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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终正德一朝,地方藩王们的反叛好象就没停过,淮王、安化王,到最后的宁王。
也正是这个缘故,正德以后,朝廷终于加强了对王爷们的监视。不许藩王过问地方政务,王府侍卫的数量有严格规定,并派出官员驻扎王宫,没有他的命令,藩王不得出城一步。
到明末时,藩王们终于被朝廷养成了猪,对于中央再没有任何威胁。
大约是正德年纪实在太小,又被官僚集团和文人们不断丑化,地方上的王爷们终于被相信了,觉得这就是一个荒唐小儿,要想打倒罪恶的正德昏君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真到起事时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不但各地军民在镇压反叛时万众一心,而且,这黄口小儿一样的正德皇帝无论是军事才华还是政治手腕,都非常厉害。
这才发现,他们都被文官们给骗了。在文官和读书人口中,这朝廷就没让人满意过,这世界总是充满黑暗的,这朝廷满是小人,腐朽透顶。可当到你真正起事,才发现朝廷的力量空前的强大。这个时候,叛军才明白,说皇帝和朝廷的坏话根本就是文官们搏出位,吸引人眼球的一个手段。自己是被他们给忽悠了,公知害人啊!
真实历史上的安华王也是因为看到文官集团和正德皇帝势成水火,而皇帝也被世人描述成一个小丑,这才觉得自己如果起兵,肯定会受到天下人的拥戴。
特别是在刘瑾的军制改革之后,军队人心动荡的情况下。朝廷只怕连组织起一支平叛的军队都难的情况下。
事情还得从马文升和刘大夏辞职之后说起。
两位尚书辞职之后,刘瑾大权独揽,引起了文官团体的强烈不满,也激怒了内阁。
于是,由内阁首辅刘健和次辅谢迁领头,九卿参与,联名上书,要正德皇帝尽诛刘瑾等八虎。
可惜,事到最后,正德皇帝在文官和宦官之间再次选择了后者,使出一系列雷霆手段,牢牢地将君权抓在手中。
到这个时候,内阁这才知道所做的一起已经毫无用处。
灰心失望之下,刘健、谢迁辞去内阁阁臣职务,致仕退休养老。
如此,刘瑾总算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代权宦。可以说,整个朝廷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刘公公这一手玩得漂亮,大权在柄,自然要做出些政绩来树立自己的权威。
他是个大老粗,国家大事一窍门不通,也插不上手。早加上,通过这两次的较量,老刘也意识到文官不好对付,每和他们交一次手,可谓都是在生死场上走上一遭。心中也是有些畏惧,不肯在同他们别苗头。
相比之下,军队还好对付些。尤其是地方的屯垦军。边军不好惹,咱就拿你们这些农民还不如的军户开刀立威吧。
于是,刘瑾就向正德提议,从新丈量军户土地。
原来,大明朝实行军户制度。军户按照人口数,分为百户、千户,归各级军官管辖。;平日耕作,一遇到战事,自备粮草器械上阵杀敌。一应军饷,都由军垦提供。
军户所耕种的土地也是有赋税的,按照一定比例分成几分,一部分留为军户口粮,一部分做为军费,另外一部则上交国库。
问题是,从洪武年开始,军户的土地越来越少,到正德时,数量已经锐减到当年的三成。
这么多土地究竟去哪里,显然不会是长了翅膀自己飞走了。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军官们隐瞒了土地数目,将其偷偷地划到自己名下,成为私人产业。
就苏木所知道,当初胡顺在保定做百户军官的时候,就隐瞒了大约五十亩旱地。
明朝的军户地位低下,子孙后代不得科举,已经变成贱民。刘瑾觉得拿他们开刀,应该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文官们也不会插手。
刘公公这次决定欺负一下老实人,为自己获取政绩。
却不想,这一次却让安化王看到了机会。
重新清丈军户土地自然引起军队极大的不满,尤其是在宁夏银川平原这种膏腴之地,种地的利润极大。刘瑾新政一出,整个宁夏的军户都是怨声载道。
于是,安化王就派人联络宁夏都指挥周昂等一批军官,突然叛乱,起事后,叛军杀官员,占领镇城,放狱囚,焚宫府,劫库藏,夺河舟,大肆勒索庆府诸王,掠夺金币万计,充做军资。同时分封将弁,把守关隘,传檄文屡次历数刘瑾之罪状,与朝廷分庭抗礼!消息传来,关中大震。
眼见着,一场大乱将至。
正德也紧急启用当年的三边总制杨一清,命其率部十万进陕平叛。
可还没等到他们进陕,安化王就被人活捉了,这场**也被平息,先后不过十九日。
活捉安化王的就是现在的宁夏游记将军仇钺。
仇钺在安化王起事之后,诈降叛军,后来又使计将叛军主力调去东面防守黄河河防。率几百亲卫来了一个斩首行动,直接将安化王一家老小生擒活捉。
安化王受擒之后,叛军群龙无首,自然做了鸟兽散,一场大乱就这么被轻易地平定下去。
也因为立了这么一件大功劳,仇钺被朝廷封为咸宁伯,摇身一变从一个普通军官成为帝国勋贵。
……
想到这里,苏木心中突然一动,暗想:现在马文升和刘大夏辞职,刘瑾已经彻底地惹怒了文官集团。如果不出意外,真实历史上内阁和九卿联名上书,请正德皇帝诛杀八虎的事件马上就会发生,其结果以刘健和谢迁黯然下野而告终。
刘瑾势力大张之后,必然要开始改革军制,清丈军户土地。
安化王这场叛乱最迟明年就会发生,到时候,倒是可以叫胡顺将本该属于仇钺的那份功劳抢过来。
接下来,老胡可以按照仇钺的手段将安化王一干乱党尽数抓捕。
如此,一件大功劳不就到手了。
历史,其实是可以复制的。
平定叛乱,论功行赏,胡顺应该能够封伯爵。
虽说离国公位还有一定距离,却也是走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这个计划苏木越想越觉得可行,要想实现,首先就不能让历史发生太大的改变。比如九卿弹劾八虎,苏木只能作壁上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健和谢迁黯然下台。
一想起两个阁对自己的教导之恩,苏木心中突然有些内疚。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两个阁老年纪也大了。就算没有这事,估计也只能在任上再干上几年。
大不了以后多照顾一下他们的后人好了。
想到这里,苏木苦笑一声,忍不住喃喃道:老丈人啊,若不是为了儿子,我会这么尽心尽力为你的打算吗,该着是我苏某欠你的啊!
听到苏木的声音,坐在车辕上的赵葫芦转头问:“大老爷,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苏木沉吟片刻:“葫芦,我且问你,胡顺胡老爷现在什么地方?”
赵葫芦:“大老爷你忘记了,胡大老爷上次带信过来说,他老人家如今正在宁夏中卫巡查军务啊,说是再过上一月,就要回京城述职去了。天气眼见着一天天热起来,边境上会平静一段时间的,鞑靼人都怕人,也不知道躲到北面什么地方去了。”
苏木一惊,然后喝道:“车驾加快速度,去银川。”
赵葫芦:“大老爷你不是要去延安和学政衙门的老爷们见面吗?”
苏木:“不去了,只管去宁夏。”
如今最要紧的是先将胡顺给留在陕西,让他别忙着回北京。否则,还平什么叛啊?
说完话,苏木还是觉得不塌实,又派了快马先走在前头,带信给胡顺,叫他先等等自己,别忙这回京城,有要紧话说。
等快马出发之后,苏木的队伍更是日夜兼程,一路北上。
第六百八十八章胡顺的误会
如今正是正德三年的五月底,天气已经热得厉害起来。
古代的道路都非常糟糕,陕北都是高原,也没有水路可走。这一路,却是行得艰难。
差不多用了二十天,才进入宁夏境内。
此刻,银川盆地地正是莺飞草长时节,地里的庄稼生得郁郁葱葱,长势非常良好。
宁夏这地方处于大明朝对北方游民民族的最前沿,十人中,竟有三人是军户。小小一个银川盆地,就挤进去宁夏卫、宁夏前卫、宁夏左右中屯卫、宁夏中卫、宁夏后卫、灵州所等十几个军事机关,再加上正规边军,可以说满眼皆兵。
如果不出意外,眼前这长势良好的庄稼也大多是军队的产业。
看到在地里耕作的军户,苏木心中一动。
如此富得流油的土地,真真是塞上江南,在这里做军户军官,可比在内地好太多了。难怪刘瑾清丈军屯土地之举在这里激起了如此大的反应,最后演变成一场大叛乱。
无他,利益使然。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谁动了我的蛋糕,军爷自然要跟你拼命。
进入银川盆地之后,道路终于平坦起来,走得也非常顺利。
苏木终于在六月底进了银川,也不对,这个时候可没有银川,就叫宁夏。宁夏城是个大军城,里面全是军事机关,可没有学政衙门,军户子弟可是没有资格参加科举的,苏木自然也没有人接待。
他这次来宁夏所谋划甚大,也不想惊动太多的人,就带着随从低调地住进了驿站。
还别说,军队所管辖的驿站可比地方官府的驿站高级太多了。
里面非常干净,地方也宽敞。推开窗户,能够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河,河边长得雪白的芦苇,有野鸭子和鹭鸶连翩飞起,看起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里竟然是宁夏城中心区域。
实际上,如今的宁夏城中也不过几万人,还多是军事机构的军官,并不是内地那种商业和行政都市。
进驿站之后,苏木就派赵葫芦去请胡顺,自己则坐在屋中看书静静等着。
这一路路实在太难走,苏木也觉得乏了。
他也不能在宁夏呆太长时间,和胡顺所妥之后还得赶回西安,主持陕西省的乡试。还有一个月时间,应该来得及。
看了半本书,眼见这天色一点点黯淡下去,正不耐烦,就听外面院子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赵葫芦禀告:“大老爷,胡大老爷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腿开,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胡顺威武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锦衣力士。
“哈哈,贤婿你也来了,说起来,自去年春节之前在京城一别,咱们翁婿二人一直都没有见过面。虽然说都在陕西,却是没有机会碰头。”胡顺大笑着坐到一把椅子上:“不知道你带信给老夫所为何事,老夫本打算前天就回京城的,呵呵,急着看我那大孙子啊,都被你给耽搁了。”
一想起一直没有见过面的外孙。哦,在礼仪上,应该是孙子。胡经历眉开眼笑,满脸的横肉都灿烂起来了。
“莹儿的信泰山老大人你也看到了。”苏木站起身来,依足了晚辈的礼数,长长一揖:“莹儿也有信给小婿,叫小婿给孩子起个名字,我也写信回复她了。”
听苏木这么说,胡顺突然提高了警惕,一挥手。
他所带的两个手下会意,退了出去,将房门掩上。
胡顺一张脸变得难看起来,怒道:“起什么名字那可是咱们胡家的事情,是我这个爷爷的事情。苏木,你这么急带信给老夫,是不是见生的是个儿子,想反悔了?咱们可是说好了的,莹儿所生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要姓胡,都得叫我爷爷,都是咱们胡家的种!你也不用多少,说什么也没用。”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事当初你我两家可是写了契约的,咱们胡家子嗣香火艰难,这事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苏木,老夫也知道你现在飞黄腾达了,是万岁爷驾前的红人。别人惹不起你,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逃不过一个理字。这事,老夫就算是将官司打到万岁爷那里去,也不能遂了你的心愿!”
胡顺越想越觉得可疑,是是,他和苏木来陕西已经半年。苏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莹儿生了个男孩的时候急冲冲千里迢迢赶到宁夏,不是为这件事才有鬼呢!
他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即发作起来,一开口就将这个口子堵死了。
听胡顺这么一说,苏木又好气,又好笑。
作为一个现代人,是的,子嗣和香火这种事情他也关心,但却也不是太执着。反正自己老婆多,将来孩子肯定也多,让一个儿子继承胡家的家业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孩子随父亲或者母亲的姓也没什么打紧,都是自己的骨血。
胡顺这话,纯粹就是以古人之心,度现代人之腹。
苏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泰山老大人还真没猜错,小婿这次过宁夏来,还真是为孩子的事情。一来是为告诉泰山孩子的名字,二来,也为孩子的将来提前做个打算。”
见苏木笑,胡顺面容变得铁青,喝道:“果然如此,苏木,胡某有话在先,这事你想都别想!咱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实在不成,皇帝驾前理论吧,告辞!”
说着话,霍一声站起来,就要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