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赤祖德赞怒道:“好个以退为进!这个朝廷,这个国家,都在倚重你,是不是?我这个赞普,也要对你唯唯诺诺,连自己心爱的王妃都要送给你做明妃是不是?举国上下,谁也不敢动你一根汗毛是不是?来人,给我捆了!”
莽罗蔺真仍是带着惯有的羞怯的笑容从密室的回廊内闪出,臂上悬着一捆又粗又长的麻绳,向钵阐布施了一礼,道:“师父,得罪了。您如果让徒儿捆,徒儿才敢捆,您如果不让,在我们吐蕃,还没人有本事能将师父您强行捆上,连老骆驼大人都不能。”钵阐布冷眼望着这个自己最小的弟子,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弟子,明白了赤祖德赞为何能悄无声息地在关键时刻出现在自己防卫森严的密室之内。他现在很想用两根手指捻碎莽罗蔺真纤细可爱的脖子,好让他不能再露出那种羞怯的笑容。钵阐布缓缓道:“在吐蕃,任何人都大不过王法,何况本国师自己还是执法之人,你尽管来捆,我绝无一丝反抗!”说罢将双手向后一背。莽罗蔺真来到钵阐布身后,将那捆麻绳放到地上,提起绳头,先在钵阐布脖子上绕过,又在钵阐布双手手腕处绕了两圈,之后绳在腰间绕了一圈,拉回,又在钵阐布跪着的脚腕上交叉绕了两圈,钵阐布皱眉道:“为何捆得如此麻烦!”莽罗蔺真轻声细语道:“徒弟承蒙师父悉心教诲,做事一向一丝不苟,唯恐不能尽善尽美。莫说是麻绳,纵然是钢索捆在师父身上,师父若想挣脱,还不是晃晃身子就开了。”钵阐布心想也是,哼了一声,任他用麻绳继续在身上绕圈,直到麻绳用尽,钵阐布也成了粽子。莽罗蔺真满意地叹了口气,起身退回密室回廊。
赤祖德赞也似暗暗松了一口气,温声道:“很好,你不反抗,证明你还没有到完全不将本王放在眼里的地步。”
钵阐布悲声道:“臣受赞普知遇之恩,肝脑涂地亦无以为报,只希望将吐蕃治理得国胜民强,又怎敢对赞普有丝毫不敬之心!”
赤祖德赞道:“国师你才智过人,又有万夫莫敌之勇,的确是内震朝野,外慑邻邦,为我吐蕃强盛立下了不世之功,但也必然让本王不得不留一点戒心……你现在被捆得结结实实跪在本王面前,本王才觉得和你说话时比较平等,比较放心……”
钵阐布额上沁出冷汗,道:“小臣所有作为,还不都是在赞普您运筹帷幄高瞻远瞩的指挥之下!小臣纵然有功,也不过是执行得力,有功也是赞普您一人之功!”
赤祖德赞冷冷道:“愧不敢当,不知派弟子到处收钱给人灌顶,然后让信徒们供奉自家妻女做上师明妃,甚至强抢民女为明妃,乃至公然抢夺不愿施舍的信徒的财物……现在供养一个僧侣要用七户平民的赋税,僧侣囤积财物,侵占良田牧场,不向官府缴纳租税,只知有你活佛钵阐布!只供养你活佛钵阐布!有些僧侣甚至随意杀伤‘本’教信徒或普通百姓——凡此种种,导致各地民怨沸腾,‘本’教趁机死灰复燃,大相尚思罗已与各位信奉‘本’教的大臣,密谋联合,欲逼本王废佛教重立‘本’教为国教,国师,这些都是本王运筹帷幄高瞻远瞩指挥你做的么!?”
钵阐布额上冷汗更密,沉声道:“佛教虽被定为国教,但显教教义深奥古板,且成就者凤毛麟角,难以在民众中真正广泛传承,而密教以持咒、皈依上师、修持到一定程度可不受戒律约束,饮酒食肉、男女双修,一生便修行有成者颇多,故易在民众中推行,原来实施效果也不错,可能近来因为臣疏于管束,导致略有变乱,但并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有愚民不肯布施,故有我教徒抢夺其财物,替其积福;至于所杀‘本’教教徒,乃是因其人坠邪见中,故以慈悲杀之,代为超度,令其免下地狱,来生信佛。又有前生作孽甚多者,此生果报凄惨,杀之是不忍见其受苦……”
赤祖德赞喝道:“住口!真是牵强附会信口雌黄。退一步说,即便你所本的是佛之密法,那也是要大根器之人方可修习,普通信众,依此修习,行淫杀生,难逃因果!本王信奉的,是正宗的显宗大乘佛教教理,国师之行为,比照《楞严经》中所说五十阴魔境界有言:‘阿难当知,是十种魔,于末世时,在我法中,出家修道,或附人体,或自现形,皆言已成正遍知觉,赞叹淫欲,破佛律仪,先恶魔师,与魔弟子,淫淫相传,如是邪精,魅其心腑,近则九生,多逾百世,令真修行,总为魔眷。命终之后,必为魔民,失正遍知,堕无间狱。’此《楞严经》,乃是照妖镜,国师主张男女双修,赞叹淫欲,破佛律仪,此是魔法,非是佛法!所谓密教之双身修法,不过是天竺佛教晚期与天竺婆罗门教义及‘性力派’学说等混杂而成,明明是外道法。佛门中自古有两大预言,其一就是:‘密教兴,佛教亡’。密教于天竺兴起,而天竺佛教式微,已证明此预言准确无误。今佛法遍传大唐及诸邻国,我吐蕃如兴密教,则真正佛教必亡,本王也将成佛教罪人!”
钵阐布冷笑一声,道:“臣是魔王转世?呵呵,这倒新鲜,赞普天资聪慧,于佛教经典研习甚深,然中土佛经,多有伪经,这《楞严经》明明是中土文人杜撰的,其中所说,多有与佛说抵牾之处,一辩自明!”
赤祖德赞笑道:“国师一定也听过另外一个流传许久的佛门预言:末法时期,《楞严经》先灭,而后所有佛经渐次消灭,《阿弥陀经》最后灭,而后,只余‘南无阿弥陀佛’六字真言……国师说《楞严经》是伪经,乃是怕被照出原形吧?后世攻击此经为伪经者,也必不乏其人,如此,才能应《楞严经》先灭之预言!”
钵阐布亦嘿嘿一笑,道:“此预言臣当然知道,但赞普难免聪明反被聪明误,释迦牟尼佛的确说过楞严一经,但却不是您所说的《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而是鸠摩罗什译的《佛说首楞严三昧经》,此经本不甚引人注目,如不大力弘扬,倒真有先诸佛经而灭之危险。现在的和尚一提所谓‘楞严经’,都想当然指的是那本伪经,人人都怕此经被灭,此经如何灭得?预言又如何实现?故知预言中所谓‘楞严经’实指《佛说首楞严三昧经》且一定信者寥寥。”
赤祖德赞沉吟片刻,道:“果然也有此可能。与国师谈法论道,真是每有所获啊,可惜,本王想让你做诸葛丞相,你自己却选择做了曹丞相,如今又动了本王最心爱的妃子——下一步就该是本王的位子了——”
钵阐布心头一凛,颤声道:“赞普何出此言!钵阐布一向对赞普忠心不二,赞普亦有派人监察臣之言行,可有臣一丝一毫的谋反证据?”
赤祖德赞不假思索道:“的确没有。不过正是因为一点都没有,反而让本王怀疑是本王安插在你身边的人——比如莽罗蔺真——被你察觉了,所以在这些人面前你掩饰得很好……你钵阐布如果有一点不成气候的异动,在本王的控制范围之内,可能本王反而更放心一些……”
钵阐布面如死灰,嘶声道:“就是说我谋不谋反、和王妃有无今日之事都难逃一死了?”
赤祖德赞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本王对国师您可是恋恋不舍呢,但国师与大相尚思罗及诸位大臣、与下属领地的各位首领、及各地百姓,积怨已深,如果本王不给他们个交待,他们联合起来作乱,国师您还是难逃一死。当年大汉天子杀恩师忠臣晁错,也正是逼不得已,弃车保帅之举……”
钵阐布忽然平静下来,道:“都说兔死狗烹,如今赞普您面对的尚思罗和达玛他们可不是一群兔子,而是一群狼!有臣在,他们不敢如何,如臣不在,赞普您恐怕也是朝不保夕!”
赤祖德赞仰天长笑,道:“多谢国师提醒!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王又岂会不防着大相尚思罗!不过尚思罗比起国师您来就差远了,不是个能成大事之人,至于达玛那个傻蛋,争王位、争女人,他哪一次不是唯唯诺诺俯首称臣。反正本王也正打算将佛教——也就是现在天怒人怨的密教——废掉,重新立‘本’教为国教,定可大得人心……本王身体现在康健得很,也该出来亲自打理一下朝政,顺手再打打大食,攻攻大唐了,哈哈哈!”
钵阐布摇头,道:“臣毕竟还是小觑了赞普,赞普知道显教大乘佛法不易推行,便默许我传密教教法,扩大佛教势力以对抗吐蕃原来的‘本’教势力,待臣成了众矢之的,赞普再出来收拾残局,除掉臣以谢天下,然后亲自主政——机关算尽啊赞普,不过赞普还是小觑了大相尚思罗,臣对此人暗中观察许久,此人谋反之证据已确凿无疑,赞普虽能控制他,但却控制不了你的王弟达玛,此二人素有勾结,不可不防!”
赤祖德赞也摇头,道:“国师临终前还不忘对本王殷殷教诲,真是让本王越发不舍。如果不是你动了本王的属卢王妃,说不定,本王会放你一条生路!”
钵阐布低声道:“臣如果说臣怀疑属卢王妃是尚思罗派来离间你我君臣二人的,赞普也一定以为臣是栽赃,唉,不说也罢!看来这吐蕃,定要落入达玛之手了……”
赤祖德赞咬牙,道:“属卢王妃一向对本王忠贞不二,若不是你施了邪法勾引她,她又怎会上你的当!事到如今,国师你也只有一死!”
钵阐布满不在乎地笑笑,道:“我是钵阐布,我不想死,便不会死!”说罢晃身一挣,地上落了一层麻绳的碎屑。
赤祖德赞不动,只是居高临下看着钵阐布。
钵阐布一惊,发现他抖落的,不过是捆在身上的绳索的一层麻绳外皮,此时真正捆住他的,是一条乌亮亮的绳索,钵阐布运力,全身如气球般膨胀起来;钵阐布缩骨,全身瘦成一条竹竿——但那乌亮亮的绳索任他折腾,仍如附骨之蛆,而且越勒越紧,直欲将自己的骨头都一根根碾碎——钵阐布痛得面孔扭曲,吼道:“这、这是‘捆仙绳’!”
赤祖德赞悠然道:“不错,这正是‘本’教一直供奉的秘宝‘捆仙绳’,此绳据说是‘本’教的始祖降伏了纳木湖中的一条神通广大的作祟黑龙,抽了它的龙筋制成的,又施了‘本’教密咒,任你是大罗金仙,被他捆住,只要一挣扎,这绳就会越勒越紧,直到你骨肉寸断……”
钵阐布血贯瞳仁,嘶声道:“你居然用这么卑劣的东西来对付我!枉你号称佛门弟子!居然仍和‘本’教这些邪魔外道纠葛在一起!”说罢挺身而起,整个身子撞向赤祖德赞,赤祖德赞猝不及防,被他撞得仰天倒地,大声惊呼:“来人!反了!快给我杀了这妖僧!”回廊内闪身进来六个武士,持刀将钵阐布团团围住,一顿乱刃,赤祖德赞狼狈爬起,恶狠狠道:“不必留全尸!”众武士忽然同时刀一停——钵阐布凄然道:“对一个跟随您效力多年的国家重臣,赞普真的是如此绝情么!你还不知道我已练成了刀枪不入的‘佛家护体真气’了吧……”六个武士齐齐飞了出去,其中一人将刚爬起的赤祖德赞又撞倒在地。
钵阐布半躬着身站着,身上的一件长袍被刀斩出丝丝缕缕的缝隙,地上是六把断刀的刀身——钵阐布毫发未损!只是他颈项上的‘捆仙绳’经过他这一发力,愈加紧了,他满脸涨红,用微凸的布满血丝的眼珠如索命无常般死死盯着骇然用手向后挪动的赤祖德赞,并艰难地向着赤祖德赞冲了一小步。
密室内忽一亮,从回廊中走出三人,莽罗蔺真在前,举着火把,身后是尚思罗、达玛。赤祖德赞迅速爬起,向尚思罗勉强一笑,道:“大相来得正好,国师钵阐布勾引属卢王妃并意图谋反,快将他就地正法!”尚思罗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回头对达玛道:“王爷您看此事应如何处置?”达玛不言,看着钵阐布,钵阐布不但毫无惧色,还对着达玛哈哈大笑,达玛也对着钵阐布哈哈大笑,并逐渐靠前,突地,达玛大笑的口中喷出一丝亮晶晶的白针,没入钵阐布大笑时张开的口中,钵阐布闭口,满脸惊愕仍有些不能相信地看着达玛,达玛呆滞的目光中精芒一闪,旋即又恢复了呆滞,憨憨地回头,对尚思罗道:“绑着他,他怎么跟我打啊?”钵阐布的身体开始扭曲,躺倒在地上,口中“嗬嗬”有声,不断翻滚,全身传来密集的骨头断裂之声,双眼、双耳、鼻、口中不断涌出暗红色的血,捆仙绳伴着钵阐布凄厉的哀嚎,渐渐收紧,最后将钵阐布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犹自微微抽搐不已……
赤祖德赞不忍再看,扭头道:“将钵阐布的骨肉收了,好好给他做一场法事。”
尚思罗油光锃亮的胖脸上浮现出一个诡秘的笑容,悠然道:“赞普真是仁慈啊,钵阐布如此对你,你还关心他的身后事,却不知赞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