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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龙公子不在找自己麻烦,吴老二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忙拉了苏木一把,低声道:“苏公子,咱们走吧。既然玩不到一块儿,再呆这里也没意思。”
苏木却摆手:“等等。”
这个时候,龙公子清朗的声音响起来:
“一刻钟,两刻钟,长自凭栏数落红。更残满院风。
酒千盅,泪千盅,今夜断肠谁与同?青山烟雨中。”
正是一阕《长相思》,优美动人,格律严整。残酒、落花、泪水等几个意相交织在一起,更是将那一腔子相思之情写到生动。
苏木一惊,心道:这个龙在敢于如此狂妄,果然有几分本事。
明人诗词,因为有唐诗宋词两座高峰横亘于前,要想再出新却是千难万难。所以,今人作品大多拘泥古板,一味在格律上作文章。如此一来,就显得乏味、空洞,没有任何美感。
即便是如何景明那样的大家,也免不了暮气沉沉。
至于苏木在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所抄的那首“一夜东风人万里”,这种后七子的代表作,已是当世一流的诗句,可如果放在唐诗之后,也是下九流货色。
但龙在刚才这首《长相思》却非常了得,词句优美不说,更隐隐地透着一丝灵动之气。
第一百七十一章山水各一程
是的,是灵动、灵感、灵气。
古人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
这句话的意思是,就诗词这两种文学体裁而言,说起来,其实非常简单。古诗词都有严格的格律,一首诗词开头应该用什么韵,多少字,都有严格的规定。如果不讲究所谓的艺术性,只需选择合适的词句逐一填上去即可,毫无创作难度。
龙在这一首词,就质量而言,虽然未必是明词中的极品,可进精品频道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抛开个人恩怨不谈,苏木却不得不承认,此人在诗词上的造诣,仅次于唐伯虎和未来的杨慎,当高于前后七子,日后未必不是明诗扛大鼎的宗匠级人物。
想到这里,苏木暗自心惊。
龙再刚将这首词念完,所有人都惊呼一声,然后大声叫好。
“好一句长自凭栏数落红。更残满院风。却见着满眼落红,无赖愁绪当倚楼,将斯人独憔悴写进骨子里去了。”
“不不不。”有人反驳:“今夜断肠谁与同?青山烟雨中一句更佳。谁人断肠,不过是小儿女之态,又如何比得上清山烟雨的豁达空阔,明卿最末这一句无限拔高,意境顿时开阔,让人酣畅淋漓,当浮一大白!”
说完,就端起一杯酒,仰头饮尽。
“林举人说得是,这一句尤好,当佐酒助兴。”
叫闹中,众人都同时举杯恭维。
那龙在更是得意得像是要飘起来。
“走吧!”吴老二又扯了苏木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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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雅间里的露妃听到龙在这首词,手一顿,神情激动起来。
然后将墨锭轻轻放在一边,拿了一管狼毫,沾了墨,在铺开的宣纸上写下来一个核桃大小的“一”字,却是要将龙在这首词录下来。
却见这个一字,墨色明亮,这一撇也如银钩铁划,力透纸面。
但就这一笔,就能看出娄妃在书法上的功力甚是深厚。
旁边的丫鬟小声叹息道:“娘娘,龙先生这词真的是好呀!”
“哦,那你说说,好在何处?”娄妃倒没有急着写下一个字,过耳不忘乃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基本功,更别说她本是大儒娄谅的女儿,家学渊源。
丫鬟抓了抓脑袋,小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也没读过多少书,也说不出个好歹。可龙先生这首词一念出来,就如同一张画儿似的。奴婢就好象看到一座狭小的院子里,正值春末雨后,那些花儿都被雨水给打落在地上。一个英俊的少年书生,酒入愁肠,凭栏遥望。在远出,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洁净辽远,地平线上的山峦也是清晰可见。”
“什么少年书生,你这小妮子是思春了吧!”这个小丫鬟本是娄家陪嫁到王府的老人,和娄妃一起长大的。因此,娄妃同她说话也不端着王妃的架子,就好象一对好姐妹在聊天,竟打趣起来。
小丫鬟小脸一红,不依:“娘娘,你又开起奴婢的玩笑了!”
娄妃又笑了笑:“不过,你倒是说到点子上去了。所谓诗如其画,能够用文字诗句将一副静止的画面写到如同就在眼前,这个龙明卿果然了得。难怪他前一阵子明动江南,被人称之为唐解元诗词的继承者。不过……”
她这人本就对诗词一物非常敏锐,总觉得龙在这首《长相思》虽然极好,可好象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冲淡了其中的意境。
“不过什么?”丫鬟问。
“不过,好象有一句不对。”娄妃提笔的手定在半空,皱起眉头:“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在旁边众人的喝彩声中,小丫鬟突然道:“对,是有一句不对头。‘今夜断肠谁与同’,就这句。如果是夜里,又怎么看得到落红和青山?”
露妃:“龙先生这句话是反问,说的是,人已醉,愁未解,今天夜里谁能和我在一起排解烦忧?”
“原来是这样,还是娘娘说得对。”小丫鬟恍然大悟。
这样也说得通,可娄妃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一句在这里显得很是突兀,虽然加深了这半片词的意味,有点题的用处,但还是将其中那种顺畅感给破坏了。就好象坐在一辆飞驰的马车上,车轮突然被地上的小石子咯了一下,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其实,这首《长相思》光是用春末落花、残酒和细雨、远山就能将其意说透,根本没必要专门用一句话来解释啊。佛头着粪,总归是少了许多回味。龙明卿这首词显示出良好的天赋,但对诗词的气韵把握上还欠些火候。”
内心中,娄妃忍不住给龙在做了点评。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再提不起精神记录。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在这片笑声中,有人淡淡道:“老二,你拉我做什么,不就是一首《长相思》而已,又有何难?孙子相病成那样,你以为我不急,给我两分钟。”
“两分钟,什么叫分钟?”一个猥琐的声音响起。
娄妃心中也是奇怪,分钟是什么物件?
那人的声音又响起来:“就是一刻,我作完这首词就走。”
话音刚落,整个世界同时一静。
然后是轰然大笑:“这个冒充的举人哈哈,真是狂妄,刚才明卿已有大作在前,你却还要来出丑。哈哈,依我看来,这首词已是一流,即便何景明、李梦阳在此,急切之中,也未必能赢。哈哈,不自量力!”
娄妃也忍俊不禁,虽然龙在这首词有个句子写得不好,可放眼全天下,换任何一个人来写,也未必能胜得过他。至少在今后几十年内,应该没有一首《长相思》能胜过今日此作。
这个年轻秀才,且不说他这个秀才是真是假,要想在急切之中另写一篇同等质量的佳作,无疑是没有可能的。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声音有些不耐烦起来:“各位能不能安静一些,小生有要事,不克久留,作完这首词就走。”
说完,也不再等,在众人的笑声中,朗声念道:“山一程,水一程。”
第一百七十二章无此声
正是《长相思》开头的六个字,看起来也是寻常,那边的笑声依旧不断。
可不知道怎么的,娄妃手中的笔却鬼使神差地在刚才那个“字”上头上添了三点,变成一个“山”字。
她也是一呆,然后苦笑:罢,这个开头中规中矩,正合了乡愁、离人远归之意,倒也能用。出手就如此暮气,估计后面也写不出什么模样。要不,我就依这一句写下去,看能不能另外做一首。也不求比龙明卿好,能将其中的那般离愁滋味写出来就是了。
一边想着,手下也不停,瞬间就将“山一程,水一程”六个字写在纸上。
可苏木接下来的一句却打断了她的思路,让她的手一颤,毛笔落到纸上,竟觉得一颗心脏蓬蓬跳个不停。
“身向乡关那畔行,夜深千盏灯。”
这一句看似乡愁未解,忧伤难以排遣,却以千盏夜灯开头,大气雄浑,气象开阔。
《长相思》本就是小令,字也不多,到现在,上片已成。
开头一句说的是,当我离开家乡的时候,亲人送我一程又一程,山上水边都有亲人送别的身影。但是,因为有命在身,却不能不漏夜前行,在夜里回头遥望故乡的那座城市,灯火千盏。
这夜深千盏灯看似孤苦悲戚,却气象壮阔,更多是对未来生活,对即将展开的一个新世界的向往和期待。
从亲人送别,到行色匆匆,再到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短短二十字,却是一波三折,将那种微妙的情绪说得透了。
突然间,娄妃想起几年前自己离开家乡嫁入宁王府时的情形。不也如这首词中所描写的那样,依依和亲人分别,一路不停,日夜兼程,内心中,除了哀伤,对于自己突然成为亲王妃,也是激动万分。
那情那景,也不如此。
一想起家乡的父母,陆妃眼睛突然朦胧起来:这词,却是作得如此之好啊!
不但是她,旁边的丫鬟也张大了嘴巴。
确实,这半阕《长相思》已经将所有人都深深震撼了。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首词并不是苏木原创作,而是抄袭清朝词人纳兰性德的同名作,这首词也是纳兰词的代表作之一。不过,苏木却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和它在历史上本来的面貌已经大不相同。
其中“身向乡关那畔行,夜深千盏灯”,本是“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原作写的是纳兰性得随皇帝出征北地时的情形,乃是一首军旅诗,榆关乃是山海关,帐是军帐。如果一字不改地生搬硬套过来,也不合适。
反正今天以乡愁为题,将略微做了些改动,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不过,这首词以意境为胜,其中那沉雄壮阔的气象却不是这个时代的书生们能写出来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脸都变了。
也顾不得思索斟酌,只有一个心思:这词已经好到如此程度,不知道下半片又是什么模样,接下来那句又该如何承前启后?
龙在龙公子也张大了嘴巴,他今天之所以要强拉着苏木做词,并不是因为他和这个陌生书生有过节。实在是对吴老二一家人实在太厌烦了,想好生折腾折腾这个卑鄙小人,让吴举人一家再没有脸在自家院里混吃混喝。
既然苏木和吴老二做了一路,所谓物以类聚,想来此人也是不堪得紧,他那个秀才身份也可疑得很。
今天折辱了吴老二半天,龙在算是出了一口恶气,顺道挖苦了苏木几句。
又随口吟出一首上佳华章,已是春风得意了。
且不说苏木是什么来历,又有多少成色,就算是何景明等人在此,急切之下,也未必能写出一首胜过自己的《长相思》。
既如此,苏木和吴老二听到自己的绝世大作之后,应该抱头鼠窜灰溜溜离开才是。
却不想,这个苏木却在自己兴致最高的时候,突然念出这一段文字来,大大地煞了自己的风景。
而且,人家这上半片写得实在是好。词句虽然简单,其中使用的也是非常平常的意相,不外是夜晚的满城灯火,那比得自己笔下的落花、高楼、酒醉春愁中的憔悴斯人。
可就是这么平常的场景,在这苏木的笔下却好象是被施了魔法,让人就这么地被抓了进去,落到那深夜寂寥的繁华灯火之中,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忧愁。
举重若轻,大巧不工,以气韵而胜,已是一代词宗的气象。
难道说,这小子竟比李梦阳他们还强,甚至还强过唐伯虎?
一瞬间,龙在呆住了。
他也是诗词好手,虽然恨屋及乌,对苏木非常反感,却依旧不能自拔地被苏木是诗歌炼金术给魇住了。
半阕已成,同刚才龙公子的满堂彩不同,楼中却是寂静无声。
苏木笑了笑,朝前走了一步,径直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小口浅饮。
说句实在话,他还是不习惯剽窃后人经典诗词,获取世人敬畏崇拜的目光。即便此举能为他在士林中获取极大名声。可在他看来,还是科举这种东西实在,只要中个进士,该有的名声一样有,还有实际上的好处。至于抄袭四大名著,那不是为了生活,不得已而为之。
纯粹为了装逼而抄,苏木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既然决定了要抄要装逼,就得装到十成,将一代词宗的风采发挥到十足。
就明清两代而言,还有谁能比得过纳兰容若?
所有人的人都还沉浸在这半阕词的意境之中,在座诸人既然入得了宁王的法眼,能够入他的幕府,都是江南各地的有才之士,只不过命运多舛,不能一展胸中抱负。
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在外奔波运作,为区区功名熬干心血,却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