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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启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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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接待您,我已经给她打了一针兴奋剂。随着兴奋剂的作用逐渐消失,她又会回到半
昏迷状太”“我非常理解,麦克兰德小姐。我想请您说说戈德勒太大确切的健康状况,
不知这样做对您是否妥当?”
    “呃,克拉多克先生,她是个行将就木的人。她的生命只能延续几周。如果说多年
以前她就应该离开人世,您可能会感到奇怪,但这是事实。支撑着戈德勒太大活下来的
原因是她对活着有一种强烈的渴求和酷爱。听起来同样奇怪的是,一个许多年来过着残
疾生活的人居然十五年未踏出家门一步,但这也是事实。戈德勒太大从来就不是一个身
强体壮的女人,然而她活命的愿望却一直那么惊人。”她微笑着加了一句,“您会发现,
她还是一个十分迷人的女人。”
    克拉多克被领进了一间大卧室,里面生着火,一位老太太躺在一张有着篷帐的床上。
尽管她仅比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大七八岁,但其赢弱的身体使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
    她满头白发,且梳理得整整齐齐,一块浅蓝色的羊毛毡子裹住她的脖颈和肩膀。那
张脸上刻着痛楚的线条,但其中也有甜蜜。奇怪的是,她那黯然失色的蓝眼睛里闪烁着
克拉多克只能描述为调皮的目光。
    “喏,这倒挺有意思,”她说道,“我可不常接待警察的来访。我听说利蒂希亚·
布莱克洛克在那次袭击中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我亲爱的布莱基①怎么样?”
    “她很好,戈德勒太太。她向您致问候。”
    “我很久没有见到她了……许多年来,只是在圣诞节寄张贺卡。夏洛特死后她回到
英格兰,我请她来这儿住,可她说,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再与故人见面会很痛苦,
也许她说得对……布莱基是个非常明智的女人。大约一年前有位我念书时的老朋友来看
我,可,哼!”
    她微微一笑:“我们相互都厌烦得要死。等相互问完‘还记得吗?’便再也无话可
说了。真令人尴尬。”
    克拉多克很满意让她不停地说,然后再提问题。事实上,他想回到往事。想感觉一
下戈德勒一家与布莱克洛克的所谓家庭气氛。
    “我猜想,”蓓尔精明地问道,“您想了解钱的事儿?兰德尔立下遗嘱,在我死后
把钱留给布莱基。当然啦,兰德尔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比他活得长。他可是个身强力壮
的大块头,一天也没生过病;而我总是三病两痛,成天抱怨说这痛那病的。医生三天两
头来,而且看了我的情形都拉长着脸。”
    “我认为抱怨并不是一个贴切的词儿,戈德勒太太。”
    老太大扑嗤笑出了声。
    “我说的抱怨并不是怨天尤人的意思。我从来没有为自己感到太难过。但我这么虚
弱,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先走的应该是我。可结果并非如此。是的,并非如此。”
    “确切地说,您丈夫为什么要那样处理他的钱呢?”
    “您是说他干吗要把钱留给布莱基吧?并不是出于您可能想象的原因。”那种闪烁
愈发明显了,“你们警察都有着什么样的脑子啊!兰德尔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她也没有
爱过他。利蒂希亚,您知道,实际上有着一个男人的头脑。她没有任何女人的情感和柔
弱。我相信她从未爱上过任何男人。
    她从来就没有特别漂亮过,衣着也不讲究。她略施粉黛,以尊时尚,但目的不是为
了打扮得更漂亮。”她接着说,苍老的声音里露出了怜悯之意:“她从来就不知道做女
人的乐趣。”
    克拉多克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床上的这个虚弱的小个儿。蓓尔·戈德勒,他意识到,
一直而且仍然在享受着做女人的乐趣。她眨巴着眼望着他。
    “我一向认为,”她说道,“做个男人肯定乏味死了。”
    然后她若有所思地说:
    “我认为兰德尔把布莱基主要是看成了一个弟弟。他仰;
    赖她的判断,而她的判断总是那么出色。您知道,她使他不止一次摆脱困境。”
    “她告诉我说她用钱救过他一次?”
    “这个,不错,可我的意思是还不止这个。这么多年过去以后,可以说真话了。兰
德尔分不清是非曲直,他感觉迟钝,这可怜的宝贝儿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精明,什么叫奸
诈。
    布莱基使他免于误人歧途。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她绝对正直,
她决不会做什么不诚实的事儿。
    她的性格非常优秀,您知道。我从来都很钦佩她。她姐妹俩,当姑娘时日子很苦。
她们的父亲是个乡村医生——头:
    脑既迟钝又偏狭——是家里的暴君。利蒂希亚离家出走,到了英格兰,受训成为持
有许可证的会计。她妹妹有些残疾,大概是什么地方长得畸形,所以她从不见人,足不
出户。因此,老头一死,利蒂希亚放弃了一切,赶回家去照看妹妹。兰德尔对她气死了
——可这没有什么用。一旦利蒂希亚认定什么是她的责任,一定会义无反顾,你怎么也
说动不了她。”
    “那是离您丈夫死以前多久的事儿?”
    “我想两三年吧。兰德尔在她走之前立的遗嘱,后来也没有改动。他对我说:‘我
们没有子女。’我们的小男孩,您知道,两岁的时候死了。‘你我走了以后,最好是布
莱基把钱接过去。她会大显身手,令人刮目相看的。”’“您瞧,”蓓尔继续说,“兰
德尔可喜欢那笔钱了——带来那么多乐趣——问题不仅仅是钱——而是冒险、风险和其
中的激动。布莱基也喜欢这一切。她具有同样的冒险精神和同样的判断。可怜的宝贝儿,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平凡的乐趣——爱上别人,牵着男人转,考验他们——建立家庭,
生儿育女,享受生活真正的乐趣。”
    这个女人一生遭受顽疾的折磨,惟一的孩子又夭折,丈夫也死了,过着孤寂的寡居
生活,而且多年来一直是个无望的重病人,可她却怀着真实的怜悯并一味表现出蔑视,
这一切使克拉多克感到很奇怪。
    她朝他点点头。
    “我知道您在想些什么。可我拥有使生活变得有价值的一切——我可能被夺走了这
一切——但我曾经拥有过。我当姑娘时漂亮快乐,我嫁给了我深爱的人,他也从来没有
停止过对我的爱……说到孩子,他是死了,可我和他度过了宝贵的两年……我肉体上是
有过很多痛苦——可正因为经受了痛苦,你才会懂得如何享受疼痛停止时那美妙的欢乐。
再说,大家对我从来都很善良……我是个幸运的女人,真的。”
    克拉多克从她前面说的话里找到了一个口子。
    “刚才您说,戈德勒太太,您丈夫之所以把钱留给布莱克洛克小姐,是因为他没有
其他继承人。可严格说起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儿,对吧?他还有个妹妹。”
    “啊,索妮娅。可他们多年前吵架,然后从此一刀两断。”
    “他不同意她的婚事?”
    “是的,她嫁给了一个男人,叫——是姓什么来着——”
    “斯坦福蒂斯。”
    “就是他,迪米特里·斯坦福蒂斯。兰德尔从来就说他:
    是个骗子。这两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对方。但索妮娅疯狂地爱着他,而且
一门心思要嫁给他。可我实在看不出她为什么就不应该。男人们对这种事情的看法就是
奇怪。
    索妮娅可不是个小姑娘了——已经二十五了,她根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是个骗子,
我敢说——我的意思是他是个地,地道道的骗子。我相信他有犯罪记录——兰德尔总怀
疑他当时用的名字不是他的真名。这一切索妮姬都清楚。问题。
    是——兰德尔当然不能苟同——迪米特里实在是个极为招女人喜爱的男人,而且他
爱索妮娅就跟索妮娅爱他一样深。
    兰德尔坚持说他娶她是为了钱——可这不是事实。索妮姬长得十分漂亮,您知道,
也挺有志气。如果这场婚事结局不好,如果迪米特里对她不好,或者对她不忠,她会一
走了之来减少损失。她是个富有的女人,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
    “这个隔阂从此便没有消除吗?”
    “没有。兰德尔和索妮姬从来就相处得不好。她因为他企图阻止这场婚事而怨恨他。
她说过:‘很好,你这么不通情理!这是你最后一次听我说话!”’“但事实并非如此?”
    蓓尔微笑了。
    “那事儿发生十八个月后的一天,我接到她的一封来信。我记得信是从布达佩斯寄
来的,但她没有留下地址。她要我告诉兰德尔说她幸福极了,而且有了一对双胞胎。”
    “她跟您说了他们的名字?”
    蓓尔又微微一笑:“她说他们是正午刚过出生的——她打算给他们取名叫皮普和艾
玛。当然这两个名字也可能是闹着玩的。”
    “这以后您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
    “对。她说她和丈夫要带着他们的宝贝去美国小住一阵。然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什么
消息……”
    “我想您不会碰巧还保存着那封信吧?”
    “恐怕是这样……我把信念给兰德尔听,他只是咕哝道:‘总有那么一天她会后悔
嫁给那个家伙的。’关于这事儿他就说了这么些话。我们实际上已经忘了她。她走出了
我们的生活……”
    “然而戈德勒先生却把财产留给了她的孩子,以防布莱克洛克小姐先您而去?”
    “哦,那是我的主意。她告诉我遗嘱的事儿时,我跟他说:‘假如布莱基比我先死
呢?’他感到很诧异。我说:‘啊,我知道布莱基壮得像头牛,而我是个脆弱的人儿—
—可你知道,意外事故这种事儿总是有的,另外,吱吱嘎嘎的门用得久(英国谚语,喻身
体虚弱的人可能比身体强壮的人活得长。——译注。)’他说:‘没有什么人呀——一个
也没有。’我说:
    ‘还有索妮娅。’他马上就说:‘让那个家伙占有我的钱?不—一一没门儿!’我
说:‘那么给她的孩子吧。皮普和艾玛,可能到这会儿还有好几个。’于是他咕哝归咕
哝,还是把这一条加了进去。”
    “从那时到现在,”克拉多克缓缓说道,“您就一直没有听到您的小姑子和她孩子
的消息了?”
    “没有——他们可能死了,也可能——在任何地方。”
    他们可能在奇平克里格霍思,克拉多克思忖道。
    蓓尔·戈德勒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她的目光里露出了惊讶。她说道:“别让他们
伤害布莱基。布莱基是好人——
    非常好——您要阻止对她的伤——”
    她的声音突然消失。克拉多克看见她的嘴角和眼睛里忽然出现了灰色的阴影。
    “您累了,”他说,“我得走了。”
    她点点头。
    “叫麦克进来,”她小声说,“照看好布莱基……决不能让她出事……照看好她……”
    “我将竭尽全力,戈德勒太太。”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她的声音,微弱得像一条线,漂在他的身后……
    “时间不长了——我死以前——她有危险——照看麦克兰德护土在他出去时从他身
旁经过。他不安地说道:“希望我没有给她造成伤害。”
    “啊,我想不会,克拉多克先生。我跟您说过她会突然疲乏。”
    后来他问护士:
    “我只有一件事儿没有来得及问戈德勒太太,就是她有没有过去的照片?如果有,
我想……”
    她打断了他:
    “恐怕根本没有这样的东西了。她的所有个人证件和物品战争刚开始时都保存在伦
敦宅邸。当时戈德勒太大病得很重。后来保存在那儿的一切都遭到了闪电战的袭击。戈
德勒太太对失去那么多个人的纪念品和家里的证件感到非常生气。恐怕这里已经没有这
样的东西了。”
    结果就是这样,克拉多克想。
    然而他觉得此行并没有白费。皮普和艾玛,这两个双胞胎的幽灵,并非真正是幽灵。
    克拉多克想:“这里有一对在欧洲的什么地方抚养成人的兄妹。索妮娅·戈德勒结
婚的时候还是个有钱的女人,可在欧洲,钱不当钱。在战争的年代,钱招来了奇奇怪怪
的事情。这两个年轻人也一样,就是有前科的那个男人的儿女。
    假定他们差不多身无分文来到英格兰,他们会干些什么?寻找所有富裕亲戚的下落。
他们的舅舅,一个腰缠万贯的巨富,已魂归西天。那么他们要做的头一件事儿就是寻找
遗嘱,要看看是否碰巧那笔钱被留给他们或是他们的母亲。于是他们去了律师楼,了解
到遗嘱的内容,然后,他们也许还了解到利蒂希亚·布莱克洛克小姐这个人还活着。接
着他们询问了有关兰德尔·戈德勒遗懦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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