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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那浓烈恨火,阿暖便觉得浑身布了寒意,如入了冰窟。为何恨他,这高高在上的权贵之人,为何恨他?他这一世,至今只有短短十四载,自幼失了父母,童年失了唯一亲人,而今更是失却了心头之唯一牵挂,生也无趣,便只想着求死,却耐何,一个强权的靖阳王爷,发了狠便他活着。说是救命之恩,却原本也是一个贪了他美色的好色之徒。
该是个薄命人,男生女相,原本便是不祥。更不该,得了一颗女心,恋了不该恋之人……
一腔悲苦,便幽幽地化了一声叹息。
“你为何叹息。”那一声幽叹之中,无限悲凉,引得烈皇不由地出声询问。
乏力地坐起了身,神思却是四方无绪,启了唇,却不知该开口说些甚么,幽幽地便低声道:“小民不知道何处令皇上恼恨,心下忧心罢了。”
低了头,离了那双美目,烈皇的心思也有些苦,不知为何,却是冲口说了那不该言的情思:“只因是靖阳喜了你……”
猛地一个激凌,阿暖抬了眼,望了那张明丽动人的脸,只道是高高在上,不该有这般情思,却难料,情之一物本是世间难料之事。泪,盈了眼眶,不为己悲,为得是那权贵之人而落泪。原来,那人也为了情字苦恼,只可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是同他一般,是个单思。
“皇上,你大可不必恼,阿暖心中,早已有了心上人儿。那人许是不比王爷权贵,有些儿呆,却是温柔之人,阿暖这一世,只容得了这一人,王爷,阿暖高攀不起……”低低柔柔的,言语之间,泪眼朦胧,这泪,却是为了自个而流,那俊雅儒生,而今何在?
心下大大一跳,烈皇却是不悦,这丽人儿竟然说是不喜靖阳。合该是好事,却为何恁般不甘,靖阳恁般好,这人应是喜靖阳才是!
阿暖怔怔地望着那艳丽的明黄带着重重怒意拂袖而去,不解,为何在道出了自家心意之际,那人的万丈怒意缘何而来……
如玉的指,轻轻地扣着那上好檀木雕成的书案,烈皇不解心头那阵烦闷。为何不乐,为何不乐,缘该是喜不自禁才是,却为何在听得那人说起不喜靖阳之际,一心的不悦?
不懂,不懂。真是不懂么,应是懂得罢。自个千求万求,都求不得的一份心,那人轻易得却,却不怜惜,艳艳檀口道出的却是一个不喜,这叫他情何以堪。
正自郁闷,却听得书房外一阵喧哗。
“您不能进去,陛下正在休憩。”犹如稚儿般尖锐的嗓音,是他贴身的侍从,喜官。
“放肆!”低沉的喝音,恁般熟悉,听在烈皇耳中,却猛地一惊,靖阳回京了?算算时日,靖阳还应再过几日才得回京,怎地这般迅猛?秀眉,渐渐地蹙了起来,想来是那些陪同而去的官员已是江郎才尽,被靖阳识破了他的拖延之计。
罢了,虽未想出如何解决那个清丽的人儿,却也由那人儿的口中知晓了靖阳非那人所爱,只是心下却是酸楚的。靖阳啊靖阳,即便是那人心中无你,我也仍是执着那人么?你那份心,若是分了朕一丝一毫,也会让朕好受些罢!
正想着,门在一声闷响之间,被人踹了开来。烈皇冷冷地望着那满脸怒色的阳刚容颜,再望了望一脸惶恐神色挡在那伟岸身影前的侍从,艳丽的嘴角,轻轻地抽动着,似笑,也非笑,似恼,也非恼,只是让人难以捉摸。
“你下去吧。”摆了手,烈皇望着那奴才松了气,缓缓退却,“靖阳,朕要的东西何在?”
靖阳王,怒冲冲地自怀中取了一片玉璧狠狠地和着掌势,在那檀木上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嘴角的笑意,缓缓地敛去,烈皇的眸间,染起了一抹杀机:“靖阳,莫以为朕平日里宠着你,你便可以在朕面前为所欲为。”
纵是心头至爱,也不应逆了天威。更因是至爱,才见不得为了那人儿,对他怒吼。那一份心,苦若黄莲,却不得不暗自吞下。
靖阳的嘴角微微抽搐,他不敢忘,不敢忘这眼前人,是天下之主,只是,心头难泄恼恨,天下之主,便可使了坏,支了他离京,说甚么稀世难求之宝,却原来只是一块小小玉璧,宫庭之中,多的是比这玉璧好上千万倍的美玉。将那玉璧捏在手上,才叫了糟,他早应知晓,烈城府之深,却未曾料到烈竟用调虎离山之策,当下便策了千里良驹急着返京,只求那娇弱的丽人儿,未遭了烈的毒害。
急冲冲地回了府,果不出他所料,那厢房里,已是人去楼空,窗前,那绣架上,只余了一幅尚未绣好的素帕儿,帕上,点点红梅,恰似点点猩红,血般颜色瞧得他胆战心惊……
歇也未曾歇,便转了马头,冲入了禁宫。那禁宫里鬼影重重,总觉似那丽人儿一双幽幽美目,带着悲含着愁,望得他胆也寒了,心也碎了。
入了御书房,却见了那高高在上的人儿,气定神闲地独自坐着,一双玉般的手,向他讨着那甚么稀世珍宝,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玉璧,本便是支了他离京的厌物,宫中,要多少便有多少,又何必如此珍视?
暗自里叹了气,烈皇玉般的指,轻轻地捻起了那片玉璧,上好的檀木收案上,已被靖阳的猛力击出了一道裂印,那玉璧自也难逃靖阳那冲天的怒焰,低低地道:“你怎地这般可恶,朕难得有个心爱之物,也被你弄得不成了样。”
鄙夷地抽了抽嘴角:“宫中这等厌物,堆积成山,又怎会是你心爱之物?”
一双凤眸,含了怨,望着那怒中的靖阳,他又怎知,这玉璧虽是平常,却是他千里迢迢自远处带来的,那璧上,尚有着他身上的温势,虽非甘愿,是他送的,便是他心头之肉,只是,靖阳怎会明了呢?
不明也罢。烈皇珍爱地将那碎成两半的玉璧,小心地在书案上摆好,方抬起头,冷言对着靖阳:“你今儿个冲进宫来,所为何事?你应知晓,朕平日里虽宠爱于你,你也不能失了礼数,说罢,闯进宫为了何事?”
靖阳这一刻,真是怒火攻心了呢!烈竟然装作甚么事也不知道的模样,他怒道:“你把阿暖怎么样了?”
阿暖……名若暖阳,人似清月,皎皎洁白,惹人怜爱。连名儿,也是那般地惹人怜爱。好一个得了天地灵气的人儿。
原也合该是让人怜的,却不该在他的面前,得了靖阳那份心,又不珍爱,心下也恨上了。更恨了这粗心眼的靖阳,竟在他的眼前,为了那人那般急怒:“他死了!”
“你杀了他!”急怒冲了心,猛地一把扯了那人的衣襟,顾不得甚么尊贵,顾不得甚么身份,生也罢,死也罢,那俏生生的阿暖,竟已是没了?
变了颜色,靖阳竟为了那个阿暖,如此喝他,烈的眸,呆了,心火涌上了:“你敢对朕呼喝,来人!将靖阳王拿下!”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了,明晃晃的盔甲,和着刀枪,刺入了烈皇的心。生生地,落了血红。无声无息,却已是伤得烈苦不能言。
白玉般的手,紧紧地捏了那书案上的两片玉,冷冷地,烈出了声:“来人!”
“奴才在!”喜官是个好奴才。
“宣朕旨意,将朕昨日带来的美人,封为月妃。”名如暖阳,人如皎月,月妃,很适合那人!
阿暖,自这一刻,便真是死了。有的,只是那美丽的月妃!
阿暖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觉入了冰窟,为何,为何,竟封了他作妃!那人不是恨他么?却为何封人作了妃?
月妃……
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是怔了。
本便得了一幅女相,却如今,真的把他作了女儿。
可笑!
可笑!
那人不是恨他么?
却为何给了这般的尊贵?
“你就是月妃么?”清柔的语音,有着江南女儿的温暖。
阿暖轻轻地抬了眼,只见得一人修身玉立的俏女儿,站在了他的身前,一袭白衣,素净至极,看着,美丽的很的女子。
月妃……
“你就是皇上新封的妃子么?果真是如月般皎洁可爱!”柔润的嗓音,是那女子所发。
阿暖低低地垂了眼,月,何时,自个竟似了那月,月,是何等的洁白。他一个小小男儿,何时竟与月沾了边,他是何等污秽,那心里的情,是如何地不能出口……
迟迟不见阿暖回音,那美貌女子的清丽容颜带了些许的困惑,一低首,与那双低垂眼眸对个正着,却吃了一吓,那双低敛丽眸中,竟是涩涩的悲苦与绝决。心,不由地大大地一跳,那双眼,竟让她一瞬间,说不得话。
听闻,烈皇得了一个绝世的美人儿,还急急地封了一个妃。是何等的美人儿,竟使得向来不喜女色的烈,如此急切?她得了空,便入了这浮华宫,寻那新封的妃子,要仔细地看看这妃子究竟美在何处。
远远得见了,便是一个织弱的身子,僵僵地跪在了那中殿上,那身前,是一纸明黄。
那是内臣宣召的圣意,掐指算来,已是两个时辰前的事了,难不成,这织弱的人儿,竟一直跪了两个时辰?这是何故?是不愿入宫为妃么?
也难怪了这一个俏生生的人儿,这般貌美年华,便入了宫作了妃,正是青春年少时,得了宠也就罢了,若是红颜不再,那份凄楚便是生生世世也不愿受得罢?
哀哀地叹着,她已是看清了那跪着的人儿,所有的心思,便化作了一阵飞烟,黛眉,丽眸,瑶鼻,樱唇,配上了羊脂般的柔润,那般颜色,实不应是人间所有。
那丽眉秀目间的郁郁寡欢,莫不使得见者心头怜惜,看那模样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人儿,却为何眉目间,难掩沧桑苦涩?
所有的疑惑,出了唇,便作了一声:“月妃……”
那人儿,听了声音,僵僵地抬了头,一眼之间,魂儿也飞了天,何谓媚眼流波,她在这一瞬间便生生地明了,幽幽地叹了息,这般颜色,在这后宫中,不知是福是祸……
“你莫怕,我……我也是皇上的妃子,只是过来瞧瞧你的,你可以唤我作玲姐姐……”自打这一日,她与这眼前的绝色人儿便同是侍奉皇上的妃子了……
皇上的妃子……阿暖闻言,一双丽眸不由地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俏丽女子,眼前的女子,长得甚是美丽,一身素衣,薄施脂粉,衣着虽是朴素,却掩不住那一身的贵气,许真是个妃子……
再望了那双盈盈水瞳,望见的是一片关怀,暖暖的,掩不住的关怀。直觉,眼前的女子是个可以信赖之人,可以信赖之人……
吕玲怔愕地望着那抹织弱的身子,向着自个磕着响头,“怦”“怦”……一声又一声,直听得她心头发慌,眨眼之间,又望得那光亮的地面上,已印上了一道暗红血痕:“快停住,妹妹,你这是作甚么?”
吕玲不解,这织弱的人儿为何向她磕头,她急急地弓下身,一双皓腕便急急地扯住了那依旧在磕着头的人儿:“快些停住,再磕下去,便是要出人命了……”
阿暖听得此言,一双星眸便哀哀地望了那双水瞳,他便是真的是一心想要求死,怎奈得,这薄命却已不是他所能掌控,一切,便自离了楚哥哥那一瞬间,乱了……
粉白的手,急急地拭着那莹润额间不住往下流的一道血痕,那艳红的颜色,瞧得她心里直打鼓,这般绝色容颜,若是留了印子,破了相貌,想要在这宫闱里得宠,便是难上加难了,这人儿,怎得就不明了呢?千般不愿,万般无奈,一入了这深宫,便由不得自个儿……
任那血模糊了眼,阿暖只是直望着那清丽容颜,心下也是惶惑不安,对么?求这个初次碰面的人儿,对么?能帮得了他么?帮得了么?他的命薄如纸,不求甚么荣华富贵,不求甚么皇恩荣宠,只求这一世,能陪在心头的那人儿身边,若是不成,这薄命,不要也罢!
“求娘娘放了草民吧……”哀哀的语音,道出了心底的凄楚,放了他罢,他本是一粒微尘,又何苦在这浮华世间取那本不属他的荣华?
“妹妹为何如此不愿入宫?”那般的哀伤,那般的无奈,那被血润红的丽眸,是那般的决绝。
妹妹?
听得这称呼,阿暖便缓缓露了苦涩的笑颜,妹妹?他若真是女儿家,只怕已是作了楚哥哥的妻了……奈何,他虽有国色,却不能如了自个心愿,便是吐露自个的一顶点心思也是一种奢望,那份恋,怎能为世人所容?
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人儿,也是不敢吐露那心中的一点心思,只是拿了他来出气。甚么月妃,只是为了寻那靖阳的麻烦罢了……
决绝的起了身,轻轻地,扯开了衣袍,任那滑润的衣物自身上跌落,眼,缓缓地敛起,男生女相,是何等命苦……
未曾听到如期的尖叫,阿暖方缓缓张了眼,一双玲珑的眼眸默视着自个,久久地,方出了一声叹息,一双纤细的手儿,便轻轻地拢了那衣裳,小心地为阿暖披上:“莫在他人面前作此行径了,宫中不比他处,小心些才好。早知道烈不喜女色,想不到竟出了个男妃……”
细碎的声音,令阿暖有些迷惑,为何,这眼前的玲妃,镇定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