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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就这么一天天考下去,荒废了大好年华。我已经在吏部挂了个名字备选,看能不能先谋个官职。”
他摆了摆手制止欲言又直的吴举人,继续说道:“如果选上了也不要紧,来年三月,一样要去参加会试的。”
吴举人成功地被苏木这话吸引过去,倒忘记了女儿的婚事,道:“如此也好,也是啊,苏木你已经二十岁了,正是做事的年纪,到时候封厅回来考试就是。对了,可有把握?”
一听到他问起这事,苏木心中得意,笑道:“大概也已经有了眉目,也不用离开京城,估计会去户部。”
“户部啊,好事。那可是个肥缺,多少进士出身的命官可望而不可得,在京城做官也能照顾家庭,也不影响科举。”吴举人欢喜起来,竟一把将脸上的棉巾扯掉,露出一张兴奋的苍白的脸:“什么职位……恩,老夫想想,你是举人出身,不能做正七品的官,想来应该在司务厅,那地方的品级虽然不高,可承上启下,联络左右,又在尚书和侍郎们的身边亲近,对于你的将来却是大有好处。京官好啊,有身份有面子,咱们家这会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呵呵地笑了半天,老举人道:“如果能成,自然要去,就算花些钱走门子也成。至于家务事,等你办完这事再说。”
看老举人的意思是不在逼婚了,苏木也松了一口气,打了个饱嗝,酒劲又上来了,斜眼笑道:“什么司务,如果我说要去浙江清吏司做郎中,老先生你信不信?”
老举人怒道:“你说什么醉话,能得那个职位的起码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你一个举人做什么清秋大梦?”
苏木:“没准就成了呢!”
吴老先生:“也当醉话听听,不过,你能谋划一个留京的官职,却也是好事。这人得了功名,总归要做官才好,否则我辈读书种子去参加科举又有什么意义?”
“是是是,老先生说的是。”苏木不停打着哈欠,就要告辞去睡觉。
吴举人:“饿了,这个年饭还没吃呢!”
……
很快一桌酒有摆了出来,其实,也就苏木和吴举人两个人吃。
小蝶因为是丫鬟,就站在一边侍侯,而吴小姐则一个人坐在旁边吃饭,中间隔了一座屏风。
听到老举人说苏木要做官,小蝶咯咯地笑着,连声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屏风那头,吴小姐却柔柔道:“苏木,你该给苏家的列祖列宗上香了,感谢祖宗保佑。”
声音中却有说不出的欢喜。
第二日,苏木就去吏部挂了个名字,将选官的程序走到,接下来,就回家看书,等着朝廷的消息。
大年过后,朝廷最大的事情就是安葬弘治皇帝。
和明朝的其他皇帝一样,他也安葬在昌平,苏木也去看过,是一座规模宏伟的陵墓,名字叫泰陵。
同时,弘治皇帝的谥号也确定下来,乃是达天明道纯诚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庙号,孝宗。
安葬完大行皇帝之后,事情还不算完,接着就是各地的州府以上官员进京朝觐新君。
皇帝和臣子都有一个彼此熟悉的过程,怎么着大家也得先见上一面才好。
这一忙,又是一个月。
可以想象,接待这么多官员进京,又得花上许多钱。
一想到正德皇帝哭天抢地喊穷的样子,苏木就想笑:这个少年这次总算是知道了皇帝不是那么好做的吧?
转眼,已经过去了三十来天,早春二月,院子里的树上已是一片嫩绿,池塘里也出现了荷叶,一派春光。天气暖和得叫人提不起半点力气。
苏木在呆了一月,平日间也就是读读书,陪胡莹到处乱逛。
户部郎中的任命却还没有下来,心中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心中突然有些担忧:难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不但是他,吴举人也开始焦躁了,不停催苏木去吏部打听消息。
苏木却懒得去,去了也没用,那地方自己可不认识一个人。再说,这个任命是皇帝恩旨,皇帝最大,找其他人也不起作用,何必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但老举人却以为苏木没有担待,加上他本就孤僻古怪,就开始骂起娘来。他没理由骂苏木,毕竟吴家父女是苏木的客人。
就绕着弯的骂女儿,说吴小姐的说话声音大、走路肢势不对,又或者刚才笑的时候露出牙齿,有失体统。
反正就是吹毛求疵,可怜吴小姐被父亲骂得哭了好几场,弄得苏木都恼了,偏偏又不好发作。
正不耐烦的时候,吏部总算有消息了,这一日就有一个官差趾高气扬地上门,问哪一个是苏木,态度显得很不耐烦。
又说,他在吏部选官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叫他去部堂里问话。
苏木一呆,说,还问什么话呀,告身呢?
那小吏就哼了一声,道:“上官只叫苏举人过去,至于告身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苏老爷,收拾一下,咱们走吧!”
话还没说完,家里就响起了一阵响亮的鞭炮声,到处都是欢呼声。
那小吏吓了一跳,总算笑起来:“苏老爷,咱们走吧!”
就连吴举人也难得地出屋来送苏木。
出了门,坐上车,行不了几步,苏木就发现方向不对,问:“不是去皇城吗?”
小吏道:“你却不知道,如今万岁爷都在西苑,内阁、六部都在那里设了值房,泰半都过去了,皇城这边却没什么人。”
他兴致高起来,道:“西苑还真不错,地方大,风景也好,不像皇城里,大家成天眼蹬眼,鼻子顶鼻子,压抑得很!”
苏木心中暗笑:正德皇帝和部堂转去西苑办公的事情,我可比你清楚,那地方可是咱的老码头,熟悉得紧。
已经两个月没来西苑,到了地头,苏木心情大好。
一进门,就看到几个卫士和太监同时朝他作揖:“原来是苏先生,可有些日子没来,我等给你施礼了。”
这些人都是东宫和西苑的老人,自然知道苏木的身份。
苏木笑着回礼:“苏木一介布衣,无官无职,这地方自然来不了。”
几人笑道:“苏先生过谦了,我等倒误会你忘记咱们了。”
见众人对苏木如此恭敬,一口一个先生地叫,那个吏部的小吏心中一凛,感觉到了不寻常。
在进去的路上,态度也恭敬了许多:“苏老爷,这地方你来过?”
苏木如何会同他说实话,只道以前和这几个卫士认识,也不多解释。
这下更让那小吏吃不准苏木的来头。
又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吏部的值房,听到通报,一个正五品的官员亲自迎出来,客气地一拱手:“你是苏木,在下文选司周公权,且去值房等等,首辅马上就过来见你。”
“啊,首辅要过来?”那小吏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苏木,开始口吃起来。
苏木朝两人客气地一点头:“好,在下就在里面等着好了。”
等苏木离开,小吏才小心地问:“周郎中,这个苏木什么来头,看你老人家对他的态度,比对一个封疆大吏还客气。”
周公权一笑,道:“三大阁老一手调教出来的学生,你说是什么来头?”
那小吏眼珠子都快落到地上,一想到自己先前对苏木的生硬态度,冷汗都出来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章程不错,却断不可行
此刻,在内阁值房中。
明朝帝国内阁的三个当家人都在。、
实际上,新君尚幼,不能亲政,三个阁老就是整个帝国的掌柜。
苏木的预感是对的。
大学士谢迁一拍桌子,将一个条陈扔到桌上,满面怒容:“荒谬,荒谬,苏木黄口小儿,懂得什么国是大政!”
条陈封面都用锦缎封面,用的是上好的花椒白版纸,上面还有司礼监代签的批红,显然,宫中对这个折子非常重视。
没错,这个折子正是苏木给正德皇帝所上的《一条鞭法》。
皇帝在处理完大行皇帝的大丧之后,就让司礼监批了红表示同意,然后转给内阁,让三大辅臣拿出一个确实可行的细则。
三阁老拿到折子只看了一眼,就抽了一口冷气。弘治朝以前的赋税制度继承自洪武年,一向实行的是徭役和赋税分开,税赋之中实物也占了很高的比例。苏木此举将一切都折合成白银,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大变革,几乎是将已经实行了一两百年的税务制度推倒了重新来过。
震撼之余,阁老们也意识到这事实在太大,齐齐聚在一起商议。
谢迁是个话多的人,这一发怒,就滔滔不决起来:“他什么人呀,一个白身举人,无一日为政经验,竟然妄言大政,动摇我大明朝的祖宗家法,这条陈一出,还不激起千般风波。好一个苏木,想当初,我见他也是识大体,有才华的干才。本有意等他中进士之后,点翰林后再到六部观政历练个几年,就可大用,也算是为我朝选拔一得用之人。却不想……却不想,也这人却受不了寂寞,眼见着新君登基,就按捺不住跳出来指手画脚。这不是哗众取宠,又是什么?”
说起来,在调教太子的那两个多月里。如果是三大阁臣将三分心思用在储君身上,那么,剩余七分却都让苏木受用了。
毕竟,正德皇帝的程度实在太低,在阁老们看来,也不过刚刚入门。倒是苏木这人学养深厚,且每每有出人意表的新鲜言论叫人耳目一新。
就谢迁来说,教授苏木却是一件赏心悦目的喜事。内心中,他已经将苏木当成自己的得意门生了。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两个月中花那么多心血在苏木身上,一心要助他考中进士。
在三大阁老中,谢迁话多,和稳重的刘健智计百出的李东阳不同,他喜怒行于色,性子也急,顿时就压不住心头的火。
对于明朝的文官来说,任何改革都伴随中社会动荡的风险。一动不如一静,祖宗家法乃是铁律,若要改,那就是大逆不道。
“太让人失望了,君子要甘于寂寞,怎么可能一心想走捷径。就为了一个户部郎中,他就敢发出荒唐之言?首辅,这事你该发声了。”说完,谢迁恼得涨红了脸。作为一个内阁辅臣,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从容和蔼乃是第一桩的。如今,他已经气成这样,可见内心中对苏木是又痛又惜。
苏木的条陈三人都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刘健听到谢迁问,摸了摸下颌那一丛胡须,沉稳地说道:“其实,单就苏木这个条陈来看,也非一无可取,有的地方正说到点子上。比如食物税吧。如今,我朝最大的开销就是北方边境的军费。这其中每年光棉衣军服所需就是百万之巨,而所需棉布都需从地方上征集。比如河南,从那里将布匹一尺尺调运来京,然后再统一发放到宣大辽东,这一路上的虫蛀鼠咬,民夫吃穿,都是一笔大开支。如今,全部折合在现银,发到前线。军队可以就地购买棉花,无形中就为朝廷省出十多万两不必要的支出。”
他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走到窗前,又说:“棉布还好,存放期长,损耗也不大。可如果是土产,比如南方的柑橘,被送到京城,十停中剩下一停就算是好的了。依老夫来看,苏木这个条陈倒是直指国政中的弊端,发人深醒啊!”
如今的大明朝看起来好象是个庞然大物,经过弘治皇帝十多年的休养生息,民间富足,可位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用盛世来形容也不为过,乃是任宣之治以后的最好时代。
可弘治皇帝藏富于民的后果也是非常严重的,加上土木堡之后,北方边患不断,国库已然空虚。
弘治皇帝大葬时候,又是新君登基典礼,已经将户部的口袋彻底掏空。这还是好的,明年皇帝就满十六岁,要大婚,到时候,朝廷还得为正德皇帝凑办婚礼,怎么着也得再拿出五六十万两。
一想到国库的情形,刘健就新浮气躁,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苏木这个新政一推行,所有的赋税和劳役全部折合成现银,朝廷的手头一下子就宽余起来,回旋的余地也大了许多。
若说刘阁老不动心,那也是假话。
见此情形,谢迁突然跳起来:“元辅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确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木的条陈不错,却断不可行。”
被谢阁老反驳,刘健也不生气:“谢公你且说,怎么不可行?”
谢迁面皮上还带着激动的红色:“健公,先不说这个新法好不好,但说苏木做出这个东西,德行有亏。将所有一切都用银子来衡量,铜臭之气逼人。此法若一出,地方官佐眼睛里都是钱,谁还在乎以得牧民?到时候,民气士气就要堕落了。况且,如此大政方针出自一个无官无职的举人之手,传出去,朝廷脸面何在?”
刘健:“谢公言重了,苏木在我等手下读了这么久的书,他的德行你我都是清楚的。谢公你私底下不是还对我说,能够收得苏木这个弟子传承衣钵,乃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吗?”
谢迁:“一事归一事。”看到首辅对苏木的条陈动了心,他也有些着急,回头又抓住李东阳:“李公,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