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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有太多钱,不需要有多帅,不需要有多聪明:“只要疼你爱你,安安心心过日子就够了。”
这样挺好。
想到要和挚友分开,闻人玥不禁有些心酸:“我会想你的。叶子。”
桑叶子抱紧了她:“只准想我,不准想别人。”
闻人玥不是考得差。是考得非常差。
那被高空掷物重伤头部的父亲已经出院,放榜这日又由女儿扶着来送锦旗。
“考得怎么样?”
那女儿说了一个分数,护士们惊叹道:“哎哟,考得真不错。难得,难得。”
父女都有些羞赧,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聂医生和林医生呢?真想当面谢谢他们。”
“聂医生和林医生在手术室呢。”
今日手术室里的话题先是非常严肃——南极的一座巍峨冰山正在朝奥克兰群岛边移动边解体,科学家们密切观望中;后来不知为何就绕到了许昆仑和贝海泽两位师徒身上。
林沛白直笑:“许医生在电梯口把他骂得……师父,您是没有看见,小贝那满头满脸的狗血啊!”
正在进行显微操作的聂未淡淡道:“不要和我说话。”
沈最立刻举手:“我知道我知道。许医生叫贝海泽教他发短信,怎么教也教不会!哈哈哈!”
现在的触屏手机都有手写功能,但医生的那手书法,大家心照了……软件的识别能力再强也没有用:“小贝自己用的又是五笔,那可难得教。”
“你们不知道吗?许医生换了个新女朋友。”将病理组织送去做冰冻切片后,连巡回护士都加进来八卦,“特别缠人,爱发短信。每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鞋子,都拍下来发给许医生看。你说许医生能不回个‘好看,真不错,十分漂亮’吗?”
“太有压力了!”
“找个小女朋友就是这样。”沈最笑道,“不抓紧一点,说不定就被哪个小伙子给拐跑了。许医生有钱,可是没时间;小伙子没钱,可是有时间啊。”
“所以许医生才紧张的要命嘛。”
据说有时候下了手术,光坐在更衣室里回短信就是半个小时,贝海泽说我帮您发吧,他还不要:“那表情,比剜中肝叶上的肿瘤还痛苦。”
最近愈演愈烈,许医生也得把自己一日三餐吃的啥都拍下来给她发过去:“不然就是不爱她。”
真是腻歪死了:“这哪里是找女朋友,简直是找罪受。”
这叫情趣,小子你懂不:“再想想许医生那么大年龄,下了手术,精疲力尽去餐厅,吃了一半突然想起没有拍照,整张脸都黑了,赶紧把饭菜扒拉扒拉,码的好看点补一张——是不是很搞笑!”
大家都笑弯了眼。
显微操作仪旁的聂未也微微弯了弯唇角。
不过口罩遮着,没有人看到。
恋爱中的女孩子,总免不了会要求对方做出一些违背常态的滑稽事情来。
他有数了。
笑了一阵,突然又有人问:“这一个长得怎么样?比上一个呢?不是说上一个比他前三任老婆都漂亮么?散了?”
“上一个那真是长得美。”沈最兴致勃勃道,“我看和阿玥不相上下。”
聂未看了她一眼,沈最眨了眨眼:“随便拿来做个比较嘛。”
“哪里是散了,根本没有开始过好不好。”有小护士激动纠正,又左右看了一看,“我们这儿说话,隔壁听不到吧?”
许昆仑和贝海泽正在隔壁做手术:“隔音效果好得很,大胆地说!”
“许医生一开始不知道多喜欢‘上一个’,又温柔又体贴的女孩子。可惜啊——许医生和她挑明了之后,你猜她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她说——许医生,我一直当您是长辈而已。”
说起来“上一个”还和许医生吃了好几次饭,相谈甚欢;许医生以为得到了暗示才去追:“结果被发了长辈卡!绝对惨过好人卡。”
“哗”地一声,大家都震撼了。
许昆仑虽然已经五十二岁,但他有中英血统,目深鼻高,头发浓密,看上去最多四十左右,“上一个”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嘛:“长辈?那得多伤心哪!”
“其实想想也是,她虽然和许医生走得比较近,但见了面一直都是‘许教授,您好’,‘许教授,您走好’——就算亲呢,不过是长辈和晚辈之间的互动。哪有现在这个的那股腻歪劲儿,连午餐吃了啥都要同步。啊,你吃番茄炒鸡蛋,那我今天也吃个番茄炒鸡蛋吧……”
站了五个小时的林沛白饥肠辘辘,制止道:“别再说吃饭啊。饿了。”
灵光一闪,他炯炯有神地望着师父。
如果眼睛可以流口水,早糊了满脸。
有一次他帮同事连轮了两个周末夜班,偏偏事情特别多,睡不好吃不好,真是惨绝人寰。
周一早上师父来了,看他一脸憔悴,奄奄一息,就把一个纸袋放在桌上:“吃了它。”
那客鸡蛋三文治和果蔬汁真是好味到天地不容啊!林沛白顿时打通了任督二脉,满血满气原地复活。
后来他从沈最那里知道,原来这样的好厨艺出自师父之手,轻易不示人。可见确实对他青眼有加。
此时不由得胆肥肥:“师父,都是他们说番茄炒鸡蛋馋的!徒儿想吃鸡蛋三文治了!”
“那你就想吧。”
聂未淡淡道。
“……!”林沛白简直要哭了,一对哀伤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师父。
“小林不哭,沈姐姐疼你。”沈最笑眯眯地摸出一块糖,“过来。”
病理检查出来,良性病变。
聂未将脊神经间的肿瘤细细剥下,扫尾工作交给徒弟,便出了手术室,换上白袍离开。
长辈卡。
他在寂静的医护专用通道里站了一歇,很是发了一会儿呆,才回到神外五区。
“聂医生。”护士同他说了锦旗的事情,他一愣:“今天放榜?”
怎么完全不知时日过。
他做手术一向关机。现在打开来看,一共有两通留言,聂今的废话;三个未接电话,陌生号码;四条信息,病人家属发来的感谢短信。
其他什么都没有。
根本不需中枢神经调控,他已经拨通了闻人玥的电话号码。
对方关机。
皱眉想了想,他又打给应思源:“闻人玥分数出来没?”
应思源正在主持一场答辩,走出会场接电话:“出来了。”
聂未竟有点紧张:“多少。”
应思源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略一踌躇,还是告诉了他——聂未心内一惊,脱口而出:“不可能。”
一个考不上的考生还考砸了。
那分数真是惨不忍睹。
“她估过分,有心理准备。”应思源道,“我已经和她聊过了。”
她没什么,接受的很好:“就是觉得辜负了支持她鼓励她的亲人朋友,我对她说没事儿,别难过……她说她享受到了全力以赴的过程,结果并不重要。”
心内乱糟糟,聂未挂了电话又继续打闻人玥的手机,仍旧打不通。她又没有开通语音信箱。
这时林沛白也回来了,嘻嘻哈哈地同护士打闹:“快,有啥吃的。”
“林沛白!”
林沛白咬着饼干跑过来:“师父!有何吩咐?”
“我叫你给闻人玥找几个大一的学生做辅导,怎么会考得——”关上门,聂未皱眉看着徒弟,“考得好像没有读过书一样。”
哇,这话说的,真是毒舌指数又创新高:“分数出来了?……哦,她给我发了短信……和她估的差不多么。”
他一手拿着饼干往嘴里送,一手翻短信——聂未一把将饼干夺下,扔进垃圾桶。
林沛白傻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看看垃圾桶里的饼干,又看看师父——只恨不能把心剖出来,唯有奉上手机:“真不是补习的错。”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估分。除了他。
她通知所有人她考得不好,除了他。
她写给林沛白的短信图文并茂,温柔幽默。
小林医生,我本来以为会有第三个奇迹。没想到事不过三,衰掉了/(ㄒoㄒ)/~~。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_^。就是对不住帮我补习的小姑娘。Sorry,Sorry——好矫健的小林医生,替我跳一支搓手舞给她们吧(≧▽≦)/~。
每个字都认识,每句话都不懂。
把整条短信看了三遍,聂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乌沉沉的眼睛望向徒弟:“第一我知道,第三我也知道,第二是什么?”
林沛白不语,负隅顽抗。
“讲!”
林沛白立刻缴械投降:“第二个是两年之内取消了残疾证明——”
“什么残疾证明?”聂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过她的全部病历,绝未提到过这一点,“没有我签字,谁能给她开残疾证明?!”
林沛白从未见过师父脸色铁青,怒极至此,一时怔住,隐隐觉得这雷霆之怒不比寻常,便收了嬉皮笑脸:“师父。您不也和她说过,一定考不上,叫她放弃么。身边的人认定她有残疾——不管是生理,还是智力,对她来说都是很大的打击。”
还是就此不提的好。
“我并不是说她蠢——”聂未一时亦觉得难以解释,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十分疲惫,“……她连这也和你说了?”
闻人玥确实和林沛白时有短信来往。
如——小林医生介绍的补习老师好给力p(^O^)q!说不定能考上,到时候吓你师父一跳,叫他看扁我(╰_╯)#。
考前考后的短信放在一起看,真是讽刺。
更讽刺的是,她对他的所有感觉,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一位看扁我的长辈”。
那天晚上的相处,真不知道到底谁似醉未醉,谁自作多情。
“你和她……”
为了维护师公的外孙女免遭他荼毒,师父的眼神透着凶狠凌厉啊——他林沛白一片丹心天地可鉴,此生挚爱两人,一男一女,不包括闻人玥。
“没有。”林沛白坦荡荡地否认,“我要是喜欢阿玥,今天说什么也会请假陪着她。”
师徒两个都沉默了。
突然从窗外飞进来一只蜜蜂,围着林沛白嗡嗡转了几圈,停在他肩上。
林沛白赶紧掸了掸,把蜜蜂赶走。
聂未当着徒弟的面,不紧不慢地,把阿玥发给小林医生的,温柔幽默的,图文并茂的短信一条条都删掉。
然后把手机放回徒弟的口袋,转身脱下白袍,拿上外套。
“我出去一下。傍晚的查房你主持。”
刚看到分数的那一刹闻人玥确实伤心难过。
但是很快就想通了。
她确实不是读书的料,本来就不应该心存侥幸,以为幸运之神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眷顾。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对外公交待一声。
于是闻人玥去了仰止园。
仰止园在市郊东面,苍松翠柏,郁郁葱葱,依山靠湖,风水极好。
凡是为格陵特区的发展——无论经济文化,还是科技医学——做出了卓越贡献的人物,在征得家属同意的情况下,政府会将其骨灰树葬于此,竖碑立传,供市民瞻仰,以示敬意。
伍宗理等一批大国手正是长眠于仰止园的一片杏林之中。
时值初夏,杏实累累。
“外公,现在的人好无聊。买菊花拜山不是很正常么。为什么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闻人玥在碑下放一束黄菊,嘟哝道,“都是什么破网络文化。”
“外公,这杏子真好吃。”她踮脚摘了几枚黄澄澄的杏子,坐在亭内慢慢品尝,“又酸又甜。”
“外公,阿玥这两年都过得挺好。可是……可是突然又变得很失败。”
“外公,我已经努力了。实在是考不上。你不要……不要骂阿玥没文化。”
“外公,表哥表姐他们都挺好……”有对比才有惨淡,她絮絮地讲着,“我也会好起来的,不会丢您的脸。”
其实清明时已经来过;但她还是陪外公说了好一会儿话,小时候的,现在的,自己的,别人的,高兴的,不高兴的,好笑的,不好笑的,一件件,一桩桩,翻来覆去地讲。
大概是杏子又酸又甜,太好吃了,她谈兴大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应师叔很厉害,培养了好多博士;小师叔更厉害,已经是大国手了——”
背心一疼——谁朝她扔东西?
她转身低头,看见地上一枚杏子。
然后肩头又中了一记。
这时才猛然看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三四枚杏子。
又一枚掷过来。
她慌忙站起来直躲:“……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