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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艺班从两点半开始。如果你愿意,一起去怎么样?能先体验一天。就在附近,走着也就五分钟左右。”
“可我没有准备。”他先婉拒。
“不需要什么准备。一开始就是揉泥团,专业叫法是捏菊。”
“我听说过,就是把泥捏成菊花的形状。”
“你本来就是干手工活的,肯定很快能学会。去吧,也花不了多少钱。先试一次,如果觉得无聊,不再去就行了。”
“像我这样的人去,会不会太显眼呀?”
“最近年轻人也不少,而且,大家都专注于自己的作品,根本不在意别人。”赖江十分热情,似乎并非只在形式上邀请一下。
“那,要不然我就去看看。”
赖江的表情一下明亮了许多。“就这样吧,这也是一种缘分。”
“好的。”雅也答道。
赖江看了看表,站起来,同时伸手拿过账单:“就让我请吧,多亏你才避免了一场大损失。”
望着飒爽地身收款台走去的赖江的背影,雅也感觉到自己又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4
下午两点,冈田暂时关门,晚上的营业时间从五点开始。有子挂出了“准备中”的牌子,突然看到了一个中年女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此人是住附近的家庭主妇,和有子的母亲关系很好。以前听她发过牢骚,说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自己每天无聊得很。
“您好。”有子招呼道,“妈妈刚好出去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您进屋等会儿吧。”
没想到对方满脸笑容地摇了摇头:“我今天是来找你的,打算过会儿再听听你爸妈的意见。”
她腋下夹着一个大信封。有子一看就猜出她干什么来了,又不能露骨地表现出不悦,只好勉强保持着笑脸说:“大婶,是不是又来给我提亲?”
“这回你绝对会中意。人在建筑公司上班,今年三十岁,在家是老二,家境也好,再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了。”
“可上次我也说过,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你要是老这么不着急,岁数会越来越大的。先别说别的,你先听我说说,听完你肯定想见面。”
大婶抓着有子的胳膊进了店门。或许是闲极无聊,这位大婶总是来介绍对象,以前有子曾两次被逼着看她拿的照片。每次母亲都会婉拒,说孩子还小。
“你看,说是三十岁了,看上去挺年轻吧?听说上学时打过乒乓球,身体绝对棒。男人嘛,关键是内涵和体力,不要光看外表。”大婶喋喋不休。
有子心不在焉地望了一眼简历和照片。怪不得大婶强调男人不要光看外表,照片上的男人长得确实不讨姑娘喜欢。尽管靠衣服遮掩了一些,看上去还是挺胖,个头应该也不高,但看上去倒是认真本分。光从简历上看,应该是那种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有子漠然地想,如果和这样的男人结婚,或许能过上所谓的平凡却幸福的生活,但实在无法将这种空想和自己联系起来。
有子一个劲儿地敷衍时,母亲终于回来了。大婶又开始向母亲推荐照片上的男子,母亲苦笑着随声附和。看准这个时机,有子起身说:“我要去买东西。”
“啊,等一下,听我把话说完。”大婶慌忙说。
“我必须去日本桥买木鱼花,下次再说吧。”有子说着解下围裙。尽管大婶想留住她,她还是出了店。她想,今天妈妈应该还会婉言谢绝。但是,早晚有一天妈妈就不会这样做了。
几天前,关店后,有子正擦桌子时,父亲走过来说:“那个手艺人果真不来了。”
“手艺人?”有子当然知道说是谁,可她故意装糊涂。
“就是姓水原的那人,会不会搬走了?”
“这个嘛……不清楚。”
“现在这么不景气,也许搬到其他地方了。说这些搬走了的人也白说。”说完,父亲就进了里间。
总是从厨房望着店内的父亲,不可能注意不到女儿的样子。他早就看出女儿喜欢上了雅也。对于雅也的消失,以及女儿或多或少的落寞,父亲肯定有些在意。出于对女儿的担心,父母完全可能对提亲的事感兴趣。
或许因为想着这些事,她的脚不知不觉地向雅也的住处走去。从路边抬头看,能看到他房间的窗户,偶尔还能看到挂着晾晒的衣物。通过这些东西,她能确认雅也还没有离开这里。
从窗户里看到了雅也的身影,有子藏在了停在旁边的卡车后面。雅也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像是刚把衣物收了进去,正在关窗户。不一会儿,灰色的窗帘也拉上了。看样子是要出门。
她绕到那栋楼的正面。过了一会儿,雅也从二楼走了下来,手里提着运动包。有子又藏了起来。他似乎要去车站,有子跟在后面。
注视着雅也的背影,她猜想着他要去的地方。刚才本想跟他打招呼,可一看到他又说不出话来。他的样子和平时差别太大了,头发罕见地梳理得整整齐齐,皮夹克是从未见过的,鞋和裤子也是崭新的,打扮得很时髦。
有子想,他或许要去见什么人,肯定是女人。尽管没有证据,但她想不到别的答案。
雅也到了曳舟站,买了票,过了检票口。有子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售票机前随便买了一张票。
雅也坐上了去浅草的电车。有子猜他会从那里转乘都营浅草线。如果真是这样,就方便了,自己本就打算去日本桥。
不出所料,雅也在浅草换乘了都营浅草线。有子跟着上了旁边的车厢,伸长脖子望着他。他站在车门旁,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
看着他的这种表情,有子渐渐觉得他并不是去和女子会面,至少不是约会。如果去和喜欢的人见面,应该高兴一些。从雅也身上不仅感觉不到兴奋,还像是在去一个本不愿去的地方。
雅也在人形町下了车。犹豫片刻后,有子也下了车。她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管雅也有没有恋人,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只有一点是明确的——不论怎样,他都不会选择自己。倒也不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失恋是常有的事,她并非没有这种经历。
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有子终于想到了这一层。如果最终不知道雅也的真面目,就放弃这份感情,她无论如何做不到。
从地铁站来到地上,雅也毫不犹豫地迈步前行,偶尔看眼手表,说明他确实和别人约好了见面。
很快,他过了十字路口,走进一栋楼房,然后上了电梯。有子也疾步跟了进去。指示灯显示电梯停在了三楼。从墙上的指示图看,三楼是“陶艺班”。
雅也去陶艺班?为什么?
正当有子呆呆地站在那里时,一名中年女子走了进去。她发现有子没有摁电梯按钮,脸上闪过诧异的神情,随后自己摁下按钮。
“请问……”有子开口说,“您是去陶艺班吗?”
“是的。”中年女子点点头。
有子本想问班上有没有一个叫水原雅也的人,但又咽了回去。她不想让雅也知道自己追到了这里。“上课从几点到几点?”她改变了提问内容。
“看是星期几了,不太一样。今天从三点到五点,我来得有点晚了。”
“哦。”怪不得刚才雅也一个劲儿地看表。
“您也想报名参加吗?”
“啊……我还在考虑。”
“是吗?一定要试试,很有意思的。”
电梯门开了。中年女子看了看有子,歪着头问:“您上吗?”
有子挤出一丝微笑,挥了挥手。
走出大楼,有子抬头望着三楼的窗户。窗户上写满了“陶艺班”的字样。雅也和陶艺班——无法将二者联系起来。
她想先去日本桥买木鱼,再回来看看。就算这样也到不了五点,她盘算着该去什么地方打发时间。
“刚才下面有个想报班的女孩子。”
“哦?怎么没带上来?”
“好像还有点犹豫,估计还会再来。”
“什么样的女孩子?漂亮吗?”
“嗯,长得挺好看的。”
“如果那样的女孩子报名参加,老师又会光关照她了。”
旁边两个中年女子在窃窃私语。雅也来了两次就发现,她们来这里这里就是为了聊天。今天也是,她们面前的泥团一点也没成形,只是在摆弄着玩。
雅也坐在电动拉胚机前,左手支撑着转动的泥胚外侧,用右手的手指压着内侧让黏土向外扩展。如果不用力,泥胚不会有任何变化;但如果用力过大,又会突然变形。千万不能动作过猛。
手指肚的感觉有些不对劲。雅也停下接胚机看了看,发现一部分泥胚表面鼓起了一块。
“这是小泡。”赖江在一旁说。看来她一直在看他操作。
“泡?”
“泥胚里残留着空气,在上拉胚机之前需要好好地揉泥胚。”
“这就算不行了?”
“倒也不是,有一个好的补救措施。”
赖江从自己的操作台拿来一根细棒,顶端是一根针。她在他面前弯下腰,用针刺向“土泡”。她身上的香水味从雅也鼻子前飘过。
“行了,这样就可以了。”她站直身子,冲他微笑道。她的脸和他贴得特别近。
雅也摸了摸她处理过的地方,突起的部分确实消失了。
“效果不错。”他又开动了拉胚机。赖江并未马上离开,在旁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动作。
“不愧是干手工活的,做得这么好了。像我这样的水平,马上就会被你赶超。”
“单纯制造还可以,问题是设计方面。我没有设计的才能。”
“是吗?看来你擅长按图纸制造。”
“嗯,是的。”
“那个,”赖江微微压低声音,“下课后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
“那就再陪我吃饭吧?有家餐馆的意大利菜做得很好。”
“好的,可总让您请客太过意不去了,今天我来请。”
“不用在意这些,你还没找到新工作吧。”赖江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回到自己的操作台。
雅也耳边又回响起昨天美冬在电话里说的话。她低声笑道:“看来你已成功接近她了,而且,还很让她喜欢。”
雅也说还不太清楚,然而美冬的语调并没有改变。
“今天我见到赖江了。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绝对是一张女人的脸。“
“女人的脸?”
“女人呀,只要遇上喜欢的男人,马上就表现在脸上。不是总说女人有了男朋友会变漂亮吗?说的就是这个。”
“就算如此,她喜欢的人未必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她根本没有什么恋人,你不是一直跟踪她吗?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
确实如此,他不再说话了。美冬继续说道:“喂,雅也,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咱们要钓大鱼,绝对不能失败。”
钓大鱼?难道是让仓田赖江迷上自己?雅也感觉这只是荒谬的空想。对方已年过五十,而且还有丈夫和儿子。
“年龄差距根本不是问题,介意年龄的是她自己。另外,有丈夫也没关系,有丈夫反而容易积怨,更需要寻找发泄口。”
“美冬,假设如你所说,那你想让我怎么办?就算那个人喜欢上了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美冬在电话那端沉默片刻后接着说:“如果光让她迷上你,确实是这样。”
“什么意思?”
通过话筒能听到她呼气的声音。“你忘了?我求你调查那人是有原因的。”
“抓住弱点……”
“对了。”她简短地说,“趁丈夫不在家时和年轻男子发生婚外情——如果能抓住证据,这就是强有力的武器。”她抿嘴笑道。
“你先等等,婚外情是怎么回事?我没打算和那人发生不正常关系,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掌握她的弱点才接近她的。难道你让我捏造婚外情现场?”
美冬的话让雅也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捏造的就没有意义了,必须是真正的把柄。”
“喂,难道你要……”
“雅也,”美冬低声说,“以前也说过,无论如何要抓住她的把柄。如果找不到,只能造一个,而且,现在你处于绝好的位置。”
“饶了我吧,”雅也握着电话摇头,“千万不要让我干那个。难道你想让我和那么一个大婶上床?”
“不行吗?”
“这还用说。美冬,让我干这种事,难道你就不在乎?”
美冬又开始沉默。雅也本以为她理解了自己的心情,而并非如此。她平静地说:“我也不想让雅也干那种事,但没有其他办法。这全是为了咱们两人的幸福。我和并不喜欢的男人结婚,你不是也默默忍耐了吗?这次轮到我忍耐了。我明白,让你和她睡觉会很痛苦,但我也被迫和那个男人睡觉呀。我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生存下去。”
雅也无法反驳,但心里并没有想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