深以为是。
藤堂顿了顿,忽然说,“你给他下过药的第二天,就是帮里有事要你赶去的那次,还记得么,我去了你的公寓。在此之前我已经听说你用这种手段得到了他,我就想去看看,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在被别人这样对待后,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殷宸北的心一阵收缩。
像他这种人,当然不会去做儿女情长的回忆,所以过去的就过去了,他从不费力想第二遍。但是现在——那过往的一切忽然出现在脑海里,毫无预兆的,却又无比清晰。
心底有个声音隐隐说,你这样对他,你这样对他……
血气上涌,头有些发疼。
藤堂只当没看见,继续说,“你把人家硬上了,我去看看,又打什么紧。他那时候弄得不成人形,看到我进来,忽然睁开眼睛对我笑了笑……”
手上一热,是被烟烧灼的痛,殷宸北皱皱眉把烟抛到地上,脸上还是没有半分表情。
只有藤堂慧看到他放在身侧的左手微微有些颤抖,这一局,她又占了上风。
“我看到他那个样子,心里一疼,当时就哭了。他反过来劝我不要哭。宸北,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恨你,也有多恨我自己!我哭着跟他说,我现在就带你走,只要你愿意,找一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过剩下的日子……”
殷宸北听到这里,忽然忍不住一笑,藤堂侧头看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用错了方法。”殷宸北笑着说,“如果你当时只跟他说放他走,也许他早就答应你了。”
精致的欧式坐钟当当敲了几响,天使们推开门出来唱赞美诗,床上的荷司不安的挣动了下,藤堂看着这一室靡乱诡异的气氛,先是冷笑,继而越笑越凶。
“是,你说的没错!我们两个还真是笨蛋,一个不会爱,另一个不知道怎么表白!所以当时他很快就拒绝了我,他说藤堂姐,我不会跟你走……”
“我用最短的时间爱上了那个人,又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始恨他。宸北,你至少还得到过他,可是他连一个回答都不曾给我!明明有机会逃走,他却不要,宁愿留在这里受你凌辱……”
“因为,他要留下来报仇。”殷宸北淡淡的说,他忽然觉得内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骄傲,这样脆弱而又坚忍的,温润却不肯屈服的人……坚强刚硬,才是我的小叶……
藤堂冷笑,“你看吧,我们是一对怪物,他被你沾上后自己也变了,以一个人对抗我们两大势力,这如果不是玩火,那无异就是自杀。”
殷宸北眉头皱了皱,“我不会让他死的。”
藤堂几乎忍不住要大笑,“你现在把他关起来折磨,就算能侥幸不死,最多也剩下半条命。这样的疯子或者残疾,你也会要?”
殷宸北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柔色,平淡的说了一个字:“要。”
藤堂慧突然说不出话来。她看了他半天,仿佛看到一只被困缚在网里的兽,有着不可置信的执著与疯狂,却又笃定而残酷。
她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声。她叹着气说,“宸北,只怕你没有逼疯他,已经先逼疯了自己。”
殷宸北收回视线,露出一个笑容,算是回答她。
“喝几杯吧。”藤堂伸手按铃,便有侍应敲门进来送酒。这里的人早已练出对发生一切视而不见的本事,所以这又是男又是女混在GAY吧的包房里,床上还有半裸的昏迷的MB都没有让他抬抬眼皮。熟练的倒好酒,他已经退了出去。
藤堂把酒递给殷宸北,和他碰了碰,举手喝了一口。殷宸北看着她的姿势,问,“一直没有问,你搀和在这里,究竟想要一个什么结果?”
“恩……”藤堂品尝着美酒,一笑说,“我想得到他。”
“但是他身上有刺,我需要有人替我拔除掉,同时也希望被你伤害后,他不再有能力反抗我。那样我就可以带他走,去任何一个我想去的地方,只有他,和我。”
她吃吃一笑,“你说我们是不是又雷同了?他疯了也好傻了也好,我心里只有要得到他的念头,别的一点都不在乎。”
殷宸北瞳孔缩了缩,等待她说下去。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现在,我也不再需要他了……爱情于我来说,终究是太不切实际的东西,要想得到,也要付出太多的代价。”她忽然靠近了殷宸北,用一种轻柔的声音说,“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宸北,你想不想和他一起走,抛开这一切?”
殷宸北怔了怔,一刹那怦然动心。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念头,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想。他也不是没有为此动过心,却是第一次感觉热血活络,脉搏飞速跳动。
如果,如果真的能离开,只有我们两个……
你已经不是警察了,他想,如果我也放弃贩毒,那我们之间最不可跨越的鸿沟是不是就变得微不足道了。如果再有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你喜欢看海,还是喜欢山谷丛林,还是喜欢小镇古城?我们隐掉姓名,我陪着你,你也陪着我……
我做过的事情不可弥补,但我们还有后半生,我可以一直对你好……
他心头那种温柔的疼痛又在加深,他转头去看藤堂,后者也在看着他,眼色冰冷——他一瞬间忽然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