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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马戍凉州-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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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莽罗蔺真急道:“大相不可!莽罗薛吕虽是曾令大相有损,但那是各为其主,他的兵法武艺皆是上上之选,留着大有用处!”莽罗薛吕“呸”了一口道:“我誓死效忠婢婢大人,劝我归降是痴心妄想!”论恐热怒道:“好你个狂妄小儿,我当年就曾发过誓,有朝一日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我说过,任何一个曾经得罪过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都不会放过!我今日又岂能饶你!!”说罢手起刀落,莽罗薛吕人头飞出老远,论恐热又一刀劈开囚笼,一刀,一刀,将莽罗薛吕的尸身斩成数段,然后仰天长笑。莽罗蔺真慨叹一声,也是不寒而栗。

尚婢婢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因为那一夜之间,他就损失了两万鄯州精兵和五虎将中的两员大将,而莽罗薛吕,不但是他极为看重的爱将,还是他心目中女婿的人选……

烛卢巩力和磨离罴子坐下下面,兔死狐悲,也都是闷闷不乐。

烛卢巩力道:“大人这就准我们起兵去讨伐论恐热吧!”尚婢婢无力地摇摇手,道:“你们也是连月征战,这又刚到鄯州,现在去征讨论恐热,会正中他的下怀……”烛卢巩力道:“我们这也是以攻代守,否则论恐热要是再来围困鄯州,我们就更加被动了!”尚婢婢轻咳了一声,道:“我何尝不知……”向下看了一眼,道:“尚铎罗榻藏,你带一万兵马,去拒守鸡项关的论恐热,记住,不可与其正面交锋,能多拖延一天就多拖延一天,随后烛卢巩力和磨离罴子二位将军会去接应你!”下面站起面色阴郁身材修长的尚铎罗榻藏,一拱手道:“我想再要一万人马,这样我就可以和论恐热一战,为死去的诸多弟兄们报仇!”尚婢婢一边咳着一边摇手,道:“我、我不是让你去找论恐热报仇雪恨的,只是让你去牵制他,你如果鲁莽行事,后果不堪设想!”尚铎罗榻藏一咬牙道:“一万就一万!”转身出了正厅。

第五日,一条探马急报让尚婢婢眼前一黑:尚铎罗榻藏夜袭敌营中伏,率众将士浴血奋战,杀伤敌人过万,尚铎罗榻藏也战至力竭而死,死后被论恐热乱刃分尸,一万将士,或战死,或被俘后,无论降与不降,尽被斩首!

烛卢巩力和磨离罴子再次请战,尚婢婢道:“你们二人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大唐皇帝,现在对我边关虎视眈眈,你们二人驻守的会州和兰州已经空虚,我不能只顾自己安危再调延心到这里,不然大唐趁机长驱直入,我吐蕃就离亡国不远了……我还是要先修书一封,让论恐热认清形势,现在内有汉人张议潮在沙州叛乱,取了甘州、肃州,已直接威胁到我吐蕃在河湟一带的统治;外有大唐的王宰、崔度、李剑南,刚夺了我们的七关三州,并有进一步扩张的企图。我和他都是吐蕃人,便让他当吐蕃赞普又如何?只要他能使国富民强,我又岂会和他争?如果这样火并下去,无论胜负,迟早都要两败俱伤,让大唐渔翁得利,吐蕃亡国灭种不远矣……”

论恐热读着尚婢婢的信,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指着信对莽罗蔺真道:“你看你看,尚婢婢这老匹夫终于挺不住向我摇尾乞怜了!上次就被他用信骗得我退兵了一次,这次居然还要故技重施,也太小看我论恐热的智谋了!”莽罗蔺真仔细看了一遍信,皱眉道:“我却觉得,尚婢婢所言,也颇有些道理……”论恐热大摇其头,道:“你是不知道,这老匹夫一直与我作对,又狡诈无比,我当然知道沙州张议潮那老儿在捣乱,但他对我还是十分客气,表示绝不敢侵犯我的领地,至于大唐的李剑南和崔度、王宰那几个人,等我收拾了尚婢婢,他们不来找我,我都要去找他们,报当年河东的一箭之仇!”

莽罗蔺真发现烛卢巩力两万多人的队伍开到牛峡就驻守了下来,不再前进一步,这让他在鸡项关一带的精心布置都成了镜花水月。莽罗蔺真决定再等两天,或许烛卢巩力会主动来攻打鸡项关,但是烛卢巩力没有。失望之余,莽罗蔺真只好将自己的部队前移到白土岭,摆出一副决战的架势,谁知烛卢巩力只在牛峡那里凭借地利,有条不紊地布置起防线来,这让莽罗蔺真一筹莫展。

论恐热对烛卢巩力的两万人压根儿就没看在眼里,每天催促着莽罗蔺真进兵踏平牛峡这弹丸之地,莽罗蔺真每次都苦口婆心地跟他讲一番烛卢巩力用兵如何了得和这牛峡被烛卢巩力经营得非同小可,强攻必定要死伤惨重且后果难料。论恐热似信非信,只是催促的次数少了些。二军遥相对峙,谁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十天后,论恐热忽接急报:一批粮草辎重被一个叫罗秀的将领夜袭所劫,一时之间无力再去筹集。论恐热心急如焚,一边痛骂运粮的兵将无能,一边差人去传莽罗蔺真来。

莽罗蔺真听罢,却并未显出慌张之色,道:“我们现在粮草,还够十天之需,剩下的运过来的粮草,也至少够用五天的,只要我们能在半个月内打下鄯州,鄯州城内的粮草,够我们一年之用!”论恐热焦急之情暂缓,道:“可是你又说不能攻打牛峡,这如何能在十五日内攻取鄯州啊?”莽罗蔺真笑道:“烛卢巩力固然是会死守到底,但我知道,有一个人,只要再激一激,就已经憋不住了……”

磨离罴子又在和烛卢巩力大吵。今天吵架的内容,不止是烛卢巩力不许他现在出兵攻打莽罗蔺真为结心大哥报仇的事情,还有上次攻打会州城时,如果他这西面的两万兵也加入攻城,可能崔度和李剑南连两天都守不住,早就被生擒了等等。总之,他对烛卢巩力的独断专行甚为不满,也对烛卢巩力所谓的断其粮道,坚决驻守,待其自乱的策略嗤之以鼻,磨离罴子只知道用手里的青铜独角娃娃槊说话,它会让所有的敌人闭嘴!更何况,现在峡外有人在骂阵,什么难听骂什么,磨离罴子怎么受得了这个,他跳着脚的大吵大嚷终于激怒了这么多天来一直对他和颜悦色苦口婆心的烛卢巩力,烛卢巩力也怒道:“除了打你还会什么!?”

磨离罴子愣了一下,吼到:“你也算什么五虎将,连把大砍刀都拿不动,打仗时只知乌龟般缩起来玩什么策略,不象个男人!!再说我磨离罴子也和你一样是一州守将,凭什么事事听你指挥?!”烛卢巩力气得连脸都黑了,哆嗦着手指指着磨离罴子道:“婢婢大人任用你这种有勇无谋的将官,合该失败,我管不了你,我也不会出去以卵击石,要打你自己去打,我烛卢巩力不帮你背这个败军之将的黑锅,我这就去见婢婢大人,看看他还用不用你这顽劣之人!”说罢烛卢巩力上马,带了一队卫兵直奔鄯州去了,磨离罴子呆在当场,心中暗暗有些后悔刚才的那番言辞,但事已至此,如果就这么等烛卢巩力回来,说不定婢婢大人就要将自己调回去加以责罚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出兵击溃论恐热,那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磨离罴子从来未怀疑过自己的青铜独角娃娃槊,同样,也没怀疑过手下一万兰州勇士的骑术和手中的马槊腰间的横刀。

磨离罴子没调用烛卢巩力的一兵一卒,他不需要,还有,他也不想牛峡失守。

磨离罴子扛着青铜独角娃娃槊,来至牛峡外,身后的一万兰州重骑兵鱼贯而出。莽罗蔺真在阵前看得清楚,不由心中暗自赞叹这支重骑兵的装备精良和训练有素。

阳光照耀着磨离罴子肩膀上那个粗长的寒光凛凛的青铜独角娃娃槊,他施施然地走到两军阵中央,乜斜着莽罗蔺真,道:“小和尚,听说这次论恐热的军队都是你在指挥?用兵还算有两下子,不知道你手中的阴阳双剑是不是个摆设?”莽罗蔺真哈哈大笑,道:“我不在这里和你打,我在鸡项关设有一个二十八宿大阵,你可敢来一破?”磨离罴子嘎嘎大笑,道:“打仗我喜欢真刀真枪,小和尚装神弄鬼搞什么星啊宿啊的阵,一看就是心虚!我就奇了怪了,你的人马至少是我的七倍,为什么不一拥而上呢?那多痛快!”莽罗蔺真又露出羞怯的笑容,道:“因为你师父只教了你如何逞匹夫之勇,我师父却教我凡事多用计策。”磨离罴子的黑脸渐渐有些发紫,他喘了一口粗气,道:“我最恨人家侮辱我死去的师父!”然后,就举起青铜独角娃娃槊。在他举槊时,莽罗蔺真脸上犹自带着奸计得逞的笑意,但瞬间,他就想逃——隔着自己原本足足有四十尺的磨离罴子,身影瞬间如鬼魅般射到了自己的青花骢的马头前,一槊,遮天蔽日,当头盖下!这是不能招架的一槊,莽罗蔺真晃身钻入马腹,然后趁着槊落在马背受阻的那一点点时间空隙,斜着窜出身去。

青花骢变成了一堆青花泥。

磨离罴子又举起了青铜独角娃娃槊。

莽罗蔺真爬起身,大喝了一声:“撤回鸡项关!!”然后一掌将身边的一个骑兵打落马下,纵身跃上马背,拍马逃窜。

磨离罴子跟定了莽罗蔺真。莽罗蔺真发现,自己的马,根本就跑不过磨离罴子的腿。拦在他和磨离罴子之间的那些兵马,都被磨离罴子连人带马搅成了肉片,他们甚至无法让磨离罴子追赶自己的脚步放缓一些——莽罗蔺真弃马,钻入人丛,不见了。磨离罴子止步,一举手中的槊,大喝一声:“停!列队!”全体正在推进的兰州重骑兵整齐划一地就在原地列成如一开始进攻时的方阵,丝毫不乱。前面是白土岭,白土岭后是鸡项关。论恐热怒气冲冲地对马前狼狈不堪的莽罗蔺真道:“你的三万兵马,如何便让这莽汉的一万兵马冲得七零八落?你又为何不战而逃??”莽罗蔺真喘息未定,道:“臣、臣这是、诱敌深入!”论恐热“咦”了一声,道:“莫非本大相看错了,你的阴阳双剑还能和磨离罴子的青铜独角娃娃槊斗上几个回合不成??”莽罗蔺真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道:“那是自然,臣自信凭一双肉掌都不会输给他!”论恐热看了看他的细弱的双臂,点着头道:“国师真是深藏不露,刚才的诈败连本大相都被你骗过了,更莫说磨离罴子这莽夫了。”莽罗蔺真不去理会论恐热语中的揶揄之意,道:“一会儿大相您在山顶举起帅旗,磨离罴子必会来攻,大相只需且战且退,将他引入我在鸡项关设的二十八宿大阵中,则必可生擒此人。臣从侧面去迂回攻击牛峡!”论恐热微微一点头,道:“你不敢敌磨离罴子,只好去打牛峡了。”莽罗蔺真也不和他争辩,转身上了马,又回头嘱咐了一句:“大相千万不可与磨离罴子硬拼,一定要把他引入鸡项关的阵中!”论恐热不耐烦地挥挥手。

待莽罗蔺真走后,论恐热命人竖起帅旗,嘴里嘀咕着:“你小和尚搞搞阴谋诡计本事尚可,真正打起仗来就吓得魂飞魄散,我倒要会会这个磨离罴子,用你那什么二十八宿阵一是未必管用,二是如果真管用,功劳岂不都成你的了?那本大相这张老脸往哪儿放?”当然,论恐热并非就小看了磨离罴子,只是,他觉得,直接跑回鸡项关,太难看了,磨离罴子的青铜独角娃娃槊是够暴力,可他觉得自己的金背大砍刀也不含糊,至少可以拼一下子再退……等到磨离罴子拄着他的青铜独角娃娃槊杀气腾腾地站在自己的马前时,论恐热发现磨离罴子近看比远看高大了不少,于是论恐热决定按莽罗蔺真的计划行事,逃向鸡项关!在他的马四踢腾空还未落地之际,忽然就身子后仰,重重地仰天摔倒。他就躺在自己马的血肉模糊的后半身上。磨离罴子低头看着他,向他的右手努努嘴,论恐热笨拙地先翻了个身,然后爬了起来,双手举着刀指着磨离罴子的前胸,眼中满是惶恐之色。磨离罴子摇头道:“你穿那么重的盔甲,只能导致自己行动不便。还有马,也很碍事的,我跑得就比马快。”论恐热趁他说话之际,先发制人,铆足了力气,横劈磨离罴子前胸,磨离罴子果然躲闪不及,刀从他的胸前割过——论恐热一喜、然后一惊——磨离罴子并未如预期那样变成两截,而是毫发无损生龙活虎地继续立在那里——论恐热想转过身来逃,但那青铜独角娃娃槊已经从半空缓缓下压,论恐热闭了眼,金背大砍刀举火烧天上迎,槊搭在刀杆上,也不见磨离罴子如何用力,论恐热忽然就觉得脚下原本坚硬的大地变成了两块豆腐,自己的两只脚就那么轻易陷了进去,然后是小腿,然后是膝盖。磨离罴子只是低头笑呵呵地看着入土半截的论恐热惊恐绝望的双眼,然后,突然把槊抬起,道:“你从十里八乡凑这些个杂牌军来和我的兰州铁骑抗衡,就算人数多六倍也是白给。把你的刀举起来,我再砸一下,让你入土为安吧!”说罢双手高高举起青铜独角娃娃槊,狠狠地落了下去。论恐热面如死灰,闭眼,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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