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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着忙,想也不想,便脱口说了一个平日的她绝对避之唯恐不及的话题。
“皇上,奴婢所说,都是发自内心的话,不止是奴婢,群芳院的姐妹们也都想皇上想得紧呢!”
群芳院三个字一出口,徐贵人倏忽清醒过来,目中不由得露出震惊和绝望,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群芳院,啊,自己好好地提群芳院干什么?
秦瑄的眼神彻底冷了。
“徐氏,你若是不愿意在朕的后宫待了,可以回群芳院去!”
一句话,吓得徐贵人魂飞魄散,完全顾不上形象,膝行爬到秦瑄的脚下,无助地抱住秦瑄的一条腿,苦苦哀求道,“求皇上开恩,奴婢错了,奴婢回去就闭门思过,求皇上不要将奴婢送回那里!”
秦瑄腿上微微一鼓内劲,便将徐贵人震了出去,“念你初犯,朕给你一次机会,还不快滚!”
徐贵人趴在地上,精致的衣服上沾了许多灰尘,发髻微微凌乱,散了许多头发出来,但却一脸死里逃生的庆幸表情,全然看不出开始时充满诱惑的娇柔风情。
“谢皇上,谢皇上,奴婢这就走!”
门外的容昭,将里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她也知道,以秦瑄的听觉,早在她到来时定然就发现她了,而他仍然进行了这番对话,想来也是不打算避讳她的,而她若是主动退避,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也是不妥。
这般进退两难时,徐贵人匆匆狼狈地奔了出来,与容昭正面迎上,看到容昭时,徐贵人的脚步停了一瞬,满脸复杂地盯着容昭,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缩了缩瞳孔闭紧了嘴巴,与容昭擦肩而过,匆匆离去了。
“还不进来!”屋内的秦瑄,没好气地道。
容昭立时收回逸散的思绪,进了书阁,却见秦瑄靠在窗边,身前的矮几上放着几碟果品点心,他自斟自酌,很有几分闲情逸致,跟平日挤出个把时辰半个时辰的短暂休憩大不一样。
“见过皇上,皇上今儿不忙吗?”
容昭规矩地行了一礼,然后才笑眯眯地靠近,伸手捉起几上的另一个小酒杯,仰头就抿完了一整杯,咂了咂嘴,皇家出品,果然是好酒。
“朕也不是铁打的,还不容许朕偷得浮生半日闲啦?”
秦瑄斜睨她一眼,没有阻止她——这丫头喝酒的姿势太老练,以前肯定没少喝!
“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想休息就休息呗。”容昭不以为然地说。
一个把“微服私访”当成爱好来进行的皇帝,性情得有多跳脱爱玩,她才不信他真的整天干巴巴地坐在那里处理政事,不过那也与她无关,就眼下这皇帝这天下,保证再太平个百八十年肯定没问题,她这一世,只要不作死定然无忧,等她死后,管它洪水滔天呢!
秦瑄从容昭不以为然的态度中隐隐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冷漠,不由得摇了摇头,“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明明熟读史书,也敢这么信口开河——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的皇帝可不是什么好皇帝!没有一个好皇帝,天下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嫔妾也是知道皇上不是夏桀商纣才敢胡乱开口啊!若论历史中雄才大略的英主,皇上将来定然榜上有名!”容昭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一口喝了,才冲皇上翘了根白嫩的大拇指。
她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取悦了秦瑄,“哈?你这丫头,这么看好朕?”
“嫔妾是不懂朝政,不过寻常也爱看个地方志游记什么的,总比那些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们眼界儿宽点吧。”
所以,咱知道咱们大乾还有几个异姓王,还有南北两处边疆没有不够稳当,朝政虽然稳定,但兵戈可无比避免!
秦瑄也不与她贫嘴,撩了撩眼皮,忽然问道,“丫头在门外听了多少?怎么不问问那个群芳院?”
容昭微微一顿,知道躲不过去了,无奈地抬头一笑,“嫔妾在门外不过一刻钟,大约听了个尾巴吧,倒是听徐贵人提起过群芳院。”
秦瑄点了点头,继续道,“群芳院设立在后宫东南角,说是后宫但却又不属于后宫范畴,内有四十六名全国各地的绝色佳丽,据说都是朕一时心动带进宫的民间清白女子,朕后宫诸人,对群芳院没有一个不好奇的,丫头,你就不好奇?”
容昭粉唇一翘,笑吟吟地道,“皇上都说了,皇上的后宫诸人对群芳院好奇,可见皇上都没把群芳院的人当做您的后宫,那嫔妾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哦?”秦瑄看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那你说说,朕为什么不愿她们提起群芳院?”
这丫头狡猾得很,不逼是得不到实话的,而他,也想试探试探,这丫头到底有多聪明。
“嫔妾岂敢妄揣圣意?”容昭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秦瑄道。
“……”
秦瑄没好气地挥挥手,“你说,朕赦你无罪便是。”
看样子他是铁了心,容昭心里暗叹一声,当下不再推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嫔妾听说,群芳院那边争风吃醋得厉害,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少几个人,可是以皇上的明察秋毫,怎么会容许自己宫中出现因为争宠而害人性命的事情?就算刹不住这股风气,也定然会杀鸡儆猴,可皇上却从来没管那边闹得多厉害。嫔妾就觉得吧,群芳院这事儿,不是皇上不想管,嗯,大约是不用管。”
刚听说群芳院的时候,容昭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那是皇上的消遣之地,然而这几个月下来,容昭就没见过皇上去那边,而后宫中似乎也完全没有群芳院的消息,明明是后宫中的群芳院,却和前朝的那些部门给人的印象差不多,遥远又朦胧,在后宫诸人的心中无限趋于模糊,容昭开始意识到,不是群芳院真的超脱独立,而是有人刻意模糊了群芳院的存在。
秦瑄身为皇帝,宁愿背上一个好色的名头,也要建立这个群芳院,却又置之不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秦瑄睇了容昭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和欣赏,他设立群芳院近十年,第一次,有人猜出了群芳院的真实意义。
“你不觉得设立这个群芳院,朕有失磊落吗?”秦瑄问道。
容昭笑道,“皇上严重了,容昭出身民间,曾听过一句话——不管是白猫黑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只要皇上的目的是为国为民不失大义的,过程又有谁在乎?”
“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有如此通透的心思,却不是男儿身,实在是可惜。”秦瑄爱才心大起,想到容昭的女儿身,不由得深感惋惜。
容昭却是俏皮地一笑,向秦瑄飞了个眉眼儿,“嫔妾若是男儿身,也定然是最俊美的儿郎,到时候,往朝堂上一站,那定然是如潘安再世、卫介重生,光彩耀人,到时候皇上也如同现在这般心动,可怎么办呢?”
秦瑄一时被问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容昭的意思,顿时呛咳了一声,指着容昭,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你……”
容昭笑容灿烂,宛若层叠的桃花妖娆地绽放,当真是无拘无束,无法无天。
……
自那日徐贵人铩羽而归,整个行宫的气氛总算安宁下来,不再那么焦躁浮动,秦瑄选了个中午,和皇贵妃吃了一顿饭,皇贵妃便也病愈了,众人之间更是变得和和气气,有来有往。
容昭也没有闲着,这天便和张妙约好游园,花园里花团锦簇,树荫成片,鸣蝉被粘走了大半,还剩下寥寥几只,叫起来倒也不烦闷人。
大半年来,如容昭、张妙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简直是一日一变,容昭是一日日褪去青嫩,更加绝美,成长的精华都集中在了那张脸上,身高却没什么变化,而张妙的个头飞快地蹿高,已经比容昭高半个头了,身材也如吹了气般,从一个单薄纤细的女孩儿,发育得丰满起来,猛不丁看上去,说是十五六也有人相信,唯二不变的,是张妙脸上甜美真诚的笑容,和不变的性情。
花园穿过了一道曲折的小溪,上面横着一道拱桥,小溪里不时游过几条小鱼,趣味横生,张妙坐在拱桥上,小脚几乎垂到了水面上,感受着水波的沁凉。
她正要招呼容昭,却见容昭倚在假山边,看着她,将食指放在唇边,无声地吁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张妙顿觉古怪。
容昭本来是和张妙一起出来玩的,只是她不如张妙活泼,便始终待在假山的阴凉下,看着不远处的张妙自娱自乐。
一会儿,假山后居然传来了两道极细的说话声,以容昭的灵敏听觉,也必须要聚精会神,才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鳞半爪。
“……药很厉害……”
“……我不敢,万一……”
“怕什么?你本来就是行宫里伺候的……走了,你……安全了……”
“……皇上常来……”
“所以……没了……皇上就不会来了……”
“……我……”
“想想你的家人……办好了……出宫……”
最后两人仿佛说妥了,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容昭将两人的对话来回咀嚼,还是有些不明所以,毕竟听到的东西太少了,实在难以拼凑。
只是,还没过两日,容昭便彻底明白了那两人的话。
这一日,容昭午睡起来,玲珑端来了洗漱用品,容昭刚将手伸进温水中,忽然一顿,仔细闻了闻。
玲珑在一旁奇怪地道,“主子,怎么了?”
容昭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确定,“换个盆,你亲手给我弄些水来。”
玲珑二话不说,忙转身出去,很快又端来了一盆水,两盆水放在一起,容昭终于确定了,第一盆水中有一丝寻常人难以察觉的药味,如果不是容昭喝过灵泉水后五感格外敏锐,根本闻不出来。
玲珑也明白出问题了,心顿时起了起来,“主子,这——”
容昭往第二盆水中扔下巾帕,淡淡地道,“没事儿,我总算想明白了,是有人想毁了我的容呢!看来,我这张脸真是惹了众怒了!”
玲珑抿着嘴,脸色发白,“主子,这次你再不能姑息了。”
容昭却不以为意,对方不知道她是药剂师出身,喜欢玩些不同寻常的药剂,给她下毒,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还不如当初罗昭仪那简单粗暴的一只猫呢!
当下微微一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玲珑迟疑地道,“奴婢觉得,这事儿该交给皇上罢?之前几次主子出事,皇上可都查出来始末了,咱们在这边没什么人手,如果安嬷嬷在这里还好,可是她如今守在漱玉轩,鞭长莫及,这宫里的事本来就难说,一本糊涂账,倒不如……”
容昭擦完了脸,甩甩手道,“行呀,那就等皇上什么时候过来了,再跟皇上说,那你怎么跟他说,我们是如何发现的?”
“啊?”玲珑张口结舌。
是啊,主子擅药的事,可不能让人知道了,自古皇室贵族都不愿纳医女入门,可不就是心有顾忌吗?主子跟皇上的关系如今正渐入佳境,可不能让这一盆药水给毁了!
“幸好皇上宫里人少,”容昭耸耸肩道,“整天折腾,烦死了,最好能一劳永逸!”
最好想个法子,彻底绝了那些人盯在自己身上的恶意!
第五十九章 怀孕
京城最繁华的福满楼,三层的独立建筑,算得上是酒楼中的贵族,据说掌勺都是曾经的御厨,来往的小二都是断文识字的,酒楼内部也不同于其他酒楼,装扮得格外高雅,来往的都是达官贵族,整日里车水马龙,生意异常兴隆。
时至中午,正是酒楼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二楼以屏风隔开的包厢几乎全满,由于这个时间段官老爷们都在苦哈哈地吃着便当盒饭,来酒楼的到多半是各家各族的闲人。国人的酒桌一向热闹,只听一片觥筹交错声,劝酒的,说话的,好不热闹。
那靠近酒楼后园的一桌,正是承恩公家的小儿子刘铭坦,正领着一帮子狐朋狗友在大吃大喝,刘家兄妹三人,大儿子刘铭坚目前任禁卫统领,和年轻的北昌候叶俊卿共同作为皇上武将方面的左膀右臂,二女儿贵为当朝皇贵妃,手握凤印,乃半个国母,唯有这三小子,因长的玉雪可爱,打小被祖父母宠溺过度,长大了也没甚出息担当,只做了标标准准的纨绔。
好在他虽然是个纨绔,也有几分聪明劲,知道分寸,至今大祸没有小祸不断,又有祖父母父母的纵容,手头大方,因而混得风生水起,成为纨绔们的领头羊。
这天他们从南洋那边的商人手中弄了些稀罕的东西,甭管是转手出售还是孝敬给家里人,都很拿得出手,大家一高兴,便吆喝了人群去庆祝一顿,大白天的,总不好往那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