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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的蠢材,遇事就只知道打打杀杀!这姓杜的妇人实在是诡计多端,我们又上她当了,请罪是假,为他家儿子洗白才是真正目的,赶紧叫人去请他们进来,别让他们再在外面表演了。还有,去将季福叫来!”季瑁善也深觉这某一萱娘不好对付。
自从季瑁善对季福起了防备之心后,一直叫他亲自守着季琳儿,免得她又跑了。此时看这架势还是需要这位足智多谋的老管事出来提点一二。
季福其实一直在关注着前院的事,听见老主人召唤,一边急赶过来,一边按与杜萱娘商量好的细节来酝酿说辞。
“季福,以你看那杜夫人接下来还会使什么招?”这话问得既像征询,又像试探。
“老太爷,请先喝杯热茶,别被这个杜夫人的小花招乱了阵脚,总之,现在的理和势都在我们季家,我们且看她还会出什么招,然后再见招折招最为妥当!”
季瑁善深吸一口气,这时才发觉自己的确是紧张得有些过头了,拿定主意今天要给这杜夫人难看。
季府的南花厅,是整个季府最漂亮的地方,敞亮的大厅内两面无墙,厅内各种名贵花木争奇斗艳,这些都是季家从各地高价搜集来的,光花匠便配了三个,平时连季广琼都难得进来一回。
这次季瑁善为了给杜萱娘一家一个下马威,便将会见之地改在了南花厅。
当季瑁善看到进来的一拨大大小小的人,有些傻眼,这是去走亲戚还是串门子?除去在院子站着的王谏之与孙宝儿,跟着来的还有三个女孩子,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五个侍女,两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
“杜氏萱娘与两位先生领六个不懂事的子女,特意从果州赶来拜见!”杜萱娘除去帷帽,对季瑁善行了个大礼。
季瑁善倒罢了,季广琼差点惊叫出声,没想到传说中的杜夫人竟然如此年轻。
“杜夫人客气了,请坐!”季瑁善的脸冷得快要掉下冰碴。
“与萱娘同来的还有我们家的两位先生,也请老太爷赐坐!”杜萱娘温婉地说道,虽客气可也不容反驳,季瑁善身后站着的季广琼很想用他的瘸腿蹦出来怒斥这得寸进尺的女人,“给你坐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还想让你家的下人也坐下,都不看看连老子都没捞着座位!”
季瑁善的胡子翘了翘,决定继续隐忍不发,这个杜萱娘如此狂妄必定有她的仗恃,还是按季福说的先看看再说。
“也请坐!”立刻有下人再搬了两张椅子过来。
杜萱娘看到呼儿韩与小方坐下,才笑着说道:“请老太爷莫要怪萱娘唐突,这位是呼儿韩先生,曾在郭子仪将军麾下做过副将军,这位方渐离先生曾为先皇的禁军统领,萱娘想以萱娘这样的身份都能在季府讨得一席座位,季府好客知礼,这两位先生也一定能!”小方,也就是原来的李甲一,诧异地看了一眼杜萱娘,原来连这都从李进处知道了,看来李进是有意将蜀中李家也交到这精明妇人的手中了。
季瑁善两父子脸色变了又变,更加搞不懂杜萱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此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将军大人,统领大人幸会!”季瑁善的声音干得起沙尘暴,让人听着极难受,“杜夫人今日光临我季府到底所谓何来?”
“谏之,宝儿你们两个别跪着了,先进来向季老太爷请安!”杜萱娘说道,竟然不提负荆请罪之事,更不提院子里一干家丁捧着的赔罪之物。
院子里的小妩小婉早就将备好的衣物拿来给二人穿上,又理了理头发,二人立马恢复了平时的神采奕奕,一起来到季瑁善两父子跟前,以晚辈之礼拜见。
“这就是你们的负荆请罪?”脸色难看的季广琼忍不住嘲讽道。
“季老爷,这话从何说起?谏之与宝儿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负荆请罪?”杜萱娘淡淡地说道,呼儿韩与小方两个看似随意地喝茶,实际上全身都处在戒备中。
果然,季广琼又暴跳了,“岂有此理,一介小小的妇人,竟敢三番五次地戏弄我季家,你当我季家是纸做的?”
这回季瑁善没有出来阻止季广琼发难的意思,杜萱娘也没有想退让的意思,在人家的地盘上一定要显示出自己足够的气势与实力,才能让对手安安心心地坐下来谈事情。
“杜萱娘没有戏弄季家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带家中大多数人都到季府中来做客,之所以让谏之与宝儿在门外做出负荆请罪的样子,是杜萱娘特意给季府做的脸面,并不是说他们两个真的有大错。”
“季家在益州是数一数二的,名气也很响亮,只是如今外面为琳儿离家出走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不如将事情的真相说与他们听,谣言自会不攻自破,当然,这么做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我家谏之的名声。”
“为了你家儿子的名声,杜夫人便要毁我孙女儿的名声?”季瑁善冷笑一声道。
“老太爷此言差矣,如今我家谏之与琳儿两个的名声是绑在一处的,如果谏之一介男子的名声都毁了,身为女子的琳儿岂不是更糟?大家对谏之的误会少些,相对来说,想泼季府脏水的人便没有了理由。”
“这事不提也罢,既然证实了他三个是清白的,那么另一件事,我倒是想请杜夫人给我们解释一下!”
毕竟姜是老的辣,季瑁善立刻便明白了在季琳儿与王谏之孙宝儿结拜这件事上,他们算是落了下风,谁叫自家的孩子不争气,玩什么离家出走,说到天边去评理都是季琳儿有错在先,谁让她明明是女子还与人结拜的?所以季瑁善便又将顾尚与季琳儿的婚事提了出来。
“老太爷,如果我是你,我将永远都不会再提此事,因为你们季家根本承担不起后果,杜萱娘绝不是在危言耸听。第一,我们并非有意为之,实在是不知情所致,如今你们的信物和婚约都在我手上;第二,季大人虽镇守一方,位高权重,但是如今战事并没有停息,如果树敌太多,后果绝对难料,第三,我很喜欢琳儿,她有更合适的成亲对像,所以我绝不允许那件早该尘封的事再被人提起。”杜萱娘一直想在家中隐瞒顾尚曾与季琳儿定过亲的事,偏这季瑁善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就想说出来,将来若王谏之与季琳儿能成,当事者量大还好,量小的人得知此事,不知又会翻出些什么浪花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
“如果老太爷认为我这是威胁,那便是威胁,因我有信心,也有足够的力量让老太爷相信做事若不懂变通,后果会很严重。另外,我刚得到消息,李大当家送了一万担军粮,一万两响银给节度使大人,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补偿,如此,老太爷还要与我提那件事?”
☆、二六九负荆请罪(三)
季瑁善父子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季瑁善将个茶杯捏得“咔咔”地响,季家之所有现在的风光,便是有季广琛这棵大树在支撑着,没料到李进与杜萱娘竟然比他还快一步出手,直接将他家的顶粱柱给搞定了。不过,认真算起来一万担军粮,一万两银子,换个连婚约与信物都丢失掉的未过门女婿,季广琛大大地赚了。
如果季家与顾家的婚约不能提,季琳儿与杜家两个小子的事情也不好再提,那他们两父子此时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老太爷也有足够的筹码可以威胁我,比如我看中琳儿,想让她成为我家三媳。”杜萱娘开始放低姿态,谈判的时候不是讲究张驰有度么?
“休想!我季家的女儿岂是你想要便要,想不要便不要的?”季广琼是愤怒的,却总是怒不到点子上。
所以杜萱娘对此人不予理会,“谏之,将你的诗作呈给老太爷过目!”
王谏之不亢不卑地过来将早就备好的书稿呈给季瑁善,季瑁善只看了一眼便坐直了身子,这不是他这几天都在看的杜大人新收的弟子的诗作么?难道杜大人的新收弟子竟是他?这杜大人特意送这稿子过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杜夫人与这杜大人有什么亲戚关系?
杜萱娘见季瑁善失神,趁机说道:“谏之在去年游学之时便成了杜大人的弟子,时常得其教诲,但愿谏之的才学能入得了老太爷的眼,另外谏之是土生土长的果州龙泉驿镇人,祖上留下一座大宅子,一个种植药材的田庄,五个干果铺子,三家药材行,另外,青牛寨的寨首也姓王,谏之若被人欺负了,至少有三万人马可供他驱使,我想这样的儿郎应该不会委屈了琳儿,所以,请老太爷成全。”
“一伙土匪而已,早晚给人灭掉……。”
“住口!”季广琼的话被季瑁善打断,现在这种战乱之时岂有兵匪之分?谁有人马谁便是大爷,这点季瑁善是深以为然的。
现在看来这个王谏之的条件并不比那个顾尚差多少,最让他动心的便是王谏之的才学,他本人也是科举出身,深知只要叛乱平定,朝廷开恩科,金榜上必有这王谏之和大名。文臣武将,太平时期,文臣永远排在武将之前。
“这两件事我都不便作主,待我与琳儿的父亲商议之后,再给你们你答案。”季瑁善仍然紧绷着脸,眼神却不再冰冷。
事情已经成功一半,一旁候着的季福却仍然心事重重,他已经知道他家的卖身契已经到了杜萱娘手中,可是若在他还没安排好之前,季瑁善便得知了他的卖身契失窃,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肯定是他。
“多谢老太爷的深明大义,来人,将我们从果州带来的,特意孝敬老太爷的东西献上来,请老太爷过目!”杜萱娘高声说道,随行的家丁随即鱼贯而入,将东西摆满了整个南花厅。
这回轮到季广琼眼馋了,血红珊瑚小摆件一对,镶金银丝仙鹤延年的寿山木茶具一套,绿玉如意一对,还有《八仙问道》的小瓷人一组……,俱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若杜萱娘告诉季家人这些只是王亦诚送到他家来的众多珍宝中最不值钱的玩艺儿,不知这季瑁善父子会不会从椅子上跳起来。
“老太爷,这些都是谏之祖上留下的东西,希望能入得了老太爷的眼,今日叨扰老太爷甚久,杜萱娘很是惭愧,这便告辞,萱娘三天后会再来拜见老太爷,如果老太爷觉得我家谏之还配得上琳儿,希望到时能给我们家一个明确答复,否则,杜萱娘全家可能再无机会到果州一游,谏之已经十七岁,身负传承王家子嗣的重任,所以对他来说,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合适的女子定亲,然后年底完婚,请老太爷一定体谅。”
当杜萱娘一家子走出季家大门,已经过了午时,杜萱娘因为刚才的紧张对峙而有些头晕,便提议大家都不要乘车了,随便逛逛更合算,于是小方与呼儿韩带着家丁,赶着马车先行主离开,留下小妩五个女孩子跟着杜萱娘一家子。
赵韵儿三姐妹及五位侍女,还有孙宝儿崔念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今天事情,最后大家一至认定琳儿很快就将是他们家的一员,王谏之在一旁红着脸默默地走着,根本插不上话,便走快几步来到杜萱娘身旁。
“母亲,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王谏之一脸的关切,让杜萱娘心底暧暧的。
“没事,只是有点累,歇歇便好了,谏之,你知道今天的事情为何总能在快失控时转圜么?”杜萱娘实际上有点小得意。
“谏之以为是母亲对季家人的心理用心揣摩,再加上事先精心铺排所致。”
“不错,你看到了重点,其实这件事中那个季福也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原本季家人是怒火冲天,我们的话再有道理,他们都不会去听,但若是由他们自己人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我将我们家的一些情况透露给季家,便是想让他们也心存忌惮,不能想怎么便怎样,再加上今天我们一上来便咄咄逼人,让季家人因摸不清虚实而不敢乱动,这当中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尽量摸透对方的心思,季家,包括所有权贵之家的嫁娶都不是单纯的嫁娶,其中都附加了很东西。我们有两样东西可能是季家看重的,一是你的才,二是你的财富,所以我们极力突出这两样,让季家想不选你做女婿都不行。”
“我明白了,也就是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与弟弟妹妹走在一处的孙宝儿心情大好,便提议道:“母亲,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们应该去锦官楼吃一餐好的。”
“我要吃红烧肘子!”崔念吞了吞口水道。
赵韵儿摇头道:“就你每天肘子肘子的,都不嫌肥腻,早晚长成你四哥那样?”
“哎,大妹,咱能不能换个说法?你可以说他早晚长成我这样的福气加帅气!”孙宝儿恬不知耻地说道。
李冰冰圆瞪双眼道:“四哥,你的帅气在哪里?我怎么看了好多年都没有看到?”
“噗,”顾青橙差点笑喷,忙用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