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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经理面前所表现的消沉的表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不是同自己常常遇到的丈夫的阴郁的眼神一样?总好像在想着另外的心事。他是不是也用同样的表情面对亲密的经理?她来到金泽以前,对丈夫丝毫没有线索,见了这对夫妇后,才出现微小的痕迹。份子认为这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一点云彩。说不定,这是重要的关键。
“如果当时深入追问一下就好了。现在很遗憾。不过,鹈原君在精神上确很烦恼。这是事实。当时我们也很难启齿。”
室田经理不断用“我们”两字来表达,说明他和妻子两人都有这样的感觉。于是祯子也想见见夫人。女人,对事物的观察更加细致,再说,宪一常去经理家吃饭,也该对夫人表示谢意。
“让你们着实费心了,实在感谢,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见见夫人,向她表示感谢。可以去府上拜访吗?”祯子客气地说,室田经理眯起眼睛,眼角露出微笑说:
“是吗?先不说感谢,如果想见见内人,也许她会说出我没有觉察到的细节。那就请吧,请稍等,我打电话问一下内人。”
室田经理当着本多和祯子的面,给家里打电话。
“是佐知子吗?鹈原君的太太此刻在我这儿,她说要去看望你,可以吗?”
回答说可以。
经理挂断了电话,转过身来,心满意足地说:
“那好。内人在等着你们。”
“谢谢。”本多从椅子上站起来,恭敬地鞠了一躬。
经理送祯子到门口。
祯子和本多走出室田耐火砖公司的办公处。本多说:
“室田先生是个好人。他为人亲切,喜欢照顾别人,颇有声望。因此,担任各种各样团体的领导职务,是当地的名士。”
“真是个好人。”祯子回答。
“室田先生的夫人是续弦,这也是办事处的人说的。她比室田先生小十七八岁。前妻死了以后,室田先生才娶了现在这一位。他非常疼爱她。”本多照搬办事处人的话,“以前的夫人长期患肺病住院,从那时起他们就有了关系,后来把情人扶为正室。起初,室田因公务常出差去东京时,有了缘份,听说是某客户公司的女办事员。”
两人走在宽广的马路上,远处已看见警察署的建筑物。
“据办事处人说,夫人算不得是位美人,但为人开朗,善于社交,因而,担任当地妇女文化团体的领导职务,会发一套言论,也能写文章,常在当地报纸刊登。她也在广播中露面,有了经理夫人的头衔,因此,夫人也是当地的名士。”
任何地方都市都有室田夫人这样类型的人。这并不稀罕,祯子姑妄听之。警察署的建筑物渐渐接近。
“看来,鹈原和室田夫妇非常亲密。”
“那是鹈原先生的手腕。跑推销,没有这点手腕是不行的。实际上,室田耐火砖公司的广告量,自从鹈原先生来了之后,增加了一倍。前任可没有这样的成绩。”本多又夸奖祯子的丈夫。
宪一真有这样的手腕吗?沙子所了解的丈夫是个老实巴交。死气沉沉的人,决不是性格开朗、善于社交那种类型。作为一个男人,他只能对自己职业比较熟练而已。在这场合,做妻子的对平时不太了解的丈夫的实力,惊叹不已。
警察署就在眼前,方才祯子只顾想心事,没有注意到。心中忽然产生一种预感。
“啊!警察署到了。既然走到它面前,那就进去看看吧!本多这才发现。
祯子点了点头。
本多先走了进去。因为天气阴沉,屋里很暗,警官们有的坐着,有的站着,都在忙活。
一位警司坐在屋角里看文件,本多请传达给他打了个招呼。他拾起头来朝这边瞅了一眼,接着拿着一张纸走过来。
“啊!正等着你们来。”警司向本多和祯子注视,说道。
他的话好似一拳打在祯子的胸部,自己的预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知道自己嘴唇发白,本多的神情也十分紧张。
“有什么情况吗?”本多问,声音也变了。
警司不作回答,说声:“请到这边来。”那是外来者禁止入内的角落里,使两人更加紧张。
“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寻找的人。”警司说:“昨天,羽咋警察署来了一份报告,就这个。”警司把纸摊开来念道:
“本县羽咋郡高滨叮赤住海岸,发现一具身份不明的男尸,原因为自杀。估计年龄在三十一岁左右。推定死后四十八小时。瘦个子、长脸、头发三分七开,个子较高。服装为棕色西服,上衣里绣的名字已被摘掉,没有遗书。所持物品等未找到可以证明身份的遗物,只有折叠的皮夹子一个,内装两千三百六十元……大体情况如此,怎么样?有没有线索?”警司瞅了祯子一眼。
年龄、头发、脸形和身高都相似,皮夹子确实折叠式的。可是西服的颜色不对,丈夫穿的是深灰色的西装。
“这是简单的报告,详细情况到了羽咋警察署自然会明白的。怎么办?”
祯子思忖,心里很不平静,特征很像,只是西装的颜色不同,根据不算充分。
本多的眼神也动摇不定,仿佛在说,怎么办?
“现场在什么地方?我对当地的地理不很熟悉。”本多说。
警司拿出石川县地图摊开来。
“就在这里。”他用手指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
那地方像拳头一样突出在日本海的能登半岛西侧。拿拳头作比方,羽咋就在手背的部分。
乍一看,它在静寂的海岸线上,可以想象出那是一片寒冷的土地。
祯于忽然想到,羽咋这个小镇,乘火车的话,是在从金泽分叉的支线上。
宪一是在十一日下午说,明天回金泽来,从此没了踪影。如果以十一日当天回不来为条件,查一查地图上的支线,还有一条通往能登的七尾线,比较符合。
祯子拿定主意从这里开始。
“不管怎么样,先去现场看看。”祯子回答。
“您去吗?不过,现在情况还不清楚,为了让您放心,去试一试吧!”警司安慰道。
出了警察署,外面已下起雨来。
“怎么样?上那儿去吗?”本多问祯子。
“去,去落实一下可以放心。”祯子答道。
“西服的颜色不一样,我见到鹈原君穿的是深灰色的。”本多嘟嚷了一声。听起来也像是在安慰祯子。“怎么办?是不是先去走访室田太太?”
本多改变了主意。是啊!去现场虽然重要,但室田太太在等待他们,该怎么办?
“先去拜访室田家,能登待以后再去。”
“那也好。”本多表示赞成。
两人将室田家的住宅告诉司机,上了出租汽车。
在汽车里,祯子不吱声,本多也保持沉默。被发现的自杀的事使祯子心中一阵子骚动。本多将目光移向正前方,凝视着车水马龙的马路。他肯定也在考虑这件事。
汽车爬上市街南侧的高坡,是一条漂亮的住宅街。
“就在这儿。”司机煞住车,回过头来。
祯子下了车,立刻抬头望了望眼前的住宅。长长的预制板围墙。是一幢和洋合壁的颇为潇洒的文化住宅。
祯子心里一怔,一看门牌:“室田”两字映入眼帘。
祯子又抬头看看,这住宅好像在哪儿见过。本多付了钱,走近来。出租汽车走了。
啊!这房子和宪一书里夹的照片中的一张完全一样。
沿海的坟场
和暖的太阳照在本多的背脊上。
明快的阳光落在这漂亮住宅的白墙上,也落在庭园里树丛中。庭园里有梨树、喜马拉雅松、梅花。在篱笆上爬着干枯的蔷薇技。在小小的叶子上,透着微弱的冬天的阳光。
对了,这窗户,这梨树和喜马拉雅松,在那照片上都有。夹在书里的两张照片之一,现在它的实景展现在祯子眼前。
这所在东京幽静的住宅区常见到的摊洒的住宅,建在金泽的小小山冈上。这是室田先生的住宅。没错,丈夫经常来这儿走访,于是照了那张相片。为什么?仅仅是为了照这住宅,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大门开了。年轻的女佣看了看祯子和本多。
“请!’她立刻请客人进门,显然是主人关照过的。
他们被领进客厅。面向内国有两扇大玻璃门,挂着白纱门帘。透过门帘的阳光和屋子里的火炉,构成屋里春天的气氛。室内的家具全是暖色,格调很高。
女佣端来红茶放下。祯子觉得这女佣的目光总对着自己,也许是她对东京来的女客感到好奇。
不多一会儿,女主人出现了。祯子不由地一惊,夫人比她想象的年轻。她身穿胭脂色的和服,外披一身淡色的短披褂,雪白的衬领,显得十分协调。夫人细长的脸庞,高个儿。
“我先生来了电话,我一直在等候光临。”夫人微笑着说,“我叫佐知子。”
祯子和本多分别行礼。
“请!”夫人指了指椅子,自己也轻轻地坐下,也许因为个子高,坐的姿势很美。
夫人算不上是美人,但皮肤白哲,容貌讨人喜欢。嫣然一笑,眼角上出现令人感到亲切的娇美。
“刚才我们去拜访了经理。鹈原受到你们百般照顾,十分感谢,今天又突然来访,非常抱歉。’祯子恭敬地表示感谢。
夫人说:
“真让人吃了一惊,鹈原先生竟然会失踪,简直像做梦一样。我听室田说起,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夫人,您可是真的担忧了。”
“是的,谢谢您的关心。”
这时,本多对夫人说:
“鹈原公私两方面都承您照顾,我也向您表示感谢。关于鹈原君,是否有不同寻常的地方,您如有发现,请多指教。”
“这个·…”夫人将目光移向本多。
“我先生也这样说,鹈原先生最近不知为什么有些消沉。另一方面,他将要在东京结婚,又调回总公司工作,不该有这样的表现。我们总觉得有些奇怪。可是,说他消沉,后来想起来,似乎并不特别明显。”
“鹈原有否特意给夫人说起过什么?”祯子问。她听室田经理说,丈夫常到这家里来。
“鹈原先生常到我家来玩,我先生非常赏识他。’夫人知道祯子的心思,接下去说:
“我家先生不在的时候,他就在这客厅里和我说说话,最多十五分钟就回去了。我没记得他说过敞开心房的话,我家先生在时,呆的时间就稍微长些。对了,我曾听他说过,夫人是个美人等等。”
祯子低下了头。她觉得夫人的视线倾注在自己身上。
室田经理说,见了内人,或许会有所了解。尽管如此,见了夫人后,也没有听到新的内容,也许是初次见面,出于礼貌。相互都有所顾忌。
譬如,夫人对鹈原的生活了解多少,祯子本想问一问,因为她模糊地想到,在丈夫的身边有一个女人。
也许夫人真的不知道。然而,祯子来金泽以后得知,最最了解丈夫生活的,莫过于室田夫妇。如果再深入地问下去,或许会得到某种暗示。
然而,祯子没有勇气去问这位夫人。说丈夫消沉,这是极其抽象的暗示,但此刻她只能满足于此。
女佣端着西洋威士忌和三只玻璃杯,以及乳酪等走进来。
“怎么样?来一点儿。”
对夫人的教民被子惶恐地谢绝了。本多客气了一下,接受了。
室田夫人将酒杯放到后边,注视着祯子,夸奖道:
“真是个美人!鹈原先生也真是的,撂下这样漂亮的太太,上哪儿去了呢?”夫人好似在责怪鹈原宪一。
本多放下威士忌酒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呵,对了,夫人,您有没有听说鹈原君住在什么地方?’
这是最恰当的提问,作为妻子是说不出来的。
夫人睁大了眼睛:
“哎呀!是不是在金泽?”
祯子不由地脸红了。作为妻子的羞涩流遍了全身。
本多为难地说:
“对,起初是住在金泽。可一年半前,他把金泽的房子退掉了,搬了家。办事处的人都不了解。因此,这次出了事,就一筹莫展了。”
夫人抑制了惊异,平静地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是对鹈原的妻子的一种礼仪。祯子了解她的用意后,感到悲伤。
“我总以为他住在金泽,鹈原先生从来没提起过。”夫人同情地说。
看来室田夫妇也不知道丈夫的住所,只知道他工作认真,常常出差,谁也没把他的住所当作一个问题。
祯子拉开椅子准备告辞。
寒暄过后,夫人那双柔和的眼睛对比自己年轻的祯子表示慰问。
“请您不必过分担心。说不定过不了几天鹈原先生就会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来到走廊上,空气骤然变冷,夫人在后面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