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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还是当年常慕离开家的那个日子,管家进财叔在街上采购粮米,突然看见一个疯婆子挥着把菜刀,追着一个年轻人满大街的跑。
“常立!你这个负心汉!你这只禽兽!我劈死你!”
只见那个年轻人一手捂着脸,一手挟着个包袱,狼狈的到处逃窜,嘴里直喊:“不是!我不是!弄错啦!”
米行老板打趣地说:“进财啊,你家那个常大少欠下的风流债看了没个百来年是扯平不的了,你看看,这袁家小姐到现在还是疯疯癫癫的!”
进财叔瞪了他一眼,问道:“这袁家小姐的疯病不是早给常家出钱请来的名医治好了吗?怎么又犯病了?”一个回头,突然就看到那被追杀的年轻人冲到米行前,踩着米缸纵身一跃,跳到了屋檐上,敏捷的就像小猫儿似的。
他上去之后,一屁股坐在瓦片上,拍拍胸膛喘喘气,扳着手指头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五个,这是第五个了……”。
那疯婆子拿着菜刀冲到米店门前,一记“飞刀横射”,竟把“苏记米行”的牌匾一劈为二跌落下来,那菜刀还劈进木梁深达一寸,可见怨恨之深。袁小姐手里没了菜刀,抓起米缸里的大米就往屋檐上那个捂着脸的青年乱扔,还边哭边骂,米行的老板伙计怎么拦都拦不住她。
很快这儿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袁小姐的家人闻讯后冲过来把她强行带了回去,闲来无事的人们又开始提起陈年往事,数落常家大少的种种不是,进财叔背对人群蹲下来,埋着脑袋假装很认真地看着大米……
最后,人群终于渐渐散去,进财叔也办完了货付清了钱,刚准备带着家丁推着一车的粮米打道回府,屋檐上的年轻人“嗖”的跳到他面前,放下手,“嘿嘿”一笑,进财就“啊”的叫出声来。
“你……你是……小少爷?”
常慕点点头,又把脸捂住,垂头丧气的说,“哎,我这一路上被人追杀了好几次……我爹的猎艳范围怎么这么大啊?”
进财叔可不像常慕那样平静,激动地变成了结巴,“小、小、小少爷回、回来啦……天、天哪……你……你……”
“我怎么和我爹长的一模一样是吧?不要问我!我怎么知道?!我爹还真是混蛋!”常慕真是懊恼死了,他原本就没见过爹长什么样,可这一路上不停的被人当成常立追杀让他很快就明白,自己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英俊长相完全继承自他那个花花公子的老爹,心中的自豪感一下子被挫得所剩无几。
进财叔一听常慕骂爹是混蛋,就说:“小少爷,虽然你说的是事实,可你也不能这么说你爹啊?”
“怎么不可以?我看他是一不小心才做我爹的。”
没错,常慕说的又是事实。
进财叔也不再和小少爷继续讨论他爹的事情,高高兴兴的拉着他往家里跑。
常慕阔别十年终于回到家中,常家二老自然激动的不在话下,一个摸手背,一个抚脑袋,看到孙儿如此健康挺拔,特别是看到孙子和儿子长得如此相像,真是开心的死也瞑目了!立刻吩咐刚刚采购完的进财叔再去市集跑了一趟,买几大筐上等的好食好料回来给慕儿接风;又吩咐丫环去安排几个媒婆明天过来给孙儿介绍几个好姑娘,准备为他娶个三妻四妾,巴不得在一夜之间就开枝散叶,生他十几个曾孙出来!
平静的常家一下子忙翻了,变得热热闹闹,喜气腾腾。
丰盛的酒宴,频频的干杯,当每个人带着些许醉意散席的时候,常慕带着一壶清酒,提着一个灯笼,独自来到了那个久违的东院。
当初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奶奶狠心逼自己离去,而且,一去就是十年,现在终于明白了……阿无是做了自己的替死鬼。
如果真如师傅所说,这种移花接木,找人替死的方法为天地所不容,迟早遭到天遣的话,那个报应的日子何时会到来?
常慕抬起头,看着破旧的拱门,突然发现门上方的院墙上刻着两个字,只是在藤蔓植物的遮掩下不易被发现。
草草地拉掉这些藤叶,常慕把它轻声念了出来:“许苑……”
原来这个院子叫许苑。
小时候人矮,又不经过这正门,没看到过它,现在想来,一定是那个人住过的地方才会取这么一个名字吧……
常慕会心一笑,吹了声口哨,这铁门就打开了。他提着酒壶和灯笼走进去,站在庭院中不停的斟酒,一杯一杯洒向天空,祭奠死去的阿无,祭奠死去的父母,也祭奠死去的许点……
月色渐渐被薄云笼住,灯笼的烛火突然被吹熄,警觉的常慕嗅出夜风里掺杂了一股淡淡的妖气。
一向太平无事的仙乐镇,怎么会有妖气?
常慕一个转身,猛地对上树丛中一双红色眼睛!“你是谁?!”
红色的眼睛渐渐的靠近,马上就看到一条无比巨大的花蟒缓缓从黑暗里游出来,他冷冰冰的俯视着常慕,时不时地吐着黑色的细舌,“我叫花零。”
“花零?!”陈旧的记忆被唤醒,常慕想起曾经有一个稚嫩的童声对自己说过——我有个朋友叫花零,他住在山里,我到常家做书童之后没人陪他,他一定很孤单吧……
“原来你就是花零?阿无跟我提起过你。”
一说到阿无,花零立刻透出浓浓的杀气,常慕看着它悲恨的眼神,渐渐明白了。
也许这就是那个天遣吧……
“你是来报仇的吗?”常慕淡淡的问道。
“那你以为我来干吗?”花零冰冷的反问一句,“我以为阿无找到了一户好人家,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我便安心地闭关修炼去了,没想到十年之后,我却在你们常家的祖坟里找到阿无的骸骨!还刻着常慕的名字。他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你们以为这种罪大恶极的事情瞒得过我吗?”
“瞒不过,当然瞒不过……”常慕面露愧色,“我觉得我是偷了阿无的命活下去,也知道有一天会遭到应有的报应……你可以杀死我为阿无报仇,我不会反抗,但是请你原谅我的家人,他们只是救孙心切……”
“如果我不原谅呢?”
常慕深深地吸了一口夜里的凉气,身边突然燃起团团火焰,他用语气坚定地告诉花零:“那我就只好和你拼到底。”
花零静静地打量着常慕,暗暗盘算着,片刻之后终于点头允诺不伤害常家其他人。常慕也收起火焰,朝他友好的微微一笑。
“你不怕死?”花零奇怪的问。
“不怕,死亡只是让我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而已。而且,它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因为在那个世界里,有一个我非常想见的人在等我……”
“哦?是吗?”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
“那就动手吧。”常慕闭上眼,安详地等着死亡的一刻……
鸡鸣破晓。花零失言了……
他杀死了常家所有的人,连进财叔养的看门狗也没放过。最可悲的是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痛不痒,毫无征兆,一觉醒来就突然发现魂魄离开了身体。
常慕自责不已,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再挽回什么,现在也只能做一些最后能做的事情。
第五章
常家在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死亡,这是仙乐镇自二十年前“厉鬼索命”之后最骇人的事件——也是冥界近期最头大的案件之一。
案发地点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所有的亡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只晓得原本好端端的睡在房里,醒来后习惯性的起床叠被子,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唯一号称看到点怪异红光的常家老爷在见过本案负责人后,吓得手抖腿抖牙齿抖,连脑子里的记忆都一并抖掉,瘫倒在地上什么线索也提供不了了。
许点面无表情的看着瘫在地上的常老爷,冷冷嘲道:“没想到你们常家也会有今天,看来这世界上还真是因果有报。”说完便拂袖而去。
这种死法,应该是直接切断了身体与灵魂的相互附着。对于死亡者而言,毫无痛苦,这个杀手还算有点“仁慈”。
鬼差小甲一路小跑上前禀报:“许大人,东边有个废弃的旧院子,被人设了结界,我们都进不去,但是看到有轻烟冒出,想必不是有人,就是有鬼,大人可否前去察看一下?”
“东边?”
“是,小甲带您过去!”
许点黯然一笑,低声回绝:“不必了,我自己过去……你们知道的,我对这儿很熟悉……”
小甲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拿出召唤令,憨憨的说:“那……小甲去召唤此地的城隍土地问话了。”
等小甲一走,许点便起步走向那个“废弃的东院”。
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日子,几乎一生中最快乐和最难过的记忆都留在那里,只是快乐是假,难过是真。
沿着蜿蜒的鹅卵石小路,他很快站在了东院的后门口。不想走正门,因为那里刻着“许苑”——那是常立为了自己给这个院子题的名字,他说住进来那一天许一个愿望,不管是什么一定都帮自己实现;他还亲自提凿刻字,刻到手指受伤,血流不止,还会笑着对自己说:“没有关系,我就是要为你亲自做所有的一切。”
这样的常立,就算全天下的人说他是花花公子,说他虚伪不仁,许点也不会相信。直到最后的最后,他才知道,天下人是对的,自己是错的。
“噼噼啪啪”的烧柴声从院内传来,许点猛地回过神,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让自己再神游下去。二十年前的事不是说能忘就可以忘的,许点好恨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在不经意间让思绪飘到过去,停留在那些感动的瞬间驻足不前,何时才能忘了那些虚假的片断?两百年?两千年?也许永远都忘不掉……
戳破结界,许点穿墙而入,环视四周,里面荒凉残破的样子不禁让他心底怆然,曾经精美雅致的许苑如今已是满地杂草丛生,廊柱朱漆剥落,窗子破损不堪,摇摇欲坠。
原本看到如此凄然的景象,许点会感慨伤怀一番,可是偏偏多了一个大煞风景的家伙——一个人,不,一只鬼,正背对着他,蹲在树下煽风点火,弄的院子一角是乌烟瘴气,烟灰乱飞,不晓得是在烧什么烧那么起劲。
如果说他是这里唯一能动的“东西”,那墙外的结界应该是他设的;这也表明,他懂得些道道,很有可能知道昨夜的行凶者。
许点迫不及待的想解决这个案子,大步大步走上前,在距离树下还有两、三步之遥的地方,他突然止步,整个表情都僵滞了,难以置信的盯着地面,下意识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常立的尸体会出现在这儿?!
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开在尸体周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常立”的表情很安详,很安详,一点都没有痛苦的痕迹,就像睡着了一般。可是……这真的是他吗?
抬起头,许点盯着这个和常立身形象同的背影,心中不由的产生一种恐慌感。
常慕拎起最后一条平脚裤往火里一扔,拍拍手说道:“好了好了,大家的衣物都烧完了,到了冥界也够穿的了!哎,我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感觉这么累?”说完,他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尸体上开始休息。
这下许点看傻了,从来没见过有鬼魂会坐在自己的尸体上还如此悠哉游哉。之前的恐慌顿时被遣散了一半,定下神,张开嘴,大声喊了一个“喂”字。
“唔?”常慕缓缓转的过头,优雅的眨了一下眼睛……可许点呆住了。
一模一样的、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眼前一晃,犹如置身那日柳岸初遇,常立蓦然回首……
只是常慕不如他爹那么风雅,可能是年龄尚小,或可能是在深山长大,率真不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