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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冲进来的士兵们可都是谢自然店中的伙计,这些人常年在草原行走,单就战斗力而言甚至比鞑靼人还要高上几分。如今又有精良装备之助,更是剽悍无比。
战况呈一边倒的趋势,满厅堂都是残肢断臂飞舞,血点子溅得满墙都是。
转眼,节堂里的众人,无论是仇钺系还是安王王系的军官都被屠了个干净,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第七百六十四章马兰花
自从杀戮开始,谢自然就呆呆地站在那里。
被屠戮的叛贼之中毕竟有一人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却有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等到硝烟散尽,士兵们开始检查地上的尸体:“杀了仇钺了!”
“孙景文也死了!”
“高克,这个是高克!”
……
战报飞快报来,几乎所有贼军的高级军官都被聚歼于此。
胡顺浑身是血地站到谢自然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君服,你的心情某自然清楚。可这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却是那么叫人无奈。天地君亲师,同君父和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比起来……”
谢自然打断了他的话:“胡大人你也不用说,私情和公义,谢自然还是分得清的。任何人,只要背叛我大明朝,妄图作乱,祸害百姓,就只一个死字。此事也不用再提,大事要紧,也不知道我们是否已经掌握住了玉泉营?”
胡顺:“应该没什么问题,整顿半个时辰,就可以出发去宁夏城了。”
正在这个时候,节堂里有人叫了道:“东家,走了年甘霖!”
这人正是谢自然手下的伙计,自然是认识年甘霖的。
谢自然和胡顺吃了一惊,顺着叫声看过去,却看到有一道窗户开着,从墙壁到窗台上却是殷红的鲜血,显然,年甘霖一时不死,翻窗逃走了。
“糟糕,快去追!”谢自然大惊。
“不用了,不用了!”胡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按住谢自然的肩膀:“办大事要紧,某也不忍心看到你们师生相残。年教授身体虚弱,受了这么重伤,估计也挺不到天明,由他去吧!”
“恩!”谢自然闷闷地点了点头。
须臾,他提起了精神,目光恢复成以前神采熠熠模样:“胡大人,走,咱们先接管部队,索那叛贼余孽之后,兵发宁夏。”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由于高级军官们刚才被胡、谢二人一网打尽,玉泉营群龙无首。早已经被谢自然和胡顺买通的下级军官们都官升一级,顺利地掌握了部队。
又捉拿了几十个胡顺的心腹,将脑袋砍了。
先后也不过半个时辰,整个乱成一团的玉泉营就恢复了秩序,几千士兵被集合在大操场上。
胡顺跳上台去,开始了慷慨激扬的讲话,准备在动员完毕之后,就带兵进宁夏捉拿安化王。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悄悄地扯了扯谢自然的袖子。
谢自然回头一看,却正是年甘霖家的卫兵:“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
那卫兵一脸的悲戚:“谢相公,年先生已经回家去了……小人……小人特来禀告。”
谢自然本想问年甘霖现在究竟如何了,想了想,还是闭上嘴,“走,看看去。”
等他带着二十多个伙计来到年甘霖家的时候,门却是大开着。
几个年甘霖的卫兵守在那里,见谢自然过来,同时跪在地上。
谢自然大声对里面喊道:“老师,你的授业之恩,学生没齿难忘。可是,你的恩情是恩情,但你却做出附逆之行,国法须饶你不得,学生今日就只有得罪了。老师,你也是读圣贤书一辈子的人,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你又为什么要投靠贼王,难道富贵荣华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说到这事,谢自然已经是痛心疾首了:“老师,你受了伤,已经无路可去了。不如投降吧,你不过是从犯。待到此间事了,学生会为你向苏学士,向胡顺大人求情的。老师你且放心,学生保证你也不过是流放三千里地……”
说到这里,他一咬牙,横了心:“老师,若你出来,学生愿意照顾年小姐一辈子,绝对不会叫她成为罪犯家眷,受……苦的!”
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卫兵同时大哭:“谢先生,只怕年先生和年小姐再不能听到你的话了!”
“什么!”谢自然大叫一声,和手下一起猛地冲了进去。
就看到年甘霖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面上带在不甘。
他已经断了左边的胳膊,因为失血太多,再看他那张脸白得跟纸一样,显然是已经停止呼吸有一阵子了。
“啊!”谢自然后退了几步,又发疯一样冲出厅堂,朝年小姐的闺房跑去。
等他带着手下离开,一个伙计悄悄地摸了摸年甘霖的袖子,从里面寻到了一条用鲜血写满了字的白绢,顺手凑到蜡烛上点燃了,扔在火盆里。
火苗子艰难地颤抖着,血字开始变焦变黑,一个个豆大的“冤”字扭曲着挣扎着。
闺房里面很安静,年小姐和丫鬟平静地躺在床上。
两人面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妹子……”谢自然听到自己已经变调的声音,伸出手去摸了摸两女的鼻下,却是没有半点呼吸。
这个时候,借着烛光,谢自然看见年小姐的手指好象捏着一件蓝色的东西。
轻轻板开来,定睛看去,正是自己黄昏时插在她头上的那朵马兰花。
谢自然心中突然一痛,花落到地上。
“万岁,万岁!”
“我大明,威武!”
“讨贼,讨贼!”
外面,传来阵阵欢呼声,显然,胡顺的阵前动员已经完毕。
一个伙计小心地对谢自然说:“东家,出发了。”
“好,出发吧!”谢自然手按腰刀,大步转身。
众人也急忙跟了上去,那朵蓝色的马兰瞬间被七八双脚踩得稀烂,只在地板上留下一点小小的痕迹,估计再等上片刻,等到干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早有准备的胡顺将大笔的银子发下去,将告身不要命的发出去,立即就激励起士兵们的士气。
很快,一支两千人的部队就组织起来。
这却是玉泉营的精锐。
众人都骑了马,带上兵器,也顾不得埋锅造饭,一路朝宁夏城行去。
胡顺和谢自然骑马,走在最前头。
看谢自然面容惨淡,胡顺问:“怎么了?”
谢自然:“找着年甘霖了。”
“恩。”胡顺点了点头,也不再提这茬,道:“君服为了这宁夏,你已经错过了春闱,可惜了啊!过了今夜,你有何打算?咱们是自己人,我这才向你掏个底。镇压了安化王叛乱之后,我胡顺封侯有望,至少也是一个伯。刘瑾乱政,人神共愤,我锦衣亲军衙门牟指挥因为触怒刘瑾,已经被免去了所有官职。这个指挥使一职,胡顺倒是想争上一争。将来,君服你若有兴趣,不妨来我这里当差,一个实授千户是跑不了的。”
第七百六十五章火潮
谢自然:“嘿,胡大人还真瞧得起谢某人!”
他又转即一笑:“胡大人这是在招揽小生,要让小生入你的幕府啊?”
胡顺嘿嘿一笑,也不回答。
谢自然突然有些嘲讽地看着胡顺:“胡大人,听说你是是苏学士的岳丈,当然,从礼法上来说不算。不过,我谢自然是恩师的学生,将来的路子该怎么走,还得请恩师示下才是。”
这话的意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胡顺做为苏木的岳丈,居然想挖女婿手头的人才,这也太叫人匪夷所思了吧?
嘿嘿,我谢自然能够有今天,全靠恩师,况且,他是囡囡的父亲,就是我谢自然的父亲。
听到谢自然的话,胡顺老脸一红:“再说吧,再说吧!”
说起来,大明朝的边军战斗力还真是不行,纪律混乱,尤其是在黑夜里行军对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
为了保密,部队也没有点火把。
可这年头的人营养不良,普遍夜盲,今天的夜色虽然明亮,可还是有人走得昏头昏脑,找不着北。
走着走着,就有人一头栽倒在路边的水渠里,急得哇哇大叫。走着走着,就有人放了鸭子,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胡顺和谢自然看情形实在太乱,心头都是大急,不住地骑马四下勒束部队,好半天,才行出去五里地。
本预计一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走了半天,才行不到一半。
两人都累得心力交悴,满身都是热汗。
谢自然:“胡大人,干脆点上火把吧,否则,天明也到不了宁夏城。”
胡顺有些犹豫:“点火把,若是惊动了城中的贼王,让他有了防备,又如何是好?”
谢自然苦笑:“这么走,等天亮到了宁夏,贼王不一样有了防备。只怕,到时候,连苏学士和胡进学也要陷入危险之中。天一亮,城门的守军就要换岗。”
胡顺一惊:“是是是,谢自然你说得是,我还真忘记这一点了。”
说着,就大声喊:“传令下去,点火把,点火把,加快速度!”
有了火把照路,部队的秩序总算恢复过来,又歇了一口气,走得比先前却要快了许多。
一个时辰之后,有一个探子喊:“到了,到了!”
胡顺和谢自然放眼望去,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一道黑黝黝的城墙,绵延三里,不是宁夏城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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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夏天的夜风吹来,城门楼子里一片舒爽。
但胡进学却紧张得浑身绷紧了,他不住地抬头朝远方玉泉营的方向看去:“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什么时候了,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灯光闪烁中,额头上的汗水亮晶晶地闪烁着。
一个锦衣卫力士小心地回答说:“小胡老爷,先前不是才打过更了吗,申时。依小人估摸,再有得一壶茶时间就该到卯时了。”
“什么,都申时了!”胡进学声音高起来:“过得这么快?”
这个年头的人都起得早,申时就有人起床。到卯时,各大衙门就要开门视事。
等天一亮,换岗的士兵就要过来,到那时候,如果胡顺和谢自然还没带兵过来,事情就麻烦了。胡进学不认为但靠自己手下这一二十票人马,就能抵御住王府护卫的进攻。
同胡进学坐立不安不一样,苏木却静静地坐在窗前那口椅子上,借着灯光读书。
听到他的话,苏木笑了笑:“大个子稍安勿躁,这里是宁夏,可不是北京,不用担心。”
胡进学喃喃说:“怎么能够不担心呢,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一个当地的锦衣卫探子讨好地解释:“小胡老爷,京城那边卯时天就要亮了,咱们这里是宁夏,到了卯时,外面是黑漆马虎一片,要到上午时天才亮开。而且,这里山高皇帝远,可没有京城衙门那么多规矩。大老爷们不睡到日上三矸不会起床处置公务,所以,不用担心的。”
胡进学才安稳了些,骂道:“怎么不早说……子乔,咳,子乔,都什么时候你还能看进去书?”
苏木将书扔到几上:“怎么就不能看书了,大个子,想当初咱们在甜水胡同的时候,被东厂围攻,也没见你紧张成这样?”
胡进学苦笑:“当年厂卫互斗,大家手上都有分寸,不会要人命的。今次却不同,那可是刀刀见血,不死不休。”
苏木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喝几个茶水,我刚得了一些贩卖去鞑靼草原的茶砖,滋味不错。”
胡进学喝了一口,就扑哧一声吐到地上:“没意思,寡淡无味,比不上绿茶。”
“这种发酵茶在后世可值钱了,你是体会不到其中的妙处。”
“几个大子一匹,不少茶砖都放了十多年了,有什么好?子乔,说起来,你现在这模样还真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味道,佩服佩服!”胡进学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坐了下去,学着苏木的样子慢慢品起茶来。
其实,苏木心中也挺紧张的,他也知道时间紧迫。顺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更是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可紧张又有能怎么样,也解决不了问题。
这个时候,该做的已经做了,只能静静地等待。
若是老天爷今天要收我,就算现在再做什么也没有用处。反之,就是一个爵位。
就看它如何选择了。
金黄色的茶水在杯子里轻轻荡漾,氤氲香气如蛇无孔不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宁夏的天果然如刚才那个锦衣卫力士所说的那样,亮得很迟。
很快,卯时的更鼓响起。
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就连月亮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时候,城楼子下面传来隐约的人声和驴马的鸣叫,城楼子里的人同时面色大变。
胡进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站起来,朝城下看去。
苏木也忍不住不跟着朝下面端详,这一看,心中就是一紧。
原来,外面是一群进城赶早集的农民,一个个都挑着担子,里面是各色蔬菜和粮食。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农民也越来越多,都聚在城门口,等着开城门的那一刻。
“完了,完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