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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打,东厂的太监们这才快了起来。
不过,道路实在太长,又难走。
等到了地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长长的队伍竟然变得稀稀拉拉得,也没多少人。
徐灿出来的时候带了大约四千人马,到现在却只剩两千出头,估计又不少人都掉了队伍。东厂的番子毕竟不是真正的军人,平日间在京城作威作福惯了,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的苦头。
终于跑到了西苑大门口,众人的一口气都泻了,齐齐站住,大口地喘息,有的人甚至直接坐在地上再不肯起来。
李士实口中吐着长长的白气,叉着腰佝偻着身子走到徐灿身前:“徐公公,大家都累坏了,是不是歇息片刻再进去。”
徐灿冷笑:“船都到东滩了,还歇?”
李大人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士气低落啊!”
徐灿:“没士气,咱家有的是法子。”
一挥手,就有两个太监抬了一口大箱子过来,打开了一往队伍前面一倒。“哗啦”一声,白花花的银子落了一地。
徐灿从轿子上直起身子大喝:“一人一锭,先到先得,得了钱,随咱家杀进去,诛国贼,护圣驾!”
“诛国贼,护圣驾!”看到了钱,所有人都亢奋起来,同时抽出兵器大声喧哗!
然后排了队,一人拣了一锭银子,满血复活朝西苑大门冲去。
这边这么大动静早就惊动了西苑大门的护卫,就有一个军官冲出来,张开双臂拦住为首的徐灿,大叫:“徐公公,你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东厂的档头大声喝道:“圣上有命,东缉事厂接管西苑防务,让开,立即带着你的手下换防!”
那将军一呆,然后冷笑一声:“圣旨,什么圣旨,圣上可就在这里面,咱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大胆,你什么身份,竟敢同厂公这样说话?”
那将军怒道:“什么厂公,厂母,没有万岁爷的手敕,你们一个人也不许进来!”
徐灿也不废话,指了指那个将军:“毙了他!”
东厂的太监们一涌而上,手中雪亮的刀子就雨点一样砍下去,瞬间将那将军和守门的几个护卫砍成肉酱。
见了血,东厂的人就好象是打了激素一样,嗷嗷叫着,抬了徐灿和淮王就朝里面冲去。
西苑实在太大,跑了半天,总算跑到皇帝所在的瀛台。
等到了地头,徐灿一看,顿时吃了一惊,感觉到一丝不妙。
原来,瀛台本是一座小岛,正好位于中南海中心,以一条栈桥连接。
此刻,栈桥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乱七八糟的家具给堵住了,后面站着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卫兵,总数大约三十。
这群人手上都提着长长的骑枪,一身重铠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而太子朱厚照站在人群之中,手按宝剑,一脸的兴奋:“嘿,原来是徐公公,你怎么来了?”
徐灿从轿子上下来,一施礼:“徐灿见过储君,臣先前接了圣旨,前来接收西苑防务。”
“住口!”从太子身边钻出来一个太监,借着火把的光线看去,正是张永。
张永厉声呵斥道:“万岁爷就在里间,可没有任何旨意出来。徐灿,大半夜的你带兵闯宫,想干什么?”
他面色森然起来,对着所有东厂番子喝道:“徐灿图谋造反,你等休要自误,还不速速将这个叛逆拿下。若如此,还功过相抵。若是一意孤行,以谋反罪论处,夷三族!”
这一席话说得杀气腾腾,东厂的人虽然凶狠,可做了一辈子皇家的奴婢,皇权观念已深入骨髓,顿时就乱了。有人想逃,有人甚至还虎视眈眈地盯着徐灿,琢磨着是不是将徐公公拿下,将功赎罪。
徐灿心中也有些慌乱,知道再不能耽搁下去,大叫道:“太子若不信,不妨让开路,奴婢自去见陛下分辨。臣接了旨意,说是这西苑里出了*佞,让徐灿带兵过来接防,防止*臣做乱。”
张永冷笑:“分辨,分辨什么?将徐灿给我拿下,今日只问首恶,从者无罪!太子,下教令吧,赦免从犯。”
张永何等精明的人,知道太子手下只有三十来人,虽然战斗力甚强,可徐灿那边却有两千多人马,硬打是打不赢的。为今之计策,只能分化瓦解之。
听到张永的话,两千多双眼睛同时落到太子身上。
正在这个时候,未来的正德皇帝突然兴奋地大叫一声,从护卫手头抢过来一把长枪就投了过来:“东厂做乱,当尽数剿灭,一个不留,杀!”
“啊!”一声,一个太监胸口中枪,惨叫一声落下桥去。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不但让东厂相干人等都楞住了,就连东宫卫士也是呆若木鸡。
徐灿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前一刻,一听说只办首恶云云,自己的手下可说同他已经离心离德,各自打起了小算盘。徐灿也知道,再等上片刻,这群家伙就会丢下武器跪地求饶。
事情已经到了最紧急关头,无论他如何智计过人,也想不出一谋半策。
正惊惧间,太子却来了这么一出,这不是犯傻吗?
太子这么做,究竟是干什么啊?
但如此大好机会送到手头,徐灿如何肯放过,立即一声大喊:“各位听着,太子已经不会放过咱们了,要想活命,就杀进去,找万岁爷讨个公道!”
“对,杀进去!”
“我们要见圣!”
“万岁爷,奴才们冤枉啊!”
这下,东厂人马都红了眼,潮水一样涌过去,就朝那堆家具上爬去。
“啊,挡住,挡住!”张永大惊,连连大喝。
早有十几个侍卫提着大枪排成一排冲上去,不住前刺,将那些太监刺落。
张永拉住太子大叫:“太子爷,眼见着就要判定叛乱了,何故如此,何必如此啊!”这一声叫,又是悲愤,又是懊恼。
未来的正德皇帝却哈哈大笑:“叛乱就这么被你平息了有什么意思,总归要大打一场才有趣!本殿习武这么多年,还没有在生死战场上走过一回,今日自然要开开杀戒。”
说完,又抢了一把枪,就要杀上前去。
“这,这,这……”张永气得差点将胸中那一口逆血吐出来,太子爷就为了能和人真刀实枪地打上一场,竟然置江山设计于不顾,置大伙儿于危险之中,这不是犯二还是什么?
忙一把抱住朱厚照:“太子,不能这么做啊,不能这么做的啊!危险,还是回瀛台去吧!”
太子大怒,一用力甩开张永,然后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本殿要过瘾,你废话什么?放心好了,这一战,我已经用兵棋推演过,必胜。莫要再乱我军心,否则军法不饶!”
第三百一十一章杀心顿起高同知
正其时,北镇抚司大堂中。
和东缉事厂济济一堂,热闹非凡不同,这里却显得异常的安静,只两个人。
堂中点了十几支粗大的牛油蜡烛,照的里面亮如白昼。
这二人中一人身着红色飞鱼服,正襟危坐,正是经历司同知高原。
另外一人则是一青年士子,不是宁王派过来联络高原的龙在又是谁。
至于锦衣卫的其他官员,则早早地接到了通知,说今天晚上有差使,天一擦黑就都聚在耳房里候着。
看情形,二人已经在大堂里做了有一阵子了,杯中的茶水也凉透了心。
高原显得有些焦躁,喝了一口水,大约是觉得实在是太冷,皱了一下眉头:“龙在,这都坐了一个时辰了,是时候召集各千户所千户了吧?”
同高原的急噪不同,龙在却是一脸的闲适:“不急,不急,你听这外面,静得跟死了一样,咱们现在出去管得了什么用,还是再等等,等到那边发动了,我等再去擎天保驾。这火候工夫得拿捏到极处,才算是真本事。”
高原哼了一声:“火候火候,这么冷的天,只怕错过机会,这火都点不着,平白看别人吃肉,咱们连口汤也捞不着。”
龙在哈一声:“高同知乃是个急性人,闲坐无趣,不如找点乐子,也好将这时光给打发了?”
高原本就是个粗豪汉子,一听说要找个耍子,就有了兴趣:“龙先生说得是,就这么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干脆我叫两个人进来,咱们玩玩色子,耍耍钱。”
龙在心中鄙夷:果然是个夯货,若不是宁王有命,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也是失了读书人的体面,还赌钱,传将出去,岂不被士林同道笑掉大牙。
摆了摆头:“小生可不懂得耍钱。”
高原:“这有何难,不就是三个色子往碗里一扔,然后谁的点数大谁赢,一看就明白。来来来,我教你。”
说起赌博,高原一扫先前的萎靡不振,满面都是红光。
龙在脸一阴,若不是有求于人,当场就要发作。
他强自按捺住心中的厌恶,淡淡笑道:“事关紧要,我们还在这里耍钱,未免有些不妥,待过了今晚,小生好好陪同知玩上一天一夜,王府中,也尽有擅长此道的,到时候一并叫来陪客。”
“有什么要紧的,还等什么?”高原大为不满。
龙在不容他继续抱怨下去,接着道:“怕就怕到时候小生没那个资格陪大人了。”
高原大奇:“你这说我怎么听不明白?”
龙在:“过了今晚,大人立下勤王保驾的盖世奇功,自然会升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按照国朝惯例,锦衣卫指挥使得是候爵。到时候,小生一袭布衣,又有什么资格陪大人耍子?”
听到他这么恭维,高原高兴地大笑起来:“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嘴巴上就是抹了蜜的。也罢,既然时间紧,就不耍钱了。对了,你刚才说要找什么乐子来着?”
龙在眼睛里有一丝凶光闪过:“听说高同知将胡千户抓进北镇抚司来了?”
“有这事。”高原冷哼一声:“此人可不得了,乃是牟斌手下得力干将,最最信众之人。也因为这鸟人,屡屡给老子上眼药,这次朝廷罢免了牟斌和胡顺。哼哼,事情没完。既然我主持锦衣亲军,怎么着也得叫他们进来住几天,问问话。”
高原一想起以前和胡顺的过节,就恨得牙关痒痒。
龙在微笑道:“既如此,闲着也是闲着,何不提审一下胡顺?”
高原猛地一拍桌子:“高,实在是高,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处。反正我也是屁事没有,干脆将那胡顺提来玩玩,哈哈,来人了,带胡顺!”
高原心中突然一动,暗想:今日我高原所谋甚大,事若成,那就是公侯万代,世袭惘替。若不成,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大丈夫,若不行非常事,又如何成非常人?
天意若要我成就一番伟业,若不取,必受其咎。
可天意从来高难测,谁说得清楚。
我朝大军出征都有杀牛见血祭旗的说法,有的时候,甚至还杀几个俘虏,好讨个彩头。
索性,今日就将那胡顺给办了,让儿郎们见点血,激发胸口的杀气。
一想到这里,他目光一闪,就起了杀心。
不片刻,胡顺就被两个锦衣卫押了上来。
高原如今代管锦衣卫,他要提审犯人,又是在如此要紧关头,听到叮当响的镣铐声,两边耳房和签押房的官员们同时打开门窗,将头探了出来。
高原有心让大家见血,又有心让所有人见识到自己的威风。他也知道等下带兵进西苑可是杀头的买卖,衙门里的其他老大们未必服自己,正好拿胡顺来杀鸡给猴子看。
一声大喝:“所有人听着,都给我进大堂来!”
到处都是开门的事情,不片刻,三十多个大小官员都齐聚堂中。
再定睛看去,胡顺一脸灰败,衣衫褴褛,额角还带着青肿,显然白日里吃了不少的苦头。
看着胡顺,高原激起了心中的新仇旧恨,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狞笑。
“胡顺,你可知罪?”
胡顺慢慢抬起头来:“见过高同知,胡顺……”
“跪下!”押送胡顺的那个锦衣校尉一声大喝,提脚就踢了过去,正中胡顺的腿弯。
一般人如果被人冷不防来这么一下,立时就会跪倒在地。
可这胡顺武艺高强,下盘却是极稳,只摇晃了一下身体,然后慢慢转过头来狠狠地看了那校尉一眼。
又回头淡淡应道:“胡顺不知。”
那校尉被他瞪了一眼,心中一颤,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自从将胡顺抓进北衙之后,高原虽然没有出面,但他手下人却轮番上阵,已经审了一整天。又是用刑,又是疲劳轰炸,换别的人早已彻底崩溃,偏偏这胡顺还一脸的精神。
高原冷笑道:“胡顺,本大人问你,是否同淮王勾结,图谋不轨?”
胡顺不卑不亢地一拱手,将长长的镣铐拖得哗啦着响:“胡顺并未同淮王勾结,也从未同任何藩王有过往来,请同知大人明察。”
“大胆胡顺,跪下回话!”那个校尉刚才被胡顺吓了一跳,大觉丢人。等回过神来,大怒,从旁边抢过一根水火棍,“呼!”一声就扫了过去,正好扫到胡顺双腿的迎面骨上。
这个时候,苏木和牟斌正好走到大堂外面,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冷:糟,胡顺这双腿是保不住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上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