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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拧身,跃上了房顶,略为打量了一下方向,便提气伏腰,运足脚力,向刁家寨疾驰奔去。
夜空中月色甚明,轻风拂面,令人神爽,傅小保此时酒意业已全消,脚下分毫不停,快如一缕轻烟,伏腰疾赶,晃眼间出了大竹河,投身群山之中。
奔行了不足盏茶之久,来到一片茂密的竹林边缘,夜风吹动林梢,枝叶相碰,发出“沙沙”声响。傅小保忙在林前止步,忖道:江湖中有逢林莫入的戒条,这附近已是“蛇形门”
的势力范围,林中有无暗桩,甚是难料,不如干脆越林而行,一面也看看自己的轻功,可有些什么长进。想罢,深深提了一口真气,两脚顿处,身形“嗖”地直拔起四丈有余,轻飘飘落在竹林梢头。
那竹林每一根均约有碗口粗细,林梢处也有小指般大小,傅小保足尖点着林梢,那棵翠竹仅只向下略为一沉,又微微向上弹了起来。他停身竹顶,随着竹子起伏,临风摇曳,宛若腾云驾雾似的,既觉得意,心中一喜,换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居然踏着林梢,向前疾飞,哪消片刻工夫,已快将一座竹林奔完。
正当他心中畅美非凡之际,倏忽间,突听“嗖”地一声轻响,一条人影,快如脱弦箭矢,从脚下林中弹射了出来,一阵风也似,直奔东北方而去。
傅小保在上面被他吓了一跳,错顾之际,一口真气没有换上,险些从林梢上跌落下来。
急切间只得赶紧借势飘身脚落实地,忍不住又惊又怒,低喝道:“什么人,站住!”
那人影不闻不理,眨眼工夫,已奔出十余丈,傅小保一生气,探手就扣了一枚“金莲子”,顿足纵身,飞赶了过去,一面追,一面又喝道:“朋友,再不留步,可别怪在下要用暗青子招呼你了!”
前面人影奔行之速,竟然不在他之下,就这样几句话光景,只见他闪跃前行,又已跑远了五丈有余,迎面吹至的晚风中,却传来轻轻两声嗤笑。
傅小保怒从心起,忙也伏腰急追,只想能距离拉得略近,便用“金莲子”弄倒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狂妄人物。
这一来,两人好似较上了脚劲,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宛若流星赶月,风驰电奔的向前飞跑。而最令傅小保心中骇然的,是任凭他使出浑身力道,无论追得有多快,前面那人却始终跟他保持着二十来丈距离。一口气追追跑跑总有好几里路,竟然一丝儿也没有追近,仍然相距在二十丈外,这段距离说远不远,但若要用暗器,却恰好还够不到,真把傅小保气得五脏生烟,七窍冒火。
又追了盏茶之久,傅小保见那人脚程决不在自己之下,明知再追下去,也是无益,心情也就渐渐恢复了平静,借着月光,从后面凝神仔细打量那人。这一看,倒把自己吓了一大跳,敢情前面那人穿一身暗色衫裙,长发飘飘,竟然是个女人。
傅小保心中忽然一动,急忙换一口气,嗖嗖三个起落,施展“八步赶蝉”绝顶轻功,一口气追近了三四丈,定睛一看,可不是吗?那女子身上衫裙正是绿色,他脑海中念头一阵急转,天下武功强的女子并非没有,却总不会这么凑巧,也穿着与“碧灵宫”门下同色衫裙,心想好歹冒它一冒,便放声叫道:“前面是‘碧灵宫’哪一位姊姊?在下傅小保,恳请留步一叙,绝无他意。”
果然,他这么一喊,前面那奔行的绿衣女郎倏地停了步,扭转身婷婷而立,没有再跑了。
傅小保大喜,一面收了“金莲子”,一面三步并着两步,飞赶过去,待到了面前,却不禁欢呼出声。原来果真正是在山腹甬道出口,送还剑马,叮咛而别的小玉。
他万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小玉,心中那份惊喜之情,竟比见了亲人,还要欣喜几分,人才奔到,便气极败坏的说道:“小玉姊姊,原来是你呢!干嘛让我又追又叫了这半天,总不理会我?”
小玉静静站在那儿,嘴角虽然浮着一丝微笑,但神情却大非傅小保料想的那么亲切,冷冷答道:“我有事要赶路,没想到后面死追的会是你,所以没有回应。”
傅小保不觉一愣,讪讪地道:“这原不能怪姊姊,都是我急着追上来,话中无礼得很,姊姊不要见怪。”
小玉依然冷漠地说:“唔!不要紧,彼此全都不知道,谁也别放在心上就行了。”
傅小保见她无论言语举止,都与不久前分手时迥然不同,竟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心中大惑不解,怔了一会,忙又一笑,道:“哦,我倒忘了问啦,姊姊不在宫中,怎会老远地赶到这儿来?难道说……。”
小玉抢着哼了一声,道:“我是奉了老夫人差遣,来办一件要事,这事目前不能告诉你,也请你不必追问,你现在不是要往刁家寨去夺剑谱吗?那咱们也该分手了,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傅小保急得险些哭出来,闻言忙道:“不,不要紧,我早迟需去,也不急在一时,小玉姊姊,你这么远,这么急地赶来,相信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就算你不想把事情真相见告,不知道能否把目的地告我一声,或许我能为姊姊出点力,或者姊姊能替我在夺取剑谱的事协助一臂,那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匆匆一面,便要立刻分手呢……?”
小玉好像甚是不耐,说道:“我并无一定目的地,你也快去办你的正事吧,这件事儿你不能帮我的忙,我也无法和你去刁家寨帮你的忙,咱们还是就此分手,以后有机会,自然会再见面。”说罢拔步便想离去。
傅小保大急,情不由己,一伸手竟将小玉拦住,颤着声道:“小玉姊姊,我自问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在宫中的时候,承你那么照顾我,后山分手的时候,你还那么关切告诫我许多话,怎的今天突然会一变这么冷淡呢?我若有什么失礼失仪的地方,姊姊都可以明告,要骂要打,我都诚心诚意领受,只求你别这么冷冷淡淡地对付我,好吗?”
他本是个至情的人,一口气说到这里,想到自己孤零身世,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最后的几句话,说得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
小玉无可奈何,她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唉呀,我的公子爷,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说得好好的,怎的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起来?男子汉大丈夫的眼泪是这么轻易流的?”
这话话音才落,陡然间,却听得数丈之外,忽然响起一阵宏量的哈哈笑声,一个粗犷的声音接口说道:“这叫做‘谁说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呀!小妞儿,你折腾了人家半天,还不许人家哭么?”
小玉和傅小保齐吃一惊,扭头望去,只见数丈以外一棵大树荫下,并肩立着两人。其中一人约有七十左右,身躯魁梧,双臂过膝,眼中神光湛湛,肩后反插着两支细长的双刃金枪,映着月色,闪闪发光。另一个年约五旬以上,生得浓眉环眼,满脸短髭,甚是威猛,背上斜背一柄金背刀,这人最奇异之处,乃是面上隐隐泛出一片紫金色,倘若他屹立不动,乍看之下,定然将他当作一尊泥塑木雕的神像,决计想不到会是个活生生的人。
傅小保不自觉的收了泪,仔细打量这两人,却一个也不认识,连以前在刁家寨时,也从未见过这两个人物,不禁大感诧异,反身凝神蓄势而待,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深山夜行,是想干什么的?趁早实说,否则,咱们就不客气了!”
那两人一听,全都哈哈笑了起来,面泛紫金色的汉子侧脸向身旁老头儿说道:“蒲兄,这可是好玩得紧吧?方才要哭哭涕涕地,怎的一眨眼,又跟咱们赌起狠来,我瞧这种没出息的人,当真是赶不上我那被害死的儿子啦!”
老头儿也颔首笑道:“果然有趣得紧,不过,依老朽看来,他出息虽不大,一身内功,却已有相当基础,这一点,只怕就非少通所能及了。”
他们二人将傅小保一阵端详,又评头论足,混扯了好些废话。傅小保不禁大怒,一晃肩,身形直欺了过去,探左掌,接向那老头前胸,同时右手腕肘疾翻,一招“金丝缠腕”,扣向那紫面孔汉子的脉门。皆因他一眼望去,就知道那老头儿功力远比这紫金面孔精淳得多,故此出手有攻有擒,目的是想将老头儿迫退,先擒住这个拿自己开胃,占自己便宜的金面汉子,好好惩治一番,出口胸中闷气。招出之后,方才喝道:“你们目中无人,少爷今天就得叫你知道点利害。”
老头儿见他闪电般欺身出手,身法异常快捷,口中微微“咦”了一声,一塌肩,疾退三步并不硬接。
傅小保见他正如自己心意,私下暗喜,右手扣向金面汉子的手,陡地一伸,加速探了过去。
金面大汉猛吃一惊,在他心目之中,何曾料到这年轻轻的少年身法如此快捷,霎眼之间,已经欺到近身。他显然功力不及那老头儿,是以微微一愣,就这一瞬之际,傅小保手指已经搭上他左手腕间“阳溪”穴。
傅小保暗自得意,正要加劲扣拿,使他好好吃一顿苦头,冷不防腰胁之间,突感一缕劲风,直撞了过来。他心中一跳,急切间先求自保,连忙松开那业已搭上金面汉子的右手,“呼”地旋身,甩手一掌向左拍出。
夜空中震起“蓬”的一声闷响,傅小保的右掌正拍在那老头儿的右脚脚背上,两下里各自向后退了三步,方才拿椿站稳,彼此心中全都骇异不已。
原来那老头儿被傅小保一掌迫退,见他闪电出手扣拿同伴穴道,忙不迭飞起右腿,踢向傅小保腰间。他因适才后退了三步,一时无法来得及回身再行发招,这一腿原也不过希望在傅小保扣住同伴的时候,实施“围魏救赵”之计。却不料这年轻小伙子手法快比电闪,仅只那么一刹那,竟然松手,旋身、甩掌一气呵成,这一掌拍在自己脚背上,使他一条右腿,又酸又麻,怎不骇异不已呢?
那金面汉子临危脱险,登时激起满腔怒火,一探手臂,从肩后撤下那柄看去十分沉重的金背刀来,厉声喝道:“好小王八羔子,你当罗大爷是好欺的?没别的,亮家伙咱们会一会。”
老头儿,急忙伸手将他拦住,用目细细打量了傅小保一阵,沉着脸说道:“老夫见阁下身手不俗,必系名门高手,不知阁下到底是刁家寨的人?还是洛伽岛的门下?早些实说,免得伤了彼此和气。”
傅小保没好气的答道:”少爷既不是刁家寨的,也不是洛伽岛的,你们要动手便请动手,不必探听这些。”
那老头儿听了非但不怒,脸上反泛起一丝欣喜之色,说道:“阁下既非那二处门下,你我并无怨仇,何苦兵戎相见,万一失手,大家不便。”说到这里,用手一指那金面汉子,又道:“这位罗文炳兄,人称金面佛,老夫姓蒲名兆丰,江湖中有个浑号,叫做‘铁臂神枪’。
只因与东海洛伽岛有点私怨,特地从滇北玉龙山赶来,不想于此无意得遇阁下。适才咱们口上失礼,阁下请莫见怪,但不知能否有幸拜领尊姓大名吗?”
傅小保见他以礼相待,反倒不好意思再说狠话,只得也堆笑道:“不敢,在下姓傅,也为了一点小事,来到这荒山之中。二位既与东海洛伽岛结下梁子,为什么不住东海问罪,却迳行赶来这大巴山呢?”
“铁臂神枪”蒲兆丰叹了一口气,道:“唉,说来丢脸,老夫有一门下,也就是这位罗兄的少爷,不久以前来到中土,未悉为了什么,被蛇形门网罗到刁家寨。谁知东海洛伽岛鬼手萧林那匹夫要急夺什么剑谱,独闯大巴山,混战之中,老夫那门下竟被萧林毒爪所伤,送了性命。论说这件事,老夫原应找上东海算账才对,哪知待老夫赶到中土,却听说刁家寨如今正与东海相互勾结,那鬼手萧林也公然居住在大巴山上。傅少侠请想,这不是把咱们玉龙山当作三岁婴儿,把老夫那不争气的徒弟,当作了屈死冤鬼了么!老夫不忍,这才与他这亲父连袂要往刁家寨问罪,少不得要他们还老夫一个公道来才罢。”
傅小保听了,心念一转,忙道:“原来如此,蒲老前辈这样师出有名,想那东海洛伽岛也不过武林支脉,难道果真便有什么大不了的功夫,蒲老前辈此去,一定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纵然杀不了他,至少也得叫他们脱一层皮才行。”
他这番话,正是要鼓吹蒲兆丰赶快去刁家寨大打出手,那时自己趁乱下手,或许混水摸鱼,倒把师门剑谱给偷了回来,岂不大妙。
果然,“金面佛”罗文炳心疼爱子丧生,第一个就沉不住气,大声喝道:“什么!脱一层皮!怎能那么就便宜了他们,没别的,杀人填命,欠债还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