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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以航迅速进入演戏状态,调整面部表情道:“车库太热。”
“热吗?”张知扣上最后一粒纽扣。
乔以航突然道:“这件衬衫有点眼熟?”
“你衣柜里的。”张知回答得再自然没有。
算了。
“你也这么早上班?”乔以航低头看了看时间,六点还不到。
张知道:“我先送你上工,再去公司。”
“不用了。”乔以航下意识地拒绝,从裤袋里拿出钥匙道,“我有车。”
张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钥匙,“和不被信任的驾车技术。”
乔以航眉头一皱,正要反驳,就见张知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是特殊情况。”他为自己平反。
“人生能有几次特殊情况?”现在想起他的车祸,张知还感到心怦怦直跳。
乔以航哑口无言。
张知驾轻就熟地帮他打开副驾驶的门,然后从车头绕回去,坐进驾驶座。
乔以航坐进车里,关上门,“以后不必为我开车门。”
“你剥夺了我的乐趣。”张知边抗议边帮他系安全带。
“世界上这么多人,这么多门,你的乐趣多得是发挥余地。”
张知淡淡道:“但我心里只有一道门,门里只坐着一个人。”
这家伙上辈子一定是狱卒。
乔以航得出结论,扭头看窗外风景。
片场这么早还没有人,乔以航下楼找了家小店吃早餐。这时候正是学生上学的高峰期,几个女中学生盯着他交头接耳半天,终于按捺不住上来,激动地问:“是大乔吗?”
乔以航好脾气地点点头。他之前的经纪人曾对他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公司是管家的,粉丝才是给家用的。所以,两个谁都不能得罪。
女中学生们兴奋地乱蹦,纷纷拿出纸笔来让他签名。
乔以航看着眼前各种各样的本子和试卷,为难道:“是签乔以航,还是签家长已阅?”
女中学生们:
签完字,又拍了几张合影,乔以航才有时间将面吃完。
小店慢慢安静下来。
乔以航付完钱,重新回到片场。这时候陆陆续续有人来了,看到乔以航都很吃惊。最吃惊是小周,她手里还提着早餐,“这么早来?”
乔以航挑眉道:“我不能这么早来吗?”说的他好像一天到晚迟到似的。
小周恍然道:“失眠?”
“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吗?”乔以航不满。比如勤勉、用功之类的。
小周努力想了很久,真诚道:“我想来想去,失眠是最好的了。”
乔以航:
其他演员们也一个个地到了。
演他上司的演员看到乔以航,冲他招了招手。
乔以航立刻过去。
“我们对对戏吧。”上司主动道。
乔以航受宠若惊,“好好好,对哪场?”
“就昨天拍的那场。”上司踌躇着问道,“昨晚上回去有想过怎么演吗?”
“嗯。”经过张知的一番剖白,他内心又有了新的想法,“我想换个角度。”
上司笑笑,眼底却还带着一丝犹疑,“那来吧。”
乔以航知道他对自己期待不高,好胜之火燃烧得越加旺盛。
因为是对戏,所以上司并没有从头到尾走一遍场,而是直接从对白部分开始,“桌上的资料看了吗?”
乔以航低着头,大概过了五六秒,才从喉咙里憋出个“嗯”字。
上司想,这个时间把握得还不错。“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乔以航抬着手,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什么。
从旁人来看,这个动作奇怪得像个神经病。但是和他对戏的上司却仿佛看到他正坐在办公桌前,而手指下面抠着的是椅子的扶手。
“腾龙社团这些年把手伸得很长,黄赌毒无一不沾。我们抓了几次也只抓到外围的小喽啰。就像一个月前的孔平,我们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让他锒铛入狱。那又怎么样?他不过是席雄身边几个助手之一。腾龙社团没了他,连晃都不晃一下。”
“席雄已经死了。”乔以航把声音压得很低。
他之前以为杨巨森说这句话是为了表达恶人已死的兴奋心情,但现在想来,是杨巨森打从心底对去自己生父身边卧底这件事的抗拒和推脱。一种不能说出口,甚至意识不到的抗拒和推脱。
“但席高回来了。他会继承席雄身前的一切,包括他的罪恶。”上司语气渐重,“现在是腾龙社团内部最混乱的时候。听说金爷等社团大佬的场子这几天都没动静,应该是在观望席高的手段和态度,这是我们浑水摸鱼,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一旦等他们磨合好勾结在一起,我们行动的难度就会增加很多!”
乔以航手指神经性抽搐了下,慢慢抬起头。
英俊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完完全全的空白,但那双眼睛却复杂得让人难以理清蕴含在里面的情绪。
上司不躲不避地与他对视着。
“我小时候,”乔以航轻轻顿了顿,头微微上仰。
上司想,这是靠在椅背上了。
“很羡慕有父亲来接放学的同学。那些父亲不论高矮胖瘦,都很可靠。”乔以航慢慢闭上眼睛,“我一直想,父亲打架一定比母亲厉害。有他在,欺负我们的人会少很多,很多”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嘴唇完全不动。
一行清泪从脸上滑下。
乔以航淡淡道:“我同意。”
“卡!”连觉修站在旁边,两眼放光。
乔以航睁开眼睛,头看着天花板。
连觉修难得收起唾沫星子,给了一句赞美,“接近了。”
乔以航差点吐血。只是接近?
小周快步走到他身边,见他还是抬着头,便小声道:“连导吃早餐去了,可以了。”
乔以航想了想道:“那周围还有什么人吗?”
“有是有,但都没朝这里看。”
“那就好。”乔以航舒了口气,伸出手,“你扶着我找个地方坐坐,脖子好像扭到了。”
小周:
幸好乔以航扭得不严重,正过来之后只是有点酸痛,并不影响拍摄。
连觉修吃完早餐,还带了杯豆浆给他,“怎么开窍的?”
乔以航接过豆浆,含糊道:“受朋友启发。”
“张知?”连觉修直白地指名道姓。
乔以航讶异地发现自己并不因为对方的答案羞涩或惊慌,反而感到如释重负。就好像一个水袋扛在肩上很久,现在终于有人戳破水袋,将水放出了点。
连觉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男人只要有自己的事业,那么其他问题都不是问题。”
乔以航明白他在暗示什么,苦笑道:“不是连导想的那样。”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但第一次说得这么心虚。
“是么?”连觉修了然地挑眉。
这个问题再往下说,就会跳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乔以航还没有粉身碎骨的心理准备,所以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我接近了,那么还差什么?”
他和张知的事毕竟是私事。连觉修关心过也就过了,当然不会死缠烂打,便顺着接下去道:“杨巨森是做什么的?”
“警察。”
“那么性格呢?”
乔以航看了这么久的剧本,早就做过总结,“勇敢,坚毅,有耐性,有急智,反应很快。”
“很合群。”连觉修缓缓道,“而且爱笑。”
“笑?”乔以航愣了下。刚才那个场景怎么能笑呢?
连觉修道:“有时候笑,只是一个习惯,一个自我保护。”他说着,牵起嘴角。
乔以航干咳一声道:“连导,这种不良习惯还是戒掉的好。”
连觉修:
正式拍摄并没有乔以航想象的那么顺利,但连觉修出乎意料地没有咆哮,而是给了他十分钟自己去琢磨。
上司看乔以航一脸郁闷,冲他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怎么样的演技是最真实的吗?”
这个答案乔以航心里当然滚瓜烂熟,“把自己当做角色。”
“我努力了。”乔以航叹气。把自己当做角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一个人躲在家里玩过家家倒是不难,反正没人看着,肯定放得开。但现场这么多镜头,最主要还有连觉修虎视眈眈的目光,想要完完全全地忽略何其苦难?刚才和上司对对白的时候,他有过一刹那的沉浸,但片场一个咳嗽声就将他的状态惊醒过来了。
“你知道颜夙昂为什么是大神吗?”上司道。
乔以航看着他。
“因为他随时随地都能做到。”上司因为他突然开窍,觉得他是可造之材,特意多说几句,“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逼着自己一定要做到一定要做到,其实心里面想的却是,我做不到。反而,你什么都不想,直接去做,豁出去地做,那么也许就做到了。”
乔以航将他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如获至宝,“我试试。”
上司点点头。
乔以航闭上眼睛——
我叫杨巨森,生长在单身家庭,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是母亲将我拉扯大。
我三年前加入警局,一直顺风顺水地干到现在。
我爱这份工作。
两分钟后,他睁开眼睛,嘴角下意识地牵起,“来吧。”
诉衷肠(下)
乔以航将自己化身为杨巨森,体验着他的心情之后,终于明白连觉修的意思。
杨巨森并不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他的内敛也并不是表现在面无表情的麻木上的。他之前和上司对对白时,为了表现出杨巨森内心纠结矛盾的心情,反而演得过于冷漠古板,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关键想通,他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让接下来的拍摄变成自来水龙头的水,顺得哗哗响。
连演了十几年电影的上司都忍不住惊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两套演戏的方案他不是做不到,但那靠的是这么多年积累的经验。至少不能像乔以航这样,昨天还像门外汉似的在门口乱撞,今天就好似醍醐灌顶一般进步如飞。
连觉修喜不自胜,兴奋之余,又将原本留到明天拍的戏提了上来。等放工,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因为现在大部分的戏都还在白天,所以不需要熬夜赶戏。
乔以航从片场出来,一眼就看到那个拎着超时袋子站在门口的张知。
小周识相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乔以航走到他面前,皱眉道:“等了很久?”
“嗯。”张知直接比了个手势,“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乔以航瞪大眼睛。那不是在吃晚饭之前?“为什么不进来?”
“反正没什么事。”张知表现得十分无所谓,“我刚开始在车里等的,后来手提电脑没电才下车的。”他抬起胳膊,“肚子饿不饿?我买了点水果可以当宵夜。放心,都不容易发胖。”
乔以航看着他眼眶下那两抹淡青,心里有点堵,顺手牵过袋子道:“车呢?”
张知想把袋子抢回来,但见他将手藏到身后,才无奈道:“街对面。这里的车都停满了。”
“走吧。”乔以航转身要走,却被张知拦住,“不用,我开过来。”
乔以航随口道:“一起走,有个伴。”
“伴儿?”张知先是一怔,随即笑意藏不住地在唇角荡漾开来。
乔以航嘴角微抽,“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嗯。我明白。”张知的心情依旧飞扬。
乔以航跟在他身后,突然发现以往想要反驳的强烈欲望变得十分微弱,甚至可以说,渺小。同时,心理面冒出一个同样微弱而渺小的声音:或许,有个这样一个时时刻刻关心你的伴儿的确是件很美妙的事。
过马路时,张知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
乔以航下意识地挣开。
张知愣了愣,然后看看车水马龙的四周,无声地将手放回了裤兜里,然后落后乔以航半步,确保他决定安全地呆在自己视野内。
坐上车,张知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乔以航系安全带的手顿住,“没吃饭?”
张知道:“我以为你和昨晚差不多的时间收工。”
乔以航打开塑料袋,“想吃什么水果?”
张知道:“葡萄。”
“找个地方洗洗吧?”乔以航看着袋子底部的污垢皱了皱眉。
张知启动车,“既然要找地方,不如找个地方吃饭?”
乔以航回神,“我好像变迟钝了。”
张知望着前路,微笑道:“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提醒你。”
乔以航低头没说话。
张知抽空朝旁边看了一眼。
乔以航正小心翼翼地剥着葡萄的皮。
张知很快收回目光,但咧开的嘴巴怎么都合不上。
乔以航剥完葡萄皮,看到的就是这么样的侧脸,原本要伸出去的手立刻转了个弯,送到嘴巴里。
张知等半天没等到,转头又瞄了一下。乔以航正吃得欢。
“我肚子又要响了。”张知不满地暗示道。
乔以航道:“要不你在前面药店停一停?”
“你不舒服?”张知紧张起来。
乔以航道:“我给你买打蛔虫的药。”
张知撇嘴,下唇突然传来清凉湿润的触感,嘴巴立即张开,葡萄滑进口中。他犹不知足地想咬送葡萄的手指,但乔以航似是早有预料,在葡萄入口的刹那就将手指缩了回来。
“好吃吗?”乔以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