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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瑄看到容昭出来,冲她一笑,并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容昭对他的习惯早已习以为常,知道他不写完是不会停笔的,也不在意,扶着玲珑的手坐到桌边,捧着紫竹递来的热果茶慢慢啜饮,待开了胃口,便要用晚膳了。
一会儿工夫,秦瑄写完后,便过来了。
“今儿感觉怎么样?”这是他每日必问的,一边问,一边无比自然低将手放到容昭的肚子上,感受着那令他欣喜不已的小生命的鲜活灵动。
说实在的,他有过的子女不少,可他年轻时压根就没有做父亲的意识,男人多半都这样,等他有这个意识时,一边要收拢权力,制衡朝政,一边又认清了那些女人的本质,对她们诞下的孩子也亲近不起来了,只有如今,他已成为名符其实的天下之主,少了许多烦心事的掣肘,心能够静下来了,才算真正体会到了一个父亲的心情。
这种伴着孩子成长的每一天,一丝一毫都未曾错过的感觉,实在是太新奇了。
他知晓小四的第一次胎动,知晓他每天活动的频率,知晓他喜欢听明快的乐曲,这一点点的互动慢慢积累,使得不知不觉间,在他的心中,小四就已经占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重要位置!
感情就是这么处出来的。
小四果然没有辜负他爹日日夜夜的期盼,每当他爹把手放到他娘肚子上时,他就如同装了雷达,又准时又迅速地给那只大手来了一脚,秦瑄只觉得掌心接触到一个小小的充满活力的脚丫,顿时心花怒放,在容昭的低声呼痛中,他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容昭平息了那一瞬间的疼痛后,朝天翻了个白眼,“我算是明白了,这有了孩子,孩子娘就可以扔一边了。”
秦瑄还是控制不住满心的欢欣,不过到底是知道要收敛笑容了,见容昭生气了,忙哄道,“昭昭乖,朕喜欢他,更喜欢他娘,就因为他是你的孩子啊,朕才格外看重,哪有跟自己孩子吃醋的,他还什么都不懂呢,等他出来了,你再好好教导他就是了!”
容昭十分无语,你确定他出来后,这教导一事,我还插得上手吗?
在容昭的心中,秦瑄从来就不是一个格外稀罕孩子的人,就是容永清,想儿子想疯了,对她们这些女儿也就一般,完全是当货物般估量的,而秦瑄作为一名已经有两子三女的皇帝,容昭真的从来未见过他对宫中孩子特殊的时候,她一直以为他压根就不喜欢孩子。
可现在这副好爸爸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秦瑄似乎也看出了容昭的疑惑,有疑惑而没有藏在心里,这很好,他唇畔的笑容加深,“傻姑娘,男人没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只是有深有浅罢了。
当年皇后生下大皇子和大公主双胎时,朕也是激动过的,还亲自过问了他们的日常安排,恨不得将他们都抱到身边养,只可惜他们却都夭折了……因为后宫倾轧,连同他们母亲,都被他们的亲姨母害死,朕在那之前,从未想过,世上还有为了自己宠爱的孩子,就不惜让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去死的父亲,先帝虽然也漠视朕与兄弟们之间的争斗,却也从未想过亲自插手。
罗明鸾手中的人命也不少,她去世了,朕给了她元后的尊荣,也就罢了,可他罗家,不该连朕的子嗣都不放在眼里,说弄死就弄死了。”
容昭想起皇上对罗家的处置,倒觉得按照皇上对罗家的憎恶,结果还是处置轻了。
不过,考虑到二皇子的母族同样是罗家,容昭便有些理解了。
皇上沉默了一瞬,跟着又道,“罢了,都过去了,何必再说出来脏了昭昭的耳朵,朕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孩子都是自己的,但做父母的的确也会偏心,朕对小四,和对他们,自然心境也不同,只不过不会偏得那么厉害罢了。”
说到这个“自然”,秦瑄大有深意地瞟了容昭一眼,眼中裹着笑的情意直接能甜到人心底。
容昭还有什么好说的,心情甜蜜之余,也有一丝怅然若失,为自己慢慢改变的心思。
若都是自己的孩子,她兴许还会出言纠正秦瑄的偏颇态度,但在秦瑄所有的孩子中,只有一个是自己的,为了维护自己孩子的利益,她当然不会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为那几个孩子说话,这就当是,做母亲的自私吧。
“虽然明知道皇上这样的行为对孩子不公平,不过我却一点儿也不想为他们说话,所谓的奸妃,大概就是这么炼成的吧?”容昭斜睨了秦瑄一眼,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秦瑄哈哈大笑,就昭昭这样的,还奸妃,不过是对待孩子的一点偏颇,就让她内心不安,她离奸妃可差远了。
他认识昭昭的时候,就知道昭昭并不是个纯然的善人,一个闺阁女儿,面对两个被追杀的成年男子,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地寻求退路,光这份心态,就不同于一般深闺少女。
再遇时,就见她算计自己的继母,让继母名声有损,即使她可以使用另一种温和无隐患的数段让她的继母吃瘪,她还是选择了最直接也是最毒辣的那一条计策,真可谓是大逆不道。
她精于谋算,睚眦必报,手段狠辣凌厉,却又不露痕迹,这样拥有男人的眼界和格局,却同时拥有女人心机手腕的女子,在秦瑄曾经的认知中,他身为帝王,应该是敬而远之才对,否则一个把持不住,很可能就会踏上历史上昏君们的老路!这对于一心求名的他来说,才是毁灭性的的灾难!
然而当他认识了昭昭以后,才明白什么是心不由己。
若感情能够轻易控制,想必那些很多著名的昏君,也是不想沉沦的吧?
越是相处,越是觉得,他还是不够了解昭昭,昭昭性子虽然不好,却绝对不会主动去谋害人,可以说,她是一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
为难孩子,大约就是她最不屑去做的事情之一,而如今,为了自己的孩子,她选择冷眼旁观,估计心里也是很不舒服的。
“放心吧,我虽然不能全心全意去疼爱他们,但是作为一名父亲,该做的,我自然会为他们做到。”
第一百四十章 皇嗣
三天祭祖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如今容昭也算得上炙手可热,皇上对她的情意已经不屑于遮掩,大大方方地曝光于天下人面前,实在没有谁还不长眼色去给她难看,就是原先自以为家世高看不起她的,如今也都偃旗息鼓夹着尾巴做人了。
宫里伺候的,都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将这位娘娘伺候好了,说不准还能跟着娘娘去北宸园享福呢,这些因为身份地位而不得不拼命揣摩上意才能好好生存下去的底层下人们,才是真正的人精,宫里的嫔妃们尚未察觉,他们已经看出来了,皇上以后恐怕会常驻北宸园了,偌大的皇宫再奢华再尊贵,没有了主人,也会很快丧失活力和色彩,而他们这些专门伺候主子的下人,更是永远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容昭吃得好睡得好,三天后迎接秦瑄的就是个粉扑扑红润润的粉白糯米团子,那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水汪汪地透着甜,看得秦瑄一身疲惫一扫而空,整颗心都温温软软的。
容昭看到秦瑄,心情却正好相反,只觉得十分心疼,秦瑄可是丝毫不打折扣地连跪了三日,铁打的人也有些受不住,加上斋戒忌口,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这三天过得,比在军营里三月都累,脸色都显得有些发黄憔悴了。
他们两人的对比不要太明显!
若是在别的地方,容昭还能表达一下关心,给他弄点小作弊手段什么的偷点闲,但这却是祭祖这样庄严肃穆的大事,秦瑄自己就不会同意偷工减料了。
祭祖与祭天还有区别,在古人眼里,宗族可是一等一重要,很多时候,宗族甚至凌驾于国家之上,比国家更加重要,而对于秦瑄乃至整个秦氏皇族而言,祭天是国家大事,祭祖才是家族大事,秦瑄既是整个江山的主人,也是秦氏皇族的族长,岂可带头敷衍祭祖这等大事?
容昭只是试探地提了一句,可以在腿上帮点东西,免得跪三天太辛苦,秦瑄就诧异地反道,“我辈身为秦氏子孙,岂能对祖先不敬?昭昭你是女子,不知祭祖的庄严,以后万万不可在人前说这话。”
秦瑄只以为容昭是见识不足,才说出这番话,知晓她是因为关心自己,并没有生气,只是耐心地给容昭普及了祭祖两个字的分量。
容昭感觉到了秦瑄发自内心的虔诚,便什么都不说了,相隔两个时代的巨大鸿沟,还是不要想着去填平吧!
这三天秦瑄甚至都不能来看望容昭,只能歇息在宗庙的偏殿里,着麻衣,斋戒茹素,睡坚硬的木板床,过得十分之苦逼,无奈这苦逼反倒昭示了他至高无上的地位和特权,别人想这样生活三天还没有资格!
这样的日子,也许有人觉得荣耀,有人觉得辛苦,但对于秦瑄而言,却分外平静,难得地,自晋升大宗师后,有这么个时机,可以安静地参悟自省,沉淀内心,提升心境,他觉得整个人仿佛又脱去了一层躁动,心绪格外宁静。
三天祭祖之后,秦瑄的外表是狼狈了点,但心境无疑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大宗师境界也巩固得稳稳当当,再无破绽。
容昭看不透秦瑄的修为,却也能看出秦瑄愉悦的内心,不管是为了什么事,她也只有为对方高兴的。
随后便是祭天,祭天不同于祭祖,无需斋戒,亦无需换衣,一天便可结束回宫。
祭天之后,秦瑄开始大封有功之臣,镇国公位置已经封无可封,秦瑄欲给他的嫡次子一个恩赏,却被镇国公主动请求给小闺女求了个免选入宫的恩典,秦瑄颇有些过意不去,干脆告诉镇国公,待他小女儿找到了婆家,自己便赏下一道赐婚圣旨。
这样的结果,无论是镇国公,还是秦瑄,都皆大欢喜。
镇国公抹着头上的汗,心道好险好险,差一点他就没想到这个转移功劳的请求,幸亏家中小闺女聪明提醒了他,他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功高震主,家族烈火烹油走上巅峰的危险而庆幸不已。
秦瑄对于识相的镇国公也十分满意,他并不是个狡兔死走狗烹的枭雄帝王,也并不愿意和一个为大乾立下汗马功劳的老将军闹翻,但封无可封的确是一个皇帝面对的最难堪的局面,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封镇国公做异姓王,那么对镇国公的态度,就很难把握了。
好在镇国公虽然老了,到底还有几分急智,居然想了这么个虽然不靠谱却经得住细思的理由。
光凭镇国公这份识趣知进退,这家人的品性想必也不差,可堪重用。
被皇上认为可看重用,可比得一个不疼不痒的闲散勋位有前途得多,镇国公若是知道了秦瑄的评价,肯定得高兴得躲在被窝里笑——老子打了一辈子仗,虽然不懂什么政治什么权衡,但以退为进这招,可是烂熟于胸的!
如同镇国公这般知情识趣的毕竟少,但功劳到他这样封无可封的位置的也少,大部分对于皇上的封赏还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封妻荫子光耀门楣的理想从此实现,很多人觉得走路都打着飘儿。
前面朝堂上的事情一件件地解决着,第八天上,秦瑄发出了一道旨意,在后宫激起了千层浪。
秦瑄下令所有的子女搬离其母亲身边,集中住进皇子所,公主所。
秦瑄的子女着实太少,三个公主,好歹将公主所填满了一半,皇子所那边,却连一半都不到,二皇子和三皇子早先就搬了进来,可里面还是显得空空旷旷的。
皇子们到了年岁住进皇子所,是历代都遵循的规矩,只是一般都是到六岁以后,像五公主这种才两岁不到就要搬进去实在是罕见!
“绝对不行,小五才两岁,话都说不利索,怎么能离开我身边?皇上怎么变得如此狠心!定是那贱人进了谗言,否则皇上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主意?”皇贵妃态度十分激烈,在寝殿里团团转,甚至脱口抱怨道。
刘嬷嬷忙道,“娘娘噤声,当心隔墙有耳!”
皇贵妃却道,“我现在还怕什么?我唯一的孩子都要被带走了,还有什么值得我顾忌的?三公主四公主那个年龄,搬去公主所还情有可原,我的五儿才多大,没有亲娘在身边照顾,怎么能过得好?”
刘嬷嬷叹口气道,“娘娘,先前老夫人便传了话,请您稍安勿躁,如今那位风头正健,深得圣心,我们与她顶上,并不是件好事,左右娘娘是皇贵妃,又有孩子傍身,日子总归难过不到哪里去,娘娘可千万三思而后行!”
皇贵妃冷道,“难道是我愿意和她撕掳吗?是人家为难到我头上了,还不兴我反击?”
刘嬷嬷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