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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胡家做了这么长时间帐房先生,胡家的家底自己可清楚得很。没错,在以前,胡百户是财雄势大。可经过于巡按这事一折腾。胡百户又急着去辽东避祸,把手头的货物尽数跳楼,损失巨大。
到现在,不但现金流彻底断了,还欠了股东们几千两股本没能归还,可以说元气已经大伤,没三五年恢复不了。
自然也没有那分财力维持学堂的开销。
如此也好,大不了以后直接去韶先生的家里求学,大不了我苏木来出这份学费,反正咱如今也算是小有身家。
对于胡家如今是什么情形,苏木也没有兴趣,只内心中隐约有一丝说不清到不明的惆怅:以后再见不到胡莹那小丫头片子了。再过上几年,等我苏木功成名就,也许小丫头早嫁做他人妇。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苏木承认自己对胡莹有极大的好感,可这种好感还上升不到爱情的高度。
他也没有对小丫头有过任何承诺。
这就是人生啊!
世界也不会围绕你一个人转,即便是穿越者也不例外。
韶先生的学堂究竟是怎么回事,目前苏木还不知道。
在短时间内,他也有些害怕去见这个严格刻板的老夫子。反正还有三天就放榜,不如先给自己放个假。
小蝶在贡院外面跪了一天,又累又饿,又吹了冷风,在离开的路上,苏木发现这小丫头身上有些发烫。也不敢在去酒楼犒赏自己,忙带小蝶去看郎中。
郎中凭了脉,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偶感风寒。
就下了一剂药。
回家之后,苏木第一次下厨房,熏得眼泪鼻涕长流,这才给小蝶熬了一锅白米粥。用过饭,又吃了药,小蝶出了一身的汗。
想来小蝶今年才十五岁,身体一直很好。加上又知道苏木拿了府试第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
在床上躺了三日,到放榜那天,苏木还没起床,就听到小蝶在外面蹦蹦跳跳,麻利地做起了家务。
苏木大吃一惊,慌忙起床,一看,小姑娘满面都是红光,气色比自己还要好上三分。
“小蝶,你的病怎么样了,别硬撑着。”
“已经好完全了。”看到自家少爷,小蝶未语先笑:“少爷,马上就吃饭了,你先漱口洗脸,立即就好。”
苏木见小蝶已经痊愈,松了一口气,道:“别弄了,我昨天不是说过带你出去大吃一顿吗,走,出门!”
小蝶:“不了,在家吃不一样,还节约些。”
苏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过的话就要算数,别心疼钱。小蝶,今日乃是放榜之日,咱们出去看完榜,顺便吃饭,就当是为本少爷庆贺吧!”
好说歹说,不忍心扫了少爷的兴头,又急着去看自家少爷的名字是否在榜单上,小蝶这才换了一身新衣裳,同苏木出了门。
到了贡院门口,好多人,因为来得晚,根本就挤不进去。
不断有人叫嚷着“中了,中了”,从里面跑出来。
小蝶病刚好,苏木怕她挤去进出事,就拉住一个红光满面的士子:“兄台可是中了?”
那人呵呵呵呵地笑了一气,老半天才平静下来,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好叫兄台知道,晚生得了第三十六名。”
“哦,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那人不住回礼。
“还想请教,今科府试头名是谁?”苏木问出这句话时,还是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跳。
“还能是谁,自然是一夜东风人万里的苏子乔。”
“中了,中了!”小蝶欢呼一声,不住拍手。
那书生见小蝶如此激动,一脸的奇怪,正要问,苏木已经拉着小蝶走远。
反正是一家人吃饭,也不需去高档的酒楼,苏木特意寻了一间干净雅致的地方。
酒楼位于城西,名叫《淇水居》。地方不大,也就十几张桌子模样。
门口正对着一条小河,河上是一座小桥,桥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一丛桃树。正阳春,花儿开得灿烂。春风中,酒幌随风舞动。
再看酒馆的墙上涂满了士子写随手写下的诗句,真真地古典韵味十足。
也因为如此,这里自来就是读书人聚集的场所。
里面正有十来个士子正把酒临风,吟诗做赋。
见苏木进来,就有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拱手施礼:“哎哟,这不就是本科府试的头名苏子乔吗?”
苏木府试的时候被知府当场点了头名,在场的考生虽然不多,可这事却迅速在城中传开了。
再加上他以前所写的那首诗,苏木如今总算是挤进了保定的主流文化圈,被士林接受。
县、府两场都拿了头名,接下来的考试中,举人不敢说,一个秀才功名是跑不了的。
可以预见,一颗新星即将升起。
于是,所有人都同时站起来见礼,报上家门。
一听,这群人当中大多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贡生,还有几个则是于苏木同期府试的同窗。
至于苏木以前呆子名声,在苏木那首诗广为流传,又一口气拿了两个第一之后就不功自破了,也没有人提起这茬。
见自家少爷被这么多读书人簇拥着,小蝶又是局促,又是骄傲,一张小脸兴奋得通红。
苏木知道这群人代表着保定民间的舆论,自然做出一副谦虚谨慎模样,从容回礼。
他心中也是微微得意,谁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昨天才拿了头名,今天就广为人知了!
不过,被这么多人簇拥着,苏木还是有些小小的烦恼。
见过礼后,就有士子热心地邀苏木入席。
苏木也不便推脱,只能同他们坐在一起。
如此一来,小蝶就只能站在苏木身后小心侍侯,苏木请她吃饭的承诺也没办法实现了。
读书人聚在一起,也就那么回事,不外是联句吟诗什么的。说句实在话,以前的那个苏木对这一套那是完全不懂。好在身体里还残存着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大约知道规则。虽然对出的诗句水准不高。可在这种场合也就那么回事,只要韵律和格式对了,对质量上倒没有什么讲究。
心中安叫一声好险,以前看穿越小说时,一读到主人公剽窃后人诗句暴得大名,在士林中混迹时,苏木就很替主角担心。这读书人聚在一起做文会有很多名堂,比如行酒令、联句、社覆什么的,都要根据场合和韵脚现对句。这一点,《红楼梦》中就写已写得详细。而这东西又没有后人之作可以剽窃,一个不小心就会露馅。
吃了十几杯酒,对了几个句子,苏木渐渐觉得这游戏很有意思。
正玩得高兴,突然间苏木看到苏瑞声带着两个书生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进来。
就有几个读书人大声招呼:“苏二公子来得巧,你家堂兄子乔也在这里,不如过来吃几杯酒。”
按说苏木和苏瑞声以前有过许多不快,这家伙应该推辞才是。
可苏瑞声却是一脸的微笑,也不客气,径直坐到苏木深身,用火辣辣的目光看了苏木背后的小蝶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假笑。
别人不知道苏木和苏瑞声兄弟之间的恩怨,都道瑞声你是有才的,还有一个月就是章试,想来得了秀才应该不难。而子乔兄文才出众,今次得了头名,又有韶先生名师指点,秀才功名自是囊中之物。搞不好这次院试,苏家要出两个秀才。
苏瑞声客气了几句,笑道:“各位谬赞了,苏瑞声才疏学浅,未必就能高中,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倒是我家兄长子乔才高八斗,若不得个秀才,还真是老天无眼呐!”
他话中有话,苏木眉毛一扬,也不搭理。
其他也人感觉到这兄弟二人中有些龌龊,皆不插嘴。
苏瑞声酸溜溜地接着对苏木道:“兄长这次能拿到府试头名,当真是可喜可贺,父亲大人听说之后,也是老怀大慰,说你只要五月份的时候中了秀才,这苏家的大房就算是撑起来了。”
他一边说笑着,一边又一眼无一眼地瞟着小蝶。
惹得小蝶鼻子里哼了一声,满面的不快。
苏瑞声又接着道:“愚弟是不成的,科举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没准就落帮了呢!家父说了,这科举的事不急。咱们读书人,修、齐、治、平,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修身、齐家之后,才谈得上仕进,一展胸中报复。愚弟年方十八,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惜前几年光顾着读书,房中空虚,未能为我苏家三房延续香火,已是不孝。”
读书人洞房花烛称之为小登科,对男女之事也比较八卦,就有人来了精神,忙问:“瑞声要娶妻啊,这可是大喜事。你儒雅风流,也不知道要娶哪家的大家闺秀?”
苏木心中疑惑,这个苏瑞声今天来这里摆明了要找我的不痛快,怎么现在却说起他的婚事来?
苏瑞声连连摆手:“娶妻一事,倒是不急,总归要等到得了功名才是。家父的意思,先纳妾。”
大家纷纷点头,说也是这个道理,瑞声你现在只是个童生,若中了秀才,也好迎娶名们望族的女子,却不可图一事之快仓促行事。
又要好事者不住催问,瑞声要纳妾那可是好事,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子,想必是早已经定下了。你可不够意思啊,先罚酒三杯。
苏瑞声点点头:“那是,得罚。”
说完,就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故意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苏木:“说起来这个女子堂兄也是认识的,正是胡家货栈胡百户胡老爷的千金胡小姐。”
第五十九章天大机遇
同一时间,北京。锦衣亲军都指挥司,北镇抚司衙门。
一提起锦衣卫,在后人眼中,这些特务份子和东厂的太监一道,都是明朝政治中最最黑暗的存在。可以不经过司法,随意缉捕、审讯、杀害犯人。
在权势最大的时候,甚至还能架空皇帝,把持朝政。
也因为这样,后人便将明朝的没落归结在这一厂一卫身上,或者说,直接归结在魏公公和锦衣特务身上。
在后世的影视作品中,太监和锦衣卫出出场,额头上就印着“我是坏人”四个大字。
而锦衣卫的诏狱和东厂的缉事厂也被形容为世界上最阴森的所在。
可此刻的北镇抚司中却是阳光灿烂,院子里百花盛开,一个大约五十岁的老人穿着便服,躺在胡床上,眯缝着眼睛正享受着这无边的春光。
此人身材瘦小,显得很是平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被关在诏监狱中的犯人。
实际上,同外人想象的不同,锦衣卫办的是御案,四品以下的官员根本就没资格住在这里。因此,这里并不阴森。犯人也不着镣铐,只是被限制在一座又一座小院里,不得随意走动,可待遇却非常不错。
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恭敬地立在老人身边,低声禀告:“指挥使大人,有报,南京千户所的小子们去杭州公干的时候与留守太监起了冲突,办案的归百户还被人闪了一个耳光……”
“不用说了,这事某知道。这个归百户真是个废物啊,被东厂的人闪了一记耳光竟然连手都不敢还,你说,某要他何用。”不用问,老人正是当今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那锦衣立即明白:“是,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归百户办事不利,就地免职。”
“什么办事不利,那叫没有担待,没有胆气。”牟斌淡淡一笑。
大约是因为自家人在太监那里吃了亏,那锦衣干同身受,不觉道:“大人,咱们北衙这些年在外面办案,畏手畏脚,颇多掣肘,倒是那东厂仗着成日侍侯在万岁爷身边,有了圣眷,行事肆无忌惮,咱们也被他们压得苦了。”
牟斌哼了一声,被这句话引起了心中的不痛快。
弘治一朝虽然在历史上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风评却相当不错。皇帝登基以后,重用文官。在位十七年,休养生息,国势逐渐强盛,被后世称之为弘治中兴。
有感于先前几个皇帝重用厂卫酿成巨祸,弘治皇帝对东厂和锦衣卫的信任虽然不减,但却有意无意地大力压制。
特务政治固然是好,可以让皇帝在第一时间掌握到有用的情报。但若一味放任,却未免使其尾大不掉。而且,如果这两家特务结构勾结在一起,蒙蔽圣聪,他弘治万岁爷岂不成了瞎子聋子。
所以,在登基之后,弘治默许厂卫相互竞争,放任他们内斗,而自己在其中只起到一个居中调停的作用。
这一平衡术效果是出奇地好,在他手中已使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对于皇帝的心思,牟斌自然是心知肚明,但凡手下和东厂有了冲突,自然要好好地争上一争。如此,才能让皇帝知道锦衣卫和东厂不是一条心,才能让圣上放心。
能够爬到他这种高位的,谁不是人尖子,对于皇帝的心思自然是揣摩到了及至。
只不过,锦衣卫因为没有挨那一刀,有些地方也不方便去。不像太监们,可以随时侍侯在皇帝身边,就连内宫也能去得,论起私人感情来,比起他牟斌却多了许多便宜。
也如此,在争宠一项,锦衣卫已经落了下风,这几年更是不断在东厂手头吃亏,渐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