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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忙忙碌碌,一口气寻了七八口大箱,但那些箱中除了锦衣彩服、金银珍宝值钱的东西之外,别说剑谱,连写着一个字的纸片也役有。
他心里急得不得了,抬头却见崔易禄悠哉悠哉,斟靠在一张太师椅上,望着自己,盈盈而笑。
傅小保真有些气他不过,但又不便叫人家也帮助自己翻箱倒柜寻东西,一赌气,低头又找开了另一口大箱子。
当他正急急乱翻着箱中衣物,地听崔易禄冷冷说道:“似你这样找,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今天夜里,时间是无论如何不够了。”
傅小保正在心急如焚,闻言不悦地道:“晚辈为了师门剑谱,受了许多委屈,今夜就算把刁家寨翻过来,也得将剑谱找到才罢,前辈如果无意协助寻找,在下自会独自承当搜寻之责。”
崔易禄笑道:“并非我不肯帮忙你翻箱倒柜,实在如此白忙,也无甚益处,眼前就有可循捷径,你又何必一定要死心眼翻箱子呢?”
傅小保立时停了手,仰面诧道:“前辈有何妙计,敢请明告。”
崔易禄用手指着床上那女人,道:“刁人杰如将剑谱收藏在这房里,她岂有不知道的?
咱们只要摆布她一番,不愁她不老老实实说出来……。”
话音尚未落,陡听得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似乎不止一人,不一会,脚音在房门外停住,接着门上响起“笃笃笃”敲门声。
傅小保霍地跃起来身来,一晃肩,欺到门后,右手轻按腰际,“铮”地轻响,缅刀已撤在手中,一面探手便要去拉开房门。
但他的手刚刚触及门柄,突觉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掌遽然按住,扭头见崔易禄业已立在身后,向他挤目示意,不可妄动。
崔易禄带开傅小保,自己迎门而立,却压低了嗓门,轻问道:“是谁?这样夜深了,敲门干嘛?”一面用手在腰间围了围,那意思叫傅小保赶快将缅刀藏起来。
傅小保刚把缅刀重围在腰间,房门外已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十五姨睡了吗?寨主有令传下来,前面大寨已经发现有奸细,叫咱们后寨里多多当心,门窗要小心严谨,别让歹人混进寨来。”
崔易禄捏着鼻子暗地一笑,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好端端地,那会有什么混到后寨里来?十五姨刚睡熟,你们别在这儿鬼叫鬼嚷的,回头倒害咱们挨骂。”
门外声音略顿,停了一会,似乎几个人在议论不忿,只听有一个较为粗重的妇人嗓音在说:“这会是谁?说话这样跋扈,难不成咱们奉了寨主令谕知会大家,倒落了不是啦?秦嫂,你问问她,看是哪一个仗着主子,看不起人的臭丫头?”
另一个声音又说:“唉,算啦吧!还用猜吗?准是玉梅那小蹄子,她近来狂得不得了,仗着少寨主看中了她,只当自己真成了少奶奶,也难怪她瞧咱们这些粗婆子不上眼,谁叫咱们早生了几十年呢!”
崔易禄听得脸上竟然一红,但他咬咬嘴唇,硬生生将满腔怒火又给压了下去。
虏门外那粗嗓门又嘀咕说道:“哼!什么狐媚子的东西?仗着粉脸漂亮,越来越没把咱们看在眼里,老娘要是退回去三十年,哼!这寨里那还有这批狐狸精立足的地方。”
又听另外有人在劝道:“得啦,得啦,反正是人家的天下,咱们这些老婆子只好委屈点,生这种闲气,短了阳寿倒划不上来。”
有人叽咕怒骂,有人叹息劝慰,有人牢骚满腹,熙熙嚷嚷一阵乱,人声也就逐渐远去,大约又往旁处敲门去了。
崔易禄向傅小保伸了伸舌头,笑道:“好险,要非这些厌物牢骚太多,差一点儿就露了破绽,这一来好啦,咱们就冒充那个什么玉梅的丫头,保管再没人敢撞进房里来。现在,咱们快开始审问审问这女人,不要尽耽误时间了。”
说着,行到床边,一探手,掀开被子,挑亮灯火,傅小保细看那女人正是自己认识的,鹅蛋脸儿,弯弯的眉毛,说起来因为她是刁人杰的第十五房姨太太,比自己长了一辈,但年纪却与自己相若。本是寨中一个使女的女儿,名叫春儿,小时候还跟自己一道捉蟋蟀,捏土泥人儿的,后来被刁人杰看中,就收做了十五房姨太太。
他此时见了春儿,难免又勾起许多旧时回忆,同时,自然而然又想到刁淑娴,心中一阵迷惘,暗自忖道:这算哪门子呢?老子讨了个比女儿还要小的太大,却把女儿嫁给一个跟她父亲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儿,这刁家寨主,当真是乱了。
崔易禄将那春儿从床上拖了起来,解开穴道,却向傅小保借了匕着,抵在她喉咙上,沉声喝问道:“咱们问你一件东西,你要是知道,趁早实说,咱们决不难为你,否则,你可仔细看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春儿只吓得混身颤抖,冷汗直流,张口想要答话,但结结巴巴却说不出话来。可怜她自来娇滴滴何曾受过这种惊吓,崔易禄手中匕首抵在她雪白细腻皮肤上,真如抵在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上,略为着点力,只怕就破了。
傅小保见了心中不忍。低声说道:“前辈休得吓唬她,她是个不会武的人,你这等威势,她那能答得上话来。”
崔易禄一笑收了匕首,仍旧递还给傅小保,一面笑道:“果然你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儿,好吧,看你的面子,咱们跟她和和气气谈谈。”他换了一副面孔,又向春儿说道:“姨奶奶,你可知道,你们那老当家的,把两本上面全是舞刀弄剑的书本,收放在什么所在呢?”
春儿脸上一片茫然,一面抖,一面左右看看崔易禄,又看看傅小保,半晌以后,才吞吞吐吐道:“……什……什么……书本?我……我不……知……道……。”
崔易禄突的把脸一沉,威胁地说:“胡说,刁人杰自己也讲拿回来交给你收放着的,你胆敢不承认吗?”
春儿更是猛的一惊,一个身子不由自主向傅小保这一面倒过来,哀声求道:“真的……
我……说的全……全是实话,我委……实不……不知道……。”
崔易禄好像故意要吓唬她,一把将自己脸上的蒙纱扯了下来,一张丑脸,直逼她面前叱道:“你再说不知道?我宰了你……。”
春儿怕得向后直缩,不觉就距傅小保越近,蓦然间,她猛的拧身,出人意外地一把就将傅小保抱住,叫道:“姊姊,你救救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傅小保忘了自己身作女装,才被她称做“姊姊”,只感到脸上燥热难当,躲也不好,不躲也不妙,急得一叠声只叫:“快放开手,快放开手,有话好说,快不要这样。”
岂料那春儿见他心肠软,似比那麻面丑女人好说话得多,越发牢牢将他搂住,哪肯放手,只把个傅小保急得一张俊脸,直红得比关云长更甚。
崔易禄反而幸灾乐祸地咯咯笑了起来……。
倏然间,房门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崔易禄陡地收敛笑声,疾伸左臂,又点了春儿睡穴,将她平放床上,然后拳腿落下地来,闪到门后,沉声喝问道:“是谁?”
门外响起一串银铃似的笑声道:“你们都是谁呀?这么半夜了,还在开心嘻嘻哈哈笑闹,不怕寨主知道怪罪吗?”
崔易禄隔着门答道:“你管呢,咱们爱笑笑,难道还不行?”
门外那女子似乎被他顶撞得一惊,略略停了停,带着怒意地问:你是谁?说话这么顶撞人?”
崔易禄答道:“我是玉梅,你要怎么样?”说完,还向傅小保做了个得意的鬼脸。
哪知他这句话一出,房门外突然吃惊叫了起来。
崔易禄更是得意,贴近房门,又道:“嚷什么?你没事还不快滚,尽在这里惹厌!”
门外那女子似被“玉梅”两字吃惊非小,嗫嚅又道:“你……你究竟是谁?”
崔易禄不耐,答道:“告诉过你,我是玉梅,难道你会是聋子?”他顿了一顿,突然想起一事,心中一动,忙又道:“喂,你是哪一位呢?”
门外冷冷回答,道:“我吗?我就是玉梅。”
崔易禄一跳,心想糟了,急又问道:“喂,你是哪一个玉梅?”
他叫了数声,门外却再无声音,崔易禄大急,探手拉开房门一看,门口空空荡荡,早已没了人影,连忙又缩回来,向傅小保叫道:“不好,那臭丫头必是溜去声张唤人了,咱们不要久留,这就快走吧!”
傅小保望望满室凌乱箱笼,茫然无主地道:“但是,我的剑谱还没找到……。”
崔易禄不待他说完,探臂拉起他一只手,同时一抖袖角,将灯火扑灭,急匆匆越窗而出。
原来那玉梅虽是丫环使女,为人却是机警,平素因得刁天义垂青,也私下学了几手拳脚。
方才在房门外一听崔易禄竟然冒充自己名字,心念疾转,便猜出必有蹊跷,是以闷声不响,转身飞奔下楼,一到了楼下,这才放声呼叫道:“不好啦,来人呀!十五姨房里有了奸细啦!”
这一叫,后寨登时纷纷大乱,大群粗壮仆妇提棒抡棍,一拥而至,一叠声连问:“在哪里?奸细在哪里?”
玉梅告诉了十五姨卧房,自己又飞也似奔往前寨,才到楼门,迎面撞着正在搜寻巡夜的刁虎、刁豹,忙将十五姨房里发现奸细的事,匆匆说了一遍。
刁虎、刁豹哪敢怠慢,一面放出信号火前,一面提剑飞跃上房,双双直奔后寨楼房。
崔易禄和傅小保脱身出屋,只不过片刻工夫,整个刁家寨已是人声鼎沸,前前后后,灯球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霎眼间,由前寨风驰电奔般扑来五六条人影,个个身法迅捷,俱见功力不凡。
此时,崔易禄和傅小保立身楼房屋顶,形迹业已暴露,不禁心里甚急,傅小保急道:
“前面无法硬闯,咱们快向后山暂时避一避。”
他自幼在刁家寨长大,对于寨上形势路径,可说了若指掌,这时候当先领路,迳奔后山,崔易禄再也作不出主张,只得紧随身后,逃向后山。
但是,他们才不过离开后寨五六丈远,奔到一处略为空旷的草坪上,陡听得迎面一声低喝:“站住!”草坪旁一丛矮树后面闪身现出三个提剑汉子,拦住去路。
傅小保运目望去,心里一寒,原来正是“刁家六剑”中的刁狮、刁猿、刁熊三人。
他倒并非忌惮这三人武功,但却因这三人也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后山隐秘之处,他们也一样清清楚楚。这时现身拦路,足见刁家寨对整个大巴山全有严密戒备,自己纵然闯得过去,要想再在后山藏身,只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如今情势紧张,也容不得他多作思虑,心念一转疾转,脚下不由自主拿椿定下身来,用目向左侧一瞥,见丈许之外,便是一排矮树,矮树后光影阴暗,看起来似无人把守。
当即一拧虎腰,右足一划地面,窜向左方,同时低声叫道:“前辈请随我这边来……!”
谁知他呼声未落,倏忽间,陡听那一排矮树后一声梆子响,飕飕劲风扑面,数十支没羽细箭宛若一蓬疾雨般打到。
傅小保暗吃一惊,力贯双臂,呼呼挥出两股掌风,将那一蓬箭雨震飞。但说也奇怪,那矮树之后,仿佛安排了什么机钮,射出的箭矢,竟然连绵不绝,连珠打来,其间绝无一丝空隙,给人匀力换气。
他奋力挥落几阵箭雨,身后呼喝不止,刁狮等三人已经三剑合壁,跟崔易禄斗在一起。
此时他进既不得,退亦不能,怒火上升,托地顿足凌空,拔起四丈多高,身躯悬空一连三个翻滚,已到了矮树树丛后。这才看见那些树后隐伏着前后三排之箭手,每排十二名,各抱连弩,轮番发射。
傅小保冷冷一笑,沉气下落,抢在那些弓箭手阵中,展开身法,一阵滴溜溜旋转,掌拍指戳,膝碰肘撞,刹那之间,一口气弄翻了一二十名,其余的这才一哄四散。
打散了埋伏的弓箭手,他扭头想要招呼崔易禄不必恋战,从速快退。但当他眼光望到那草坪上时,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敢情心狠手辣的崔易禄就在这转眼之际,竟已将刁狮、刁猿与刁熊三人悉数打翻在地,不知是死是活?而左右三丈远近,却有三人分守截阻,将崔易禄困在正中,那三人全都是赫赫高手,包括洛伽岛两位岛主,以及那为虎作伥的霍昆。
傅小保离开草坪早一步,似乎尚未被三人查觉,他偷眼见三人全都凝神贯注着崔易禄,心中一动,连忙噤声不语,悄悄矮身就躲在那丛矮树之后,静观变化。
这三人来得好快,只那么转瞬之间,就已经截住了