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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着头的闻人玥,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好像在兜圈啊……”
偷偷地望了小师叔一眼,她眼内泛红,拼命地睁着。
是不是小师叔不知道回去的路?那她来查一下好了……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重又垂下头去。
聂未冷冷道:“怎么了?想查地图,结果发现手机没带?没电?”
闻人玥涩涩地回答:“没带……”估计也没电了。
“我知道回去的路。哭出来就送你回去。”聂未淡淡道,“别掐自己了——不疼么。”
当然疼。
哭可以止疼,疼也可以止哭。
一松开手,眼泪立刻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上气不接下气,涕泗交流,美人形象尽毁。
哭得昏天黑地,闻人玥根本五觉皆闭,不知时空流过,只恍恍惚惚觉得车终于停了下来,然后车门开了。
她被半抱半拉地弄下车来,堪堪落地,便被一双臂弯抱住。
聂未疼惜地摸着闻人玥的长发:“我叫你哭出来,不是叫你哭干了……”
闻人玥嚎啕大哭。
她曾经主动投入这清凉而又宽阔的怀抱,还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这一刻记忆全部回来。
矢志不悔,但又深深绝望,不晓得自己因何走到了这一步。
(因为台长诅咒的。台长在此给你跪了。不过该虐还是要虐,反正最后你们会在一起的。)
如果她是叶子那样清清白白,洁身自好的女孩子,如果她是叶子那样读了好大学,好专业,有一份好工作的女孩子,如果她是叶子那样知书达理,身强体健的女孩子——即使外公不喜欢,她也一定要对小师叔表明心意。
终于嚎啕变作了抽噎,两只被掐到又红又紫的手臂始终软软地垂在身侧。看她哭得几近虚脱站立不稳,他想也未想,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靠着我。”
白细的手指挣扎了许久,终于抓住了他的衬衣,依偎上去。
聂未又轻轻地拍她的背,边拍边抚,好把胸腔内的浊气都赶出来。
抱了许久,拍了许久,她的抽噎好多了,但仍时不时呜咽一声:“……这是哪里。”
“月轮湖。你抬起头来看看。这里很美。”
是聂今千挑万选的婚礼场地,当然很美。
(话说何祺华也是选在这里结婚喂!)
闻人玥抬起婆娑泪眼,果然看到一弯湖水,在夕阳下,清风里,粼粼地铺开去,与橙色晚霞相映成辉。
脸上泪痕交错,她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连呜咽声都停了,然后就打了一个喷嚏。
环在她背上的双手紧了紧,随即松开:“回家吧。”
聂未送闻人玥到了宿舍楼下,她迷迷糊糊地道了谢就下车:“小师叔,再见。”
二话不说,他立刻熄火,解安全带,开门,下车追上:“闻人玥。”
她整张脸都哭肿了,脑袋也哭昏了,只能迷茫地看着他。
他也不说话,只是指指自己的衬衫胸口。
那里被她的眼泪濡湿了好大一块,虽然已经半干不湿了,但看上去和其他地方的颜色也不一样。
她还有些恍惚,看了半天才哦一声:“对不起……小师叔上去坐一下吧。我拿湿毛巾擦擦,然后用吹风机稍微吹一下,很快的。”
聂未杵在207门口。
还是那些古旧家具,还是那些温馨布置,只是空地上多了三个刺眼的行李箱。
“你……行李都收拾好了。”
“嗯。东西很多,妈妈又说要带些特产过去送人,所以就一直在慢慢地收拾。”闻人玥蹲下去打开其中一个红色的行李箱,“小师叔把衣服脱下来给我。”
聂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当下就开始解衬衣扣子。
闻人玥转过身来的时候又被他的裸肩吓了一跳:“等……等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拿件衣服。”
那行李箱内都是衣服:“我弟弟有衣服在这里。我找一件出来。”
聂未淡淡拒绝:“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闻人玥呆呆地仰头看着他:“很干净的……忍一下吧。”
不然光着吗?
看她低头慢慢地在行李里翻来翻去,生怕把已经收拾好的衣物弄乱,聂未忍不住亦半蹲下去:“我帮你找。”
然后伸了手就去乱扯。
……这是什么帮忙?
把她分门别类辛辛苦苦收拾好的衣物全部翻乱了,这是帮倒忙!
再这样下去,她的内衣都要被翻出来了!
“小师叔,别……别翻了……别翻了!我找到了!”
她胡乱扯出来一件红色的T恤塞给他:“我再找找吹风机。”
吹风机倒是很快找到了。聂未那边却把整件衣服都给按进洗脸池里去,然后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直冲。
闻人玥拿着吹风机傻站在洗手间门口:“这……我说擦一擦就好了……”
乌沉沉的眼睛看着她,仿佛也不知道为什么衣服一进水就会湿透了,至于之后的问题,更不在考虑范围内。
她看了下标签——还好,这个牌子的衬衣洗起来不算太麻烦,偶尔给它甩干一次也不要紧。
她想想他们这些一双手动辄投保百万的大国手在家里肯定是不做事的。于是默默接手,可是口气就有点不客气:“出去出去。”
聂未被赶到客厅去坐着;闻人玥在洗手间里呆了十来分钟,就把一件洗好甩干的衬衣拿出来,晾到屋外去:“现在天气干燥,风又很大,最多一个小时就会干了。”
他看着她举着晾衣杆把衬衣挂起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既温馨又惆怅的心情:“干不了怎么办。”
“不可能。”闻人玥嘟哝道,“术业有专攻。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水平。”
“那天要不是下雨,我也会帮小师叔把衣服洗掉的——”
做完了这一切她再回过头来看穿着闻人玮T恤的聂未——先是一怔,实在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她本来哭得眼睛也肿了,嗓子也哑了,这一笑,眼皮好疼,嗓子也好哑。
那件T恤是闻人玮在维纳斯做暑期工时发的工作服,前面印了个搔首弄姿的半裸女郎,后面是维纳斯的广告词“pop □”。
裸女的胸臀位置很妙,闻人玮本来就膀大腰圆,穿的时候便衬得裸女第二性征十分夸张。
他还很得意,大过年的,穿到格陵来现眼。
零下的天气,他只在T恤外面罩件外套,有时候在外面走的热了,还把外套一脱,当街给维纳斯做起广告来。
本来小时候就已经显示出从政天分的闻人玮,自从去了澳洲,真是越来越乡土——闻人玥忍无可忍,把这件T恤收了起来,不许他穿出去。
怎么不小心给小师叔了呢。
聂未比闻人玮高十几公分,穿他的衣服还有点大,裸女一点也不风骚了。
“真是得减肥了。”闻人玥一边笑一边说。
“什么?”聂未微微吃惊,“你说我?”
他从不觉得自己外表和身材有何缺失,她何出此言?
“我是说阿玮。”她比划了一下,“他和我差不多高,穿这件衣服绷在身上。你这么高,穿这件衣服松松垮垮的,你说他有多胖啊。”
等回去了,一定得督促弟弟少吃点肉。闻人玥抱歉道:“对不起,我再找件正常的……”
她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偷偷看穿着裸女T恤的聂未,整个人偷笑得不行,时不时伸手去揉原本哭得红肿的眼皮。
“算了。别找了。”一看她收拾行李就反感,聂未道,“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吃。”
闻人玥想起冰箱的冰冻格里有十只菜肉馄饨,就是准备今天晚上吃的:“馄饨吃吗。”
聂未皱了皱眉:“什么牌子。”
“哦,我自己包的。”闻人玥道,“胡萝卜香菇猪肉馅。吃吗。”
他知道她自理能力很强,但似乎他之前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好。小心别烫着了。”
“……我也不是次次都会烫着的。”
她便去下了一碗馄饨,汤里放了点虾皮调鲜,紫菜点缀:“我的口味比较清淡。小师叔要酱油么。”
“不用。”
聂未也吃的十分清淡,所以才不喜在外面吃饭。他拿起调羹,见只有一碗端上来,不禁问道:“你吃什么——我是不是把你的晚饭吃了。”
闻人玥摇了摇头,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忽喜忽悲,大起大落,她累极了,反而没有什么胃口。
聂未淡淡道:“去拿只调羹来,一起吃。”
闻人玥心头一跳,因了这句话,想起那往事:“……海泽表哥说他吓坏了。没想到小师叔就淡淡地说了一句——去拿一支调羹来。指挥若定,好厉害。”
十四年了。
聂未舀起一颗馄饨,在碗边刮了刮汤水,递到闻人玥唇边。
她一怔,慌忙起身:“咦,我要去给手机充电。”
立即被聂未捉住手腕:“坐下来。吃了再去。”
她脸一红,只得张开嘴。
一颗馄饨刚刚含在嘴里没有十秒,又一颗送过来。
她只得又张开嘴接住。
聂未的调羹再伸过来时,闻人玥捂着嘴直摇手。
已经塞了满颊,她开始默默地咀嚼,一直咀嚼——
“吞下去。”
一瞬间闻人玥福至心灵,立刻吞下去,又喝了口水,张嘴就问:“小师叔,你是不是……啊呜……”
趁她张嘴,聂未立刻把第三颗馄饨连她那句话一起给喂进去了。
小师叔,你是不是也带过小孩啊!不然怎么对喂饭的手段各种清楚!
“张嘴。”
一共喂了四颗馄饨,看着闻人玥吃完了,吞下去了,聂未才松开她的手腕——突然兴起捉弄她的念头,就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好了。去玩吧。”
闻人玥哦一声,跑去给手机充电——突然气恼地转过身来看着他:“我不是小孩子!”
聂未笑了一下,开始吃馄饨。
她的厨艺,还真的挺不错……
可是会不会以后都尝不到了?
等聂未吃完了,闻人玥很快把碗筷和桌面都收拾好,出去看看衣服,已经半干了。
再回到屋内坐下,聂未一边喝茶一边淡淡问她:“你打算回澳洲。”
“嗯。”闻人玥点头,“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在那边。我过去也可以帮帮手。”
聂未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以前总要和我对着干。这次倒是很听话。”
“不是因为小师叔说过要我回澳洲我才回的。”闻人玥低头绞着手,“不过小师叔说的对。爸爸,妈妈,弟弟都在澳洲,我留在格陵,不上学,又不工作,全凭他们寄钱来供我生活,好没有意思。”
总不能一辈子当条寄生虫。
聂未想了想,又问她去澳洲有什么打算。
“报个预科班吧……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妈妈说介绍我去维纳斯做暑期工。”
维纳斯是private的子公司,响当当的五百强:“他们有时候还会去外国取景拍摄呢。积攒一点工作经验也好。”
聂未吃了一惊,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做什么。”
其实心里已经雷霆大怒,觉得匡玉娇真是太乱来!
“可能是管理服装……”她低着头,右手食指在左手手心不停划着圈,“妈妈说,这个很简单,容易上手。每年都有很多学生放假期间去打工。”
原来如此,聂未一时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竟问了一句:“Porn film也有服装?”
“有啊……”闻人玥吃惊地抬了抬眉毛,“当然有的。”
然后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穿着裸女T恤的小师叔,你是不是每次都快进看肉搏啊。
“笑什么。”聂未下意识觉得她又开始淘气了。
这是个好现象。
他喜欢看她充满活力地胡闹,不觉自己的语气都变得有些轻佻了:“笑什么。你要给我扫扫盲不成。”
“呃……我刚才没说完——是管理服装和道具。”
道具。
然后闻人玥就捂着脸笑疯了。
她还嫌刺激他刺激的不够,边笑边说:“哈哈哈哈,不知道我的工作服会不会是裸男。”
这个玩笑是不是开的有点大?
等她笑够了,放下手来,发现小师叔的脸色不太好看。
就绷紧了脸,没敢再笑。
聂未确实有点想把她捉过来放在膝上打一顿。
良久闻人玥才低着头挽了挽发丝:“我下午已经和外公说过这件事情了。凭自己能力吃饭,外公泉下有知,不会怪我。”
“没有人怪你。”聂未低声道,“没有人能看扁你。”
“我是这样,涂雪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